冰冷。粘稠的冰冷。
像沉在万载玄冰的湖底,意识在无尽的黑暗与刺骨的寒意中浮沉。每一次试图挣脱,都被沉重的、如同枷锁般的冰冷拖拽回更深的深渊。眉心的烙印——那道沈砚以魂为柴、燃尽己身烙下的魂印——传来阵阵深入骨髓的沉滞与冰寒,仿佛里面禁锢着一头沉睡的、随时会苏醒的洪荒凶兽。
“…同…归…”
一个嘶哑破碎的声音,如同梦魇中的呓语,在云知微混沌的脑海边缘萦绕。
是谁在说话?
沉重的眼皮如同被冰封,挣扎了无数次,才艰难地掀开一道缝隙。刺目的光线瞬间涌入,带来短暂的眩晕和灼痛。模糊的视野里,是粗糙、不断晃动的木质顶棚,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海腥味、劣质桐油味,还有一种…铁锈和汗臭混合的、令人作呕的气息。
船?她在船上?
意识如同生锈的齿轮,艰难地转动。记忆的碎片如同锋利的冰凌,狠狠刺入脑海——风雪山洞…漫天飘散的灰烬…石壁上她亲手刻下的、浸透鲜血的“同归”二字…还有…刀疤脸将领那贪婪狰狞的脸!
“醒了?命还挺硬。” 一个粗嘎、带着浓重口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语气里充满了嫌恶和不耐烦。
云知微猛地转过头!动作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尤其是左手掌心那道自己划开的、深可见骨的伤痕,传来钻心的剧痛!她倒抽一口冷气,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囚服。
一个穿着油腻皮甲、满脸横肉的水手正蹲在她旁边,手里拿着一个粗糙的木碗,里面是散发着馊味的糊状物。他粗鲁地将碗往她面前一怼:“喏,吃!别饿死了!头儿说了,你这‘宝贝’得活着带回京城!”
水手的话像冰冷的鞭子,抽醒了云知微所有的感官!她发现自己被丢在船舱最底层一个阴暗潮湿的角落,手脚被粗糙的麻绳死死捆住,动弹不得。身下是冰冷的、沾满污渍的木板。不远处是堆积如山的麻袋、木桶,散发着霉味和咸腥。船舱的角落,几个同样被捆缚的囚犯蜷缩着,眼神麻木呆滞。沉重的脚步声和外面海浪的咆哮声透过船板隐隐传来。
玄甲军!他们把她抓上了船!正在驶离流放岛!驶向京城那个更深的炼狱!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沈砚燃尽了自己…不是为了让她被押回京城受尽凌辱和拷问!他最后的眼神…他无声的“活下去”…不是为了让她成为皇帝案板上待宰的鱼肉!
必须逃走!
必须离开这艘船!
求生的本能压过了身体的剧痛和魂印的冰冷沉滞。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如同最敏锐的探针,借着从头顶舱盖缝隙透入的微弱光线,迅速扫视着这个阴暗的底舱。
麻袋…木桶…缆绳…角落里似乎还有几捆渔网…
等等!
那是什么?!
她的目光猛地钉在靠近船舱龙骨、最阴暗角落的一堆木桶后面!几根粗如儿臂、颜色深褐、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麻绳,从一堆杂物中延伸出来,沿着船板的缝隙,一直隐没到更黑暗的深处!
那不是普通的缆绳!
那些“麻绳”的表面,在光线偶然掠过时,会反射出一种极其微弱的、油腻腻的、如同浸透了油脂般的暗光!一股极其微弱的、混合着硫磺和硝石的、若有若无的刺鼻气味,顺着潮湿的海风,隐隐约约地飘了过来!
火药引线!
是第236章伏笔中提到的火药引线!
云知微的心脏瞬间狂跳起来!一个疯狂而决绝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脑海!引爆这艘船!同归于尽!绝不能让这艘船抵达京城!绝不能让自己落入皇帝手中!这是沈砚用命换来的唯一机会!也是…她唯一的解脱!
