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子临走的时候，还问了吕文一个问题。
“你觉得台词是不是太文了一点？”
吕文乐了，确实如此。
就比如厉帝和婉后的一段对话。
厉帝说：“江山美人，从来困惑着百代帝王。”
婉后回道：“叔叔好像不困惑。”
厉帝又说：“今夜之前不困惑，因为我心里唯有江山；今夜之后困惑了，有了嫂嫂，还要江山做什么？”
再比如婉后和无鸾的一段对话。
婉后说：“无鸾，你眼中的痛苦，让我的心都碎了。”
无鸾说：“一个人不会懂另一个人，懂了，也就不寂寞了。”
还有无鸾的那段独白，“戴面具的表演是最高境界的表演，不戴面具，喜、怒、哀、乐简单地写在演员的脸上；戴上面具，伟大的艺术家能够让人在没有生命的面具上，感觉到复杂、最隐秘的情感。”
这些台词就是所谓的文，其实是书面语言，写小说这么写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是从演员的口中说出来，谁都会觉得奇怪，因为不接地气。
而小钢炮之前的电影风格，就是接地气，所以《夜宴》上映之后，才会有那么多观众觉得别扭，觉得小钢炮是在模仿老谋子和陈凯哥。
葛大爷也是因为这些文绉绉的台词，一出场就引来一阵爆笑，没办法，太违和了。
小钢炮曾经说过，他十分不解，葛大爷深情演绎的厉帝为什么会导致观众笑场……
这其实就是信息差的问题了。
葛大爷出道的时候，拍过很多严肃题材的电影，比如《活着》《老店》《过年》等，拍的电视剧也是《围城》，人家是以演技取胜的。
后来拍了《顽主》和《编辑部的故事》以后，葛大爷的戏路才偏喜剧，遇上小钢炮之后那更是一发而不可收拾。
当时大部分观众根本没看过葛大爷演的严肃题材影视剧，他们接受不了去年还说“黎叔很生气，后果很严重”的葛大爷，明年就一本正经地和国际章卿卿我我……
但小钢炮不一样啊，他是看过葛大爷那些老电影的，觉得葛大爷什么样的角色都能演，名气也大，肯定要用！
结果就乌龙了呗。
当然，这些都不是《夜宴》台词文绉绉的原因，《夜宴》是根据《哈姆雷特》改编的，写剧本的时候，小钢炮明确和两个编剧说了，要保留舞台剧的风格，再加上是古装戏，习惯了半文半白的对话，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周公子不太理解，“就算是舞台剧，也不用这么文吧？少了点人味儿。”
吕文笑道，“也不能这么说，为了艺术嘛。”
周公子依然不理解，吕文就调侃道，“实在不行，明天读剧本的时候，你和冯导聊聊？”
吕文没想到，他只是随口调侃了一句，周公子还当真了，第二天读剧本的时候，主动提出了这个问题，搞得小钢炮很不高兴……
站在小钢炮的角度，周公子有名归有名，但根本不如葛大爷和国际章，甚至和吕文相比，都差点意思。
还是刚加入华宜，一上来就质疑自己？难道是要倒反天罡，给华宜一个下马威？
这就是小钢炮想多了，周公子没那么多心思，她就是文艺片拍多了，只要觉得有不对的地方，就会指出来。
就这，还是人家妥协之后的结果呢，不然她都不会想找吕文商量，而是直接去找小钢炮了……
小钢炮明显有些不满，刚要爆发，就被人给按住了，他抬头一看，发现是徐凡。
小钢炮也意识到刚开机，不好上来就发飙，还是耐着性子解释了一下，和吕文昨天说的借口差不多。
只是周公子依然不满意，还要再说，小钢炮语气颇为不耐烦，又补充了一句，“我也要改变一下自己，剧本已经定了，小修小改没问题，改风格的事就不用再说了，我才是导演。”
此话一出，饶是周公子这种喜欢钻牛角尖的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小钢炮说的没错，他才是导演，他有拍板的权力。
吕文则是愣了一下，一拍大腿，他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小钢炮为什么要这么搞了，说白了，还是想转型……
之前吕文还觉得小钢炮是要做大导演，才要拍古装，因为现在国内最流行的就是古装大片，老谋子和陈凯哥都是如此，小钢炮的电影票房已经过亿了，是时候拍古装大片了。
现在吕文才意识到，小钢炮不愿意一直做一个喜剧片导演。
不管大家再怎么喜欢冯氏喜剧，但在地位上，拍喜剧的导演，就是不如拍严肃题材的导演，这是谁都无法否认的事实。
所以他才要拍《夜宴》，他要转型，就和宁昊不再用多线叙事，回归主流叙事一样，一直走小众路线，最后可能就定型了，再也回不去了。
不过吕文觉得小钢炮也不是单纯地想要转型，他还要证明自己。
所以未来几年，小钢炮一直在拍大片，《夜宴》《集结号》《唐山大地震》《一九四二》。
其实除了《夜宴》以外，评价都还不错，但大家对小钢炮的期待是喜剧片，所以就算这些电影的评价不错，也没能达到小钢炮的预期。
然后小钢炮就搞出了《私人订制》这种赌气圈钱的作品……
后来小钢炮为了证明自己能拍文艺片，还去拍了《只有芸知道》。
大家又是一顿骂，结果搞出了《非诚勿扰3》……
看明白了吧？未来十几年，小钢炮就是在证明自己，和圈一波钱之间反复横跳，说白了就是纠结。
不想放弃票房，又想证明自己，说他鸡贼真是一点毛病没有……
想通了这一点以后，吕文觉得异常通透，那就按照小钢炮的意思来呗，反正人家也不打算改。
而且小钢炮现在意气风发，不撞南墙，他是不会回头的。
不知道别人是不是也想通了这一点，或者是单纯地不愿意得罪小钢炮，反正接下来的几天，读剧本的过程异常顺利，没有人再提出什么意见……
既然如此，小钢炮也不磨叽，大手一挥，继续拍摄，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吕文就要遭罪了，因为接下来要拍的都是动作戏，大部分动作戏，都要在安吉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