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依旧在光怪陆离的异度空间中“噗噗”前行，仿佛一艘航行在未知星海中的孤舟。车厢内的气氛，却因为苏清月那句“系统稳定了一点点”而悄然发生了变化。
之前的沉默是压抑和绝望，现在的沉默则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探索和萌芽的希望。
林小满是个闲不住的人，尤其是脑子。在确认苏清月状态稍好，暂时没有再次吐血的风险后，她那被“KpI”和“项目进度”填满的社畜之魂又开始熊熊燃烧起来。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了解队友（尤其是cto）的“技术背景”和“项目经验”，是项目经理……不，是联盟cEo的基本职责！
她挪了挪屁股，凑到苏清月旁边，用一种自以为非常温和、实则像极了hr套话的语气开口：
“那个……苏工啊，”她眨巴着眼睛，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充满真诚的关怀（而不是八卦），“你看，咱们现在也算是一条绳上的……呃，战略合作伙伴了！为了后续合作愉快，项目推进顺利，你看方不方便做个简单的……‘入职背景调查’？”
苏清月抬起那双依旧带着些许虚弱的秋水眸子，有些茫然地看着林小满。入职背景调查？这又是什么奇怪的词？
就连前面驾车的赵奕也忍不住悄悄竖起了耳朵。他对这位气质清冷、看似柔弱却身负奇异能力的苏姑娘，同样充满了好奇。
林小满见苏清月没理解，立刻换了个说法：“就是聊聊嘛！比如……你是怎么被那个破系统绑定的？来了多久了？之前都干过啥项目……啊不是，是都经历过什么？咱们信息同步一下，也好制定下一步的‘反甲方作战计划’嘛！”
她说着，还拍了拍自己没什么料的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放心！我们‘反系统霸权联盟’严格遵守《个人信息保护法》！绝对保护员工隐私！”
苏清月看着林小满那副努力搞怪、试图活跃气氛的样子，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这个人，真是……无论在多么糟糕的境地里，好像总能找到一种奇怪的角度来解读一切。
她轻轻叹了口气，知道这些信息确实有必要共享。而且，有些事憋在心里太久，她也确实需要倾诉。
“我……”她开口，声音依旧轻柔，但比刚才多了几分稳定，“我来到这个世界，大概……一年了。”
“一年？！”林小满眼睛瞬间瞪圆了，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大八卦，“比我还早？！好家伙，你是老员工啊苏工！资深技术骨干！”
苏清月被她夸张的反应弄得有些无奈，微微颔首：“嗯。我……也是死后才来的。”
她的思绪飘回了那个并不遥远的“过去”。
“我原来的世界，和你的可能不太一样。”苏清月的声音带着回忆的飘忽，“我是一个……研究员。主要研究领域是……古典文献与符号学。”
“学霸！”林小满立刻肃然起敬，“怪不得气质这么好！跟我们这种天天和代码、ppt死磕的社畜就是不一样！”
苏清月似乎不太适应这种直白的“夸奖”，耳根微微泛红，继续道：“那天，我在实验室分析一批新出土的、刻有未知符号的玉简……然后，实验室发生了意外……能量泄露……”
她省略了具体的细节，但林小满已经自动脑补出了一场涉及神秘古文物的科研事故大戏。
“总之，等我恢复意识，就已经在这个世界了。”苏清月的声音低沉下去，“和一个自称【天命预言系统】的东西绑定了。”
“【天命预言系统】？”林小满摸着下巴，“听起来比我的【反向预言】正经多了啊！高大上！一听就是主角标配！”
苏清月却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一开始……我也以为是。”
她开始描述她那“高大上”系统的坑爹之处。
“它的功能是‘正向预言’……就是，我说出的话，如果是关于未来的、积极的、或者中性的预言，有很高的概率会实现。”
“哇！言出法随！”林小满羡慕得眼睛都快冒绿光了，“这简直是神技啊！那你岂不是走路都能捡钱，心想就能事成？等等……”她突然意识到不对，“那你为什么还混得这么……呃，低调？”她本来想说“惨”，但及时刹住了车。
苏清月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你还是太年轻”的复杂情绪。
“因为……使用能力，是有代价的。”她轻声说，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每一次成功预言，都会消耗我的……生命力。”
车厢里瞬间安静了。
连前面假装专心驾车的赵奕，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攥紧了缰绳。消耗生命力？！这哪里是系统，这分明是催命符！
林小满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她想过苏清月的系统可能有问题，但没想到问题这么大条！
“我……我靠！”她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这什么黑心企业？！比我的前老板还狠啊！我的系统顶多是说话不中听，你的系统这是直接要命啊！使用即氪命？！这员工福利也太差了吧！”