就在这时——
“砰!”
头顶的舱盖被粗暴地掀开!刺目的天光和凛冽的海风猛地灌入!
刀疤脸将领那张阴鸷的脸出现在舱口,冰冷的目光如同毒蛇,瞬间锁定了角落里的云知微。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手中…赫然捧着一个粗糙的、用船上能找到的破木板临时钉成的…小小方盒!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悸动,猛地从云知微眉心的魂印烙印处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盒子里面…与她灵魂深处的烙印…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共鸣!
“妖女,” 刀疤脸将领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和贪婪,他晃了晃手中的木盒,“认得这个吗?你的‘老相好’…啧啧,就剩下这么点灰了。陛下可是特意叮嘱了,要把他——的骨灰,和你一起‘请’回去!让你们…在黄泉路上也有个伴儿!哈哈哈!”
沈砚…的骨灰?!
云知微的瞳孔骤然收缩!巨大的悲痛如同海啸般瞬间冲垮了她刚刚凝聚的决绝!她死死盯着那个粗糙的木盒,仿佛能透过木板,看到里面那捧曾是她唯一温暖寄托、如今却冰冷刺骨的灰烬!山洞里那漫天飘散、带着火星的灰烬画面再次撕裂了她的心防!
“还给我!” 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不顾一切地挣扎起来!被捆绑的身体在冰冷的船板上徒劳地扭动、摩擦,绳索深深勒进皮肉,渗出新的血痕!眼泪混合着屈辱和滔天的恨意汹涌而出,“把他还给我!你这个畜生!”
“还给你?” 刀疤脸将领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脸上的狞笑更加扭曲,“做梦!这可是‘宝贝’!陛下要用它…和你眉心里的‘宝贝’…好好研究研究呢!” 他贪婪的目光扫过云知微的眉心,仿佛在看着一件稀世奇珍。
他不再理会云知微疯狂的挣扎和嘶吼,对旁边看守的水手厉声吩咐:“看紧她!再有异动,直接打断腿!只要留口气到京城就行!” 说完,他捧着那个装着沈砚骨灰的粗糙木盒,如同捧着无价之宝,小心翼翼地转身,踩着吱呀作响的楼梯,重新回到了甲板之上。舱盖“砰”地一声再次合拢,隔绝了天光和希望,只留下更加浓重的黑暗和绝望。
“嗬…嗬…” 云知微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瘫软在冰冷污秽的船板上。绳索深陷进皮肉,带来连绵的刺痛,却远不及心口那被生生剜去一块的空洞剧痛!沈砚…连最后一点存在的痕迹,都被夺走了!连死后的安宁,都要被利用、被亵渎!
巨大的悲痛如同沉重的冰坨,压得她几乎窒息。引爆船只同归于尽的念头,在骨灰盒被夺走的瞬间,竟产生了一丝动摇。如果引爆…沈砚这最后一点灰烬…也会彻底消散在这冰冷的海底…连一丝痕迹都不留下…
不!不能动摇!
沈砚燃尽自己,不是为了让她犹豫!
他选择同归于尽,就是为了斩断这一切!为了让她活下去!真正的活下去!不是作为囚徒,不是作为容器,不是作为被研究的“宝贝”!
骨灰…骨灰…
云知微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浓重的铁锈味。泪水在冰冷的脸上肆意流淌。她艰难地抬起头,再次望向角落里那堆木桶后延伸出的、油腻的深褐色引线。
一个更加疯狂、更加绝望的计划,在她心中迅速成形!
引爆炸药!同归于尽!但在爆炸前…她必须夺回那个骨灰盒!哪怕只有一线希望!她要带着他…一起沉入这无垠的深海!让那些贪婪的豺狼…什么也得不到!
