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烬那番“主人是你们自己”的宣言,如同投入湖心的巨石,在王庭大会的会场激起了久久难以平息的波澜。
牧民们脸上的茫然逐渐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些许惶恐的兴奋所取代。
自己当家做主?这概念太过惊世骇俗,却又散发着令人无法抗拒的诱惑。
然而,现实的忧虑也随之而来。
一个年长的头人站起身,抚胸行礼后,谨慎地开口,道出了许多人心中的疑虑:“社长,您的恩德和胸怀,我们感激不尽。可是……草原辽阔,部落众多,没有了单于发号施令,遇到外敌来犯,或者部落间争夺草场水源起了纷争,又或者遇到大的灾害,该由谁来决断?该听谁的?总不能一盘散沙,各自为战吧?”
这话引起了广泛的共鸣。
打破旧枷锁令人振奋,但如何建立新秩序,确保生存与发展,是更现实的问题。
陈烬似乎早已料到有此一问。他脸上露出了一丝了然的笑意,目光扫过全场,沉稳地开口:“这位头人问得好!打破旧的,是为了建立新的、更好的。我们不要单于,但不是不要秩序,不要团结!”
他声音陡然变得清晰而有力,如同在颁布一项伟大的法令:“今日,我提议,在这片草原上,成立一个新的联盟——‘北疆诸部联合自治邦’!”
“自治邦”这个新奇而有力的词汇,让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何谓‘联合自治邦’?”陈烬详细阐释道,“第一,凡草原部落,无论大小强弱,只要认同抗暴政、均贫富的赤火基本理念,愿守邦内共同律法,皆可平等加入,皆为邦内一员,永无高低贵贱之分!”
“第二,邦内保留各部草原良俗,尊奉长生天,举行那达慕,你们的生活方式,只要不违背基本律法,皆受尊重和保护。”
“第三,”他指向在场的所有人,“邦内一切大事,不再由一人决断!由各部落推举代表,组成‘草原议事会’,共同商议决策!草场如何划分,赋税如何收取,灾荒如何救济,纠纷如何裁决,乃至对外是和是战,皆由议事会投票公决!”
“第四,”陈烬的神色变得严肃,“为保自治邦安宁,抵御外侮,需组建一支共同的军队。我陈烬,及我麾下赤火将士,愿担此任,为自治邦之军事统帅,护佑四方!同时,赤火公社将派遣人员,协助自治邦建立管理组织,完善律法制度,传授农耕水利技术,帮助大家过上好日子!”
“而我本人,”他最后说道,“除军事统帅外,只担任自治邦之最高顾问。除非涉及违背基本理念、破坏邦约之重大事件,我绝不干涉议事会之决议!自治邦的真正主人,是你们自己,是你们推选出的代表!”
这一整套清晰而富有层次感的方案,瞬间解答了众人心中的疑虑,又完美契合了他之前“不做主人”的宣言!
它不是简单的吞并,也不是松散联盟,而是一个建立在全新理念上的、具有高度自治性的政治实体。
既保证了赤火的核心影响力,又将具体的管理权和决策权最大程度地下放给了草原各部自身。
呼厨泉第一个反应过来,心中大喜!
这方案既保全了各部落的体面和部分权力,又确保了草原的稳定和强大后盾,他作为重要代表,地位将更加稳固。
他立刻起身,高声附和:“我呼厨泉,及我所属各部,完全赞同社长提议!愿第一个加入‘北疆诸部联合自治邦’,尊奉赤火理念,共守邦约!”
有了带头的,其他中小部落头人仔细思量,也觉得这远比被直接征服或陷入无政府混乱要好得多,纷纷起身表示愿意加入。
而那些普通的牧民代表,听到“平等加入”、“议事会公决”、“自己当家做主”,更是激动不已。
这意味着,他们将来真的有可能通过自己推选的代表,在议事会上发出自己的声音,决定自己的命运!
“我们加入!”
“我们也加入!”
“成立自治邦!我们自己管自己!”
赞同的声浪此起彼伏,越来越多的部落和代表表明了态度。
陈烬看着眼前逐渐凝聚的共识,知道一个新的时代,终于在这片血与火洗礼过的雪原上,拉开了序幕。
“好!” 陈烬朗声道,“既然如此,我宣布——‘北疆诸部联合自治邦’,今日正式成立!凡愿加入者,皆可上前,共立盟约!”
工作人员抬上早已准备好的简单盟约石碑和酒。各部落头人和代表们怀着激动而庄严的心情,依次上前,歃血(以酒代血)为盟,在盟约上按下手印或标记。
一面新的、绣着赤火纹样和草原骏马图案的旗帜,在原刘豹王庭的高坡上缓缓升起,迎风飘扬。
草原赤火同盟,就此诞生。
它预示着北疆之地,从此将走上一条与中原、与过去截然不同的发展道路。
而陈烬和他的赤火公社,也通过这种创新的形式,将影响力的根须,更深地扎入了这片广袤的土地。
未来的挑战依然无数,但一个全新的、充满可能性的框架,已经建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