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
林凡在那个狭小、冰冷的浅洞里,如同受伤的野兽般舔舐了三天伤口。
依靠着近乎自虐的毅力,以及那块中品灵石最后残留的些许灵气,他勉强将体内蚀骨荆棘的毒素逼出大半,后背那恐怖的青紫肿胀也消退了些许,至少不再影响基本的行动。但内腑的震荡和骨骼的细微裂痕,远非这点微末灵力能够治愈,依旧如同隐藏的火种,在他体内隐隐作痛。
更严峻的是,饥饿与干渴如同附骨之疽,不断侵蚀着他本就虚弱的身体。那块粗粮饼早已吃完,洞内没有任何水源。
他知道,自己必须出去了。再待下去,不等伤势发作,饿也饿死了。
第四天黎明,天色未亮,寒雾弥漫。
林凡撕下破烂衣袖上相对干净的布条,将身上几处较深的伤口草草包扎,勉强遮住最触目惊心的部分。他活动了一下依旧僵硬疼痛的身体,扶着洞壁,一步步挪了出去。
清晨的寒溪谷,雾气缭绕,寒意刺骨。他避开可能有人经过的主路,专挑偏僻小径,朝着记忆中专为杂役提供基本食肆的方向艰难行去。
每一步都牵扯着背后的伤痛,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他低着头,用散乱的头发遮掩住大半面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只是有些疲惫,而非重伤垂死。
路上偶尔遇到几个早起劳作的杂役,他们看到林凡这副狼狈模样,大多只是漠然地扫了一眼,便匆匆走开,无人上前询问。在这流云宗底层,人人自危,谁也没有多余的同情心施舍给一个明显惹了麻烦的人。
这正中林凡下怀。
他顺利来到那处简陋的食肆,用自己最后剩下的一点宗门贡献——平日里辛苦积攒,用于兑换修炼资源——换取了几块最粗糙、却能填饱肚子的干粮和一竹筒清水。
他不敢久留,拿着食物和水,立刻转身,打算再寻一个隐蔽处藏身。
然而,就在他低着头,快步穿过食肆外一片相对开阔的石坪时,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叫住了他。
“站住!你是哪个管事手下的杂役?怎的如此狼狈?”
林凡身体一僵,缓缓停下脚步。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灰色执事服、面容刻薄的中年人,正皱着眉头打量着他。此人腰间挂着一块“丹房”字样的木牌,显然是负责丹房杂务的低阶执事。
林凡心念电转,知道此刻绝不能露怯,更不能让对方看出自己身负重伤。他微微躬身,声音沙哑地回道:“回执事,弟子林凡,是在寒溪采集灵石的杂役。前几日不慎跌入溪中乱石滩,受了些皮外伤,正要回去休养。”
那丹房执事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上下扫视着林凡,目光在他包扎的手臂和破烂的衣物上停留片刻,冷哼道:“皮外伤?我看你气息虚浮,面色惨白,怕是伤了根基吧?如此模样,还能完成每日的灵石份额吗?”
林凡心中一沉,知道麻烦来了。若被认定无法完成劳作,轻则克扣资源,重则直接逐出宗门。他连忙道:“弟子已无大碍,休养一两日便可恢复劳作,定不会耽误份额。”
“休养?”丹房执事嗤笑一声,眼中却闪过一丝精光,“宗门不养闲人。既然你暂时无法采集灵石,正巧我丹房近日清理废丹渣的人手不足,你,跟我来!”
清理废丹渣!
林凡脸色微变。那是丹房最苦最累、也最危险的活儿!废丹渣中混杂着各种狂暴紊乱的药力残渣和丹毒,长期接触,不仅侵蚀肉身,更会污染灵力,对低阶弟子而言,无异于慢性自杀!通常只有犯了大错的弟子才会被罚去做这个。
这执事分明是看他“好欺负”,想抓个免费苦力!
“怎么?不愿意?”丹房执事脸色一沉,身上散发出练气四层的灵压,虽不强横,却足以让此刻状态极差的林凡感到窒息,“要么现在去清理丹渣,要么我就上报执法堂,说你消极怠工,意图叛逃!你自己选!”
林凡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愤怒、屈辱、还有一丝无力感涌上心头。他刚刚死里逃生,伤势未愈,却又要落入这般境地。
他能感觉到周围若有若无投来的目光,有怜悯,有嘲讽,更多的则是事不关己的冷漠。
拒绝?他毫不怀疑这执事真会将他扭送执法堂,到那时,他身上的伤势根本解释不清,王莽之事也可能被牵扯出来。
答应?以他现在的状态去接触废丹渣,无疑是雪上加霜,伤上加毒!
这是一条绝路。
他的目光扫过那执事腰间的丹房木牌,又飞快地掠过远处雾气中若隐若现的丹房轮廓。脑海中,一个极其冒险、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亮起。
废丹渣……丹房……
那里,或许有他急需的东西——真正能疗伤、甚至辅助修炼的丹药!哪怕只是最次品的,或者……是那些被当做废料处理,却仍有一丝药力残留的“废丹”?
风险巨大,一旦被发现偷盗丹药,绝对是死罪。
但若不去,他可能都熬不过这次重伤,仙路断绝。
电光火石之间,林凡做出了决定。
他低下头,掩去眼中一闪而过的决绝,声音依旧沙哑,却带上了一丝顺从:“弟子……遵命。”
丹房执事脸上露出一丝得逞的冷笑,似乎早已料到这个结果。“算你识相!跟我来!”
他转身,朝着丹房的方向走去。
林凡默默跟在他身后,每一步都踏得无比沉重,又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坚定。
他抬头,望向那被雾气笼罩的丹房,那里是龙潭虎穴,却也可能……是他在绝境中,唯一能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
是沦为丹毒侵蚀下的废人,还是火中取栗,搏出一线生机?
答案,就在前方那片弥漫着药香与危险气息的建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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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