这个念头如同回光返照的烈焰,暂时驱散了心头的冰冷和绝望。求生的意志从未如此刻般强烈——不是为了苟活,而是为了完成最后的毁灭与守护!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再徒劳挣扎,开始仔细观察船舱的环境和守卫的规律。底舱的光线极其昏暗,只有头顶舱盖掀开时才会透入天光。守卫的水手只有一人,坐在离舱口不远的一个木桶上,背对着她,正抱着一个皮囊水壶打盹,鼾声粗重。显然,这些水手并不把她这个重伤被缚的女人放在眼里。
机会!
云知微的目光迅速锁定了离她不远的一处角落。那里散落着一些断裂的木板,其中一块断裂的边缘,如同犬牙般参差不齐,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锋利的寒芒!
她开始极其缓慢地、极其小心地挪动身体。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带来火辣辣的剧痛。被捆绑的手腕和脚踝早已磨破了皮,渗出的鲜血让麻绳变得湿滑粘腻,却也带来一丝细微的活动空间。她像一条在泥沼中艰难蠕动的蛇,屏住呼吸,用尽全身的力气和意志,朝着那块锋利的木板碎片,一点一点地…极其艰难地…挪了过去!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汗水和血水混合在一起,浸透了她的囚服。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骨骼摩擦的涩响和心脏狂跳的轰鸣。她死死盯着那个打盹的守卫,耳朵捕捉着他每一次呼吸的节奏。
近了…更近了…
指尖终于触碰到了那块冰冷、锋利的木板边缘!
她心中狂喜!用被捆缚的双手,艰难地、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角度,将手腕上的麻绳,对准了那锋利的断口!
“嗤啦…嗤啦…”
极其微弱、却如同惊雷般的摩擦声响起!
麻绳的纤维在锋利的木刺上被一点点割开!云知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每一次摩擦都让她神经紧绷,死死盯着守卫的方向!
幸运的是,守卫的鼾声依旧粗重,似乎并未察觉。
手腕上的束缚感一点点减轻!终于!
“啪!”
一声极其轻微的断裂声!手腕上的麻绳被割断了!
云知微强压下狂跳的心脏,迅速活动了一下僵硬麻木的手腕,剧烈的刺痛传来,却让她感到一种自由的狂喜!她不敢耽搁,立刻用获得自由的双手,摸索着解开脚踝上的绳索!
束缚尽去!
她像一头终于挣脱牢笼的困兽,猛地从地上撑起身体!长时间的捆绑让她双腿发软,眼前阵阵发黑,但她咬牙死死撑住!目光如同淬毒的匕首,瞬间锁定了角落那堆木桶后的火药引线!
她跌跌撞撞地扑了过去!顾不上脚下湿滑的污秽,顾不上背心伤口撕裂的剧痛!她一把抓住那根深褐色、油腻冰冷的引线!入手沉甸甸的,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毁灭感!
没有火!
她需要火源!
云知微的目光迅速扫过船舱。角落里,靠近守卫打盹的地方,似乎挂着一盏昏暗的油灯!豆大的火苗在玻璃罩里微弱地摇曳着!
机会只有一次!
她屏住呼吸,如同暗夜中的狸猫,悄无声息地朝着那盏油灯潜行过去!每一步都踩在心跳的鼓点上!打盹的守卫近在咫尺,粗重的呼吸甚至喷到了她的脸上!
近了…更近了…
她的手,颤抖着,伸向了油灯底座的旋钮…只要拧开灯罩…
就在这时!
“哐当——!!!”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整个船体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掀翻!猛地向一侧剧烈倾斜!巨大的惯性将猝不及防的云知微狠狠甩飞出去!重重砸在冰冷的船壁上!
“啊——!” 惨叫声、重物落地的闷响、木桶滚动的轰隆声瞬间充斥了整个底舱!那个打盹的守卫也被掀翻在地,发出惊恐的咒骂!
船体在剧烈的倾斜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冰冷的海水如同瀑布般,从头顶被震开的舱盖缝隙中汹涌灌入!瞬间淹没了云知微的脚踝!
敌袭?!
海难?!
