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羊城市公安局召开了全局干部大会。
会场气氛庄重严肃。
祁同伟坐在主席台中央,面容冷峻,宣布了一系列重大人事调整决定:
经市委市政府批准,正式成立羊城市公安局车站分局,负责火车站及周边区域的综合治理工作,由市局常务副局长刘洪涛同志暂时兼任车站分局局长。
原越秀区分局领导班子进行重大调整,由市局刑侦支队长刘刚同志兼任越秀区分局局长。
……
宣布完任命,祁同伟的目光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语气变得异常沉重:
“同志们,在清除羊城火车站这个顽疾毒瘤的战役中,我们取得了阶段性的、初步的胜利!但是......”
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提高:“这个胜利的代价是惨痛的!是发人深省、令人警醒的!为什么在我们内部,有那么多曾经穿着警服、肩负使命的同志,也深陷其中,甚至成为了犯罪分子的保护伞?”
会场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成立车站分局,并由洪涛同志亲自兼任局长;调整越秀分局班子,由刘刚同志挑起担子。”
“局党委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以最强的力量、最坚决的态度,巩固住这来之不易的胜利果实!”
“车站分局接下来的核心任务,就是持续保持高压态势,建立健全长效机制,绝不允许任何黑恶势力死灰复燃,绝不允许火车站区域乱象反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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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后,祁同伟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独自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目光落在关于老秦案情的最终报告上,特别是其中策划制造车祸、意图谋杀的部分。
白纸黑字,冰冷地记录着那些阴狠的算计和疯狂的行动。
看着这些文字,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前世。
那时,走投无路、陷入疯狂的自己,也是孤注一掷,悍然安排了一场车祸,意图撞死时任反贪局局长陈海!
情况与今天,何其相似!
而如今自己碰到了同样的事情,是否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有讽刺,有后怕,更有一种深沉的感慨。
他缓缓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低声自语:
“天道轮回......”
就在这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祁同伟转身,看到常务副局长刘洪涛拿着一份文件走了进来,笑道:
“同伟,想什么呢?没打扰您吧?”
“哈哈,没有,想起了一些往事!有什么事吗?”
刘洪涛将文件递了过来:
“这是我初步拟定的车站分局党委班子成员名单草案,请你过目,看看是否合适。”
祁同伟接过文件,新成立的车站分局是正处级单位,拟定设七名党委成员。
现在刘洪涛暂时兼任局长,属于高配,这主要是为了在严打的关键时期强化领导,是过渡性的安排。
除了兼任局长的刘洪涛,草案中其余六人的构成为:
包括常务副局长的两名局长,是刘洪涛从自己曾经主政的武林市带过来的老部下,这是祁同伟亲自首肯的;
一名副局长是祁同伟从省厅刑侦局下派的;
一名是从市局内部抽调的得力干部;
最后两个名额,刘洪涛提供了几个候选人的名字。
祁同伟仔细看了一遍,没有立即表态。
他放下刘洪涛的草案,转而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纸,递了过去,说道:
“其他我没意见,候选名单先放一放吧。你先看看这份名单。”
“这是原省武警总队赵蒙生司令员调离前,托付给我的一份名单的一部分。”
“上面都是因公负伤或家庭困难的退役官兵,都是立过功的好兵,人品和能力我都让人核查过了,绝对可靠。”
他指着名单上的两个名字:“这两个人,在部队是团职干部,综合素质过硬,政治绝对可靠。分局党委剩下的两个名额,就留给他们吧,让他们有个安稳的归宿,也能把部队的优良作风带过来。”
接着,他又指了指名单下面的几个名字:“还有这几位,身上都带着点旧伤,但不影响正常工作,而且积极性很高。”
“我看你也一并接收吧,根据他们的实际情况和分局的岗位需求,妥善安排一下。”
刘洪涛接过名单,迅速浏览了一遍,心中顿时明了。
他立刻郑重地点头应道:
“明白了,局长!请您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亲自办好,把这些优秀的同志都妥善安排好!”
祁同伟看着刘洪涛领命而去,目光再次落回那份关于车祸的报告上,却莫名感到一阵轻松。
曾经的阴影或许会偶尔浮现,但脚下的路,一定会越走越正,越行越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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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一个电话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电话是父亲打来的,声音沉重而沙哑,带来了老村长病逝的噩耗。
祁同伟握着话筒,一时无言。
父亲和母亲得知消息后,已第一时间收拾行装,从京城赶回汉东老家去送老村长最后一程。
没过多久,大哥祁同业也打来了电话,背景音有些嘈杂:
“同伟,我在老家,你都知道了吧。”祁同业的语气透着疲惫和伤感。
“嗯,刚我爸打过电话了。具体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提前不跟我说。”祁同伟沉声问。
“今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走的。老村长生前有话,不让提前告诉你,怕耽误你工作。”祁同业叹了口气。
祁同伟心里一酸:“......正月里咱们回去看他,不是说只是些老毛病,调养得还不错吗?怎么又突然恶化了,没去医院吗?”
“当时是见好了,谁能想到……”祁同业的声音低沉下去,“同福大哥说,老爷子其实已经有好几天没好好合过眼了,家里人问,他就嘟囔说睡不着,总说看见同福他娘了,来接他了……”
“让他去医院,他也不愿意去,还说自己时候到了,想体面的走,不许大家送他去医院!”
“再后来......后来他神智就有点不清醒了,连人都不太认识了。”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那令人心酸的一幕:“直到昨天晚上,人忽然清醒了一阵子,把同福大哥叫到床边,很清楚地安排了自己的后事,衣服要穿哪件,埋在哪里,都交代得明明白白。”
“说完没多久,又迷糊过去了。到了后半夜……他突然又醒了,也不说话,就一直在唱……唱《东方红》,反反复复地唱,唱了得有三四个钟头……”
“天快亮的时候,歌声停了,人.....也就跟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