她气得差点跳起来，恨不得立刻把那个什么【天命预言系统】的“产品经理”抓出来打一顿！
苏清月被林小满这激烈的、充满共鸣的反应触动，一直紧绷的心弦似乎松了一些。有人能理解这种被“坑”的感觉，真好。
“嗯，”她点点头，语气带着一丝自嘲，“就像拿着一把双刃剑，而且剑刃永远对着自己。我预言‘今天会下雨’，可能只是轻微头晕；但如果预言‘某场战役的胜负’，或者‘某个人的生死’……可能当场就会昏厥，甚至……”
她没再说下去，但林小满和赵奕都明白了。怪不得她如此虚弱，怪不得她要隐藏自己。
“所以你来了一年，大部分时间都在……苟着？”林小满恍然大悟，“不敢随便用能力，生怕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给‘预言’没了？”
“差不多吧。”苏清月承认，“我最初也试图像……像一些故事里写的那样，利用能力获得一些资源，安稳生活。但我很快发现，这个世界的‘剧情’惯性很强，我稍微做出偏离‘原女主’路线的行为，就会引来各种麻烦和……系统的警告。”
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的系统……它是不完整的。”
“不完整？”林小满捕捉到了关键词。
“对，”苏清月肯定道，“它的界面始终有一部分是灰色的，无法调用。后来我隐约感觉到，那缺失的部分，似乎代表着……‘不确定性’、‘反向’、或者说……‘否决’的力量。”
林小满一拍大腿！（虚拟的，因为她现在不敢真拍，怕疼。）
“破案了！苏工！咱们的系统，合起来才是一个完整的！”
“你的负责‘确定’，我的负责‘否定’！”
“你的立下KpI，我的负责打回去要求重做！”
“这不就是一个完整的项目流程吗？！咱们俩，一个是产品经理（立flag），一个是测试工程师（专门找bug）啊！”
她越说越兴奋，感觉自己发现了世界的真相！
“怪不得咱们的系统图标都是半个太极图！阴阳互补，黑白双煞……啊不是，是珠联璧合！”
苏清月听着林小满这一套套的“职场黑话”解读，虽然有些名词听不懂，但核心意思明白了。她的眼神也亮了起来。如果真是这样，那她们的合作，或许真的能弥补彼此系统的缺陷？
“所以，”林小满总结陈词，一脸严肃地看着苏清月，“苏工，你不是运气不好，你是入职的时候就被分到了最坑爹的‘产品部’！而我，是专门来给你们产品部‘找不痛快’的‘测试部’！咱们这是天生的工作搭档啊！”
苏清月：“……” 这个解释，虽然粗俗，但意外地贴切？
赵奕在前面听得云里雾里，什么产品部测试部KpI，他不懂，但他大受震撼。只觉得“师父”和苏姑娘的来历，果然都非同凡响！
“那……你之前一直在江南？”林小满继续她的“背景调查”。
“嗯，”苏清月点头，“那里远离京城，剧情影响稍弱。我开了一家小绣坊，勉强维持生计，不敢轻易动用能力。直到……几个月前，我感觉到一股同源的力量被激活了……而且，是‘反向’的。”
她的目光落在林小满身上。
林小满指着自己的鼻子：“是我？我激活了你？”
“准确地说，是你的系统激活了我的系统感应。”苏清月解释，“我的系统开始不稳定，灰色的部分偶尔会闪烁，似乎在试图连接什么。然后……就是系统强制发布的那个‘二选一’任务。”
后面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林小满彻底明白了。合着她们俩就是那个不靠谱的“天道公司”开发出的、一个有bUG的完整程序的两个部分！现在公司发现程序失控了，就想启动“杀毒软件”把她们其中一个当病毒清理掉！
“岂有此理！”林小满义愤填膺，“自己代码写的有bUG，不想着打补丁，居然想直接格式化用户！还有没有王法了！必须告它！劳动仲裁！啊不是，是天道仲裁！”
苏清月看着林小满气得鼓鼓的腮帮子，像只护食的仓鼠，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轻笑了出来。
这一笑，如同冰雪初融，春花绽放，瞬间驱散了她眉宇间常年笼罩的忧郁和病气，整个人都明亮了起来。
林小满看呆了。
赵奕透过车厢缝隙瞥见，也瞬间红了耳根，赶紧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并不存在的）路。
“所以，”苏清月止住笑，眼底却依旧带着暖意，看向林小满，“林……cEo，我们接下来，是要去‘天道仲裁’吗？”
“呃……”林小满从“美人一笑”的冲击中回过神来，挠了挠头，“仲裁流程可能比较长……咱们还是先想办法，把你这个‘氪命’的bUG修好，或者找到不氪命也能用的方法！这才是当务之急！”
她握紧拳头，斗志昂扬：
“首先，得给你那破系统打个补丁！或者……咱们自己写个外挂！”
“凭什么咱们打工仔要氪命给公司创造价值？必须反内卷！反996！反氪命加班！”
苏清月看着她闪闪发光的眼睛，感受着她身上那股仿佛能冲破一切困境的活力，心中最后一丝阴霾也散去了。
她轻轻点头，声音虽轻，却无比坚定：
“好。都听cEo的。”
马车外，是变幻莫测的异度空间。
马车内，是刚刚完成“信息同步”、决心联手对抗“黑心甲方”的两位少女。
她们的“反系统霸权”事业，在彼此坦诚的“入职背景调查”后，终于迈出了坚实的第一步。
而前方的赵奕，听着车厢里传来的、关于“打补丁”、“写外挂”、“反内卷”的豪言壮语，虽然依旧觉得前路艰险，但心中却莫名地安定了下来。
跟着这两位“神仙”……哦不，是“前产品经理”和“前测试工程师”，这逃亡之路，想必是不会无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