混乱中,云知微挣扎着从冰冷的海水里爬起!巨大的爆炸声和船体的倾斜让她瞬间明白——不是海难!是攻击!有船在攻击他们!
她猛地抬头!透过被震开的舱盖缝隙,看到了外面地狱般的景象!
铅灰色的天空被火光映照得一片猩红!巨大的火球在邻近的船只上腾空而起!燃烧的船帆如同巨大的火炬,带着凄厉的呼啸砸向海面!震耳欲聋的炮声、士兵惊恐的惨叫、木头碎裂的巨响交织成死亡的乐章!
刀疤脸将领气急败坏的怒吼穿透了混乱:“是黑旗海盗!该死的!他们怎么敢?!防御!快防御!保护主船!”
黑旗海盗?!那艘悬挂着狰狞骷髅旗的巨船?!他们真的来了!
机会!
混乱就是最好的掩护!
云知微的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求生的欲望和夺回骨灰的执念瞬间压倒了恐惧!她不再犹豫,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扑向那盏在剧烈摇晃中依旧顽强燃烧的油灯!一把将它从挂钩上扯了下来!
玻璃灯罩在撞击中碎裂!滚烫的灯油溅了她一手!带来火辣辣的灼痛!但她死死抓住了灯座!豆大的火苗在狂风中疯狂摇曳,随时可能熄灭!
她跌跌撞撞地冲向角落的火药引线!船体在炮火中不断震颤、倾斜!冰冷的海水已经漫过了她的膝盖!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
终于!她扑到了引线旁!没有丝毫犹豫!她将油灯底座上那簇微弱的、在狂风中挣扎的火苗,狠狠按向了那根深褐色、油腻冰冷的引线!
“滋啦——!!!”
一点微弱的火星,如同濒死的萤火,在引线的端头猛地亮起!随即,一股青烟伴随着刺鼻的硝烟味迅速升起!那点微弱的火星,如同贪婪的毒蛇,开始沿着引线,以一种看似缓慢、实则无可阻挡的速度,向着船舱深处、向着堆积火药的黑暗核心…飞速地蔓延而去!
点燃了!
同归于尽的倒计时…开始了!
云知微看着那点跳跃着、吞噬着引线的火星,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和解脱。她猛地转身,不再看那燃烧的引线,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通往甲板的楼梯,跌跌撞撞地冲去!
她要上去!在一切化为灰烬之前!夺回那个粗糙的木盒!夺回沈砚最后的痕迹!
冰冷的海水已经漫过了她的腰际!船体倾斜得更加厉害!破碎的木板、漂浮的杂物不断撞击着她的身体!她艰难地攀上楼梯,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头顶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喊杀声、木头燃烧的噼啪声!
终于!她爬上了甲板!
眼前的景象如同真正的地狱!
整片海域被火光映照得如同血海!他们所在的这艘主船,船帆已被点燃了一半,熊熊燃烧着,发出凄厉的呼啸!邻近的几艘护卫船有的正在沉没,有的燃着冲天大火!无数士兵在燃烧的甲板上奔逃、惨叫、如同无头苍蝇!更远处,那艘悬挂着狰狞黑色骷髅旗的巨大海盗船,如同从深渊驶来的魔神,正冷酷地调整着炮口,将致命的炮弹不断倾泻而来!
刀疤脸将领如同疯魔,挥舞着战刀,在燃烧的甲板上声嘶力竭地指挥着残存的士兵反击,但混乱和恐惧早已击垮了大部分人的意志。他腰间,那个装着沈砚骨灰的粗糙木盒,用绳索牢牢地系在那里,随着他的动作不断晃动!
云知微的目光死死锁定了那个木盒!滔天的恨意和决绝支撑着她早已透支的身体!她像一头扑火的飞蛾,无视了身边呼啸而过的流矢和燃烧坠落的碎木,无视了不断倾斜、随时可能倾覆的船体,朝着刀疤脸将领的方向,踉跄着冲了过去!
“拦住她!杀了她!” 刀疤脸将领也发现了她,眼中闪过一丝惊骇,厉声嘶吼!
两个离得近的士兵立刻端着长矛扑了过来!
云知微眼中只有那个晃动的木盒!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俯身,从燃烧的甲板上抓起一根带着火焰的、断裂的桅杆碎片,如同握着最后的武器,狠狠扫向扑来的士兵!
“砰!” 燃烧的木棍砸在一个士兵的腿上,火星四溅!士兵惨叫着倒地!
另一个士兵的长矛擦着她的肩膀刺过!带出一道血痕!剧痛让她一个趔趄!
就在这时!
“轰——!!!!”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爆炸都更加恐怖、更加沉闷的巨响!如同地心深处的怒吼,猛地从脚下的船体深处爆发出来!
云知微脚下的甲板瞬间如同脆弱的蛋壳般向上隆起、扭曲、撕裂!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火焰、浓烟和破碎木屑的巨大冲击波,如同火山喷发般,从底舱的位置狠狠向上冲破!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云知微的身体被这股毁灭性的力量猛地抛向空中!如同狂风中的一片落叶!在失重和巨大的轰鸣声中,她看到下方:
刀疤脸将领那张充满惊骇和难以置信的脸,在冲天而起的烈焰和浓烟中瞬间被吞噬!他腰间那个系着骨灰盒的绳索,在爆炸的冲击中猛地绷断!那个粗糙的、小小的木盒,被狂暴的气浪高高抛起,在空中翻滚着,盒盖被震开!
一点灰白色的、如同尘埃般的骨灰,如同拥有了生命般,从敞开的盒口飘散出来,瞬间被下方喷涌的烈焰和浓烟吞没!消失得无影无踪!
沈砚…最后一点灰烬…也…没了…
巨大的、空茫的、连悲痛都感觉不到的冰冷死寂,瞬间攫住了云知微的灵魂!
“沈砚——!!!” 一声泣血般的、绝望到极致的嘶喊,终于冲破了她早已被爆炸声震得麻木的喉咙!声音瞬间被淹没在更加狂暴的爆炸声和船体解体的轰鸣中!
她的身体在空中翻滚着,急速下坠!下方是燃烧的地狱,是咆哮的、冰冷刺骨的海水!浓烟和火焰舔舐着她的皮肤,带来灼痛。
就在她即将坠入那片燃烧的海域的瞬间——
“哗啦——!!!”
一块巨大的、燃烧着熊熊烈焰的船帆残骸,如同垂死的巨鸟,带着凄厉的呼啸,从她身边轰然坠落!帆布在狂风中猎猎作响,火焰疯狂地吞噬着布料!
就在那燃烧的帆布一角,在烈焰尚未完全吞噬的边缘——
一点刺目的、尚未干涸的…暗红色…突兀地映入云知微急速下坠、被泪水模糊的视线!
那暗红…如同凝固的血液…在燃烧的帆布上…赫然…勾勒出两个扭曲而狰狞的字迹!
**同 归**
是她刻在山洞石壁上的血字!
是她掌心血痕的延伸!
是她和沈砚…在这炼狱尽头…最后的注脚!
火焰猛地窜起,贪婪地吞噬着那块帆布!那两个血红的“同归”大字,在金色的火焰中跳跃、扭曲、最终化为一片飞散的、带着火星的灰烬…如同沈砚消散在山洞中的模样…
冰冷的海水,终于…无情地…拥抱了她。
刺骨的寒意瞬间淹没了所有的灼痛和知觉。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眼前一黑,咸腥的海水汹涌地灌入她的口鼻。身体在冰冷和窒息中迅速下沉。
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向着无光的深海急速坠落。
下沉…不断地下沉…
黑暗…无边的黑暗…
冰冷…彻骨的冰冷…
在意识彻底沉入永恒的寂静之前,一点极其微弱的、冰冷的悸动,再次从她眉心那沉滞的魂印烙印深处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黑暗的深渊里…缓缓地…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