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太子仗着自己武艺高,想跟师父单打独斗。”
漼风的声音更亮了。
“结果你猜怎么着?师父没费三招就把他挑落马下,生擒活捉!那太子当时就吓傻了,哭喊着求饶,哪还有半点之前的嚣张?”
他说得兴起,在暖阁里踱了两步。
“北狄皇帝听说太子被擒,吓得连夜派使者来求和,不仅赔了黄金万两,还割了幽云、雁门、平城三座城给我们!”
“三座城?”
时宜惊讶地睁大眼睛。
“那可是北狄的重镇,他们竟肯割让?”
“怎么不肯?”
漼风哼了声。
“师父说了,打胜仗不是为了抢地盘,是为了让他们不敢再犯。可那三座城的百姓,一开始是怕我们的,毕竟是敌国的军队。”
他话锋一转,眼里满是与有荣焉的骄傲。
“但师父有办法。他让人打开粮仓,给百姓分粮;让军医给生病的人看病;还说只要安分守己,以前的事既往不咎,赋税比北狄时还轻。”
时宜听得入了神。
“不到半个月,你猜怎么着?”
漼风笑着问。
“那些百姓都念起师父的好来了!有个白发老丈,带着全村人给师父送锦旗,说‘南辰王军是仁义之师’。”
他想起当时的场景,声音都软了些。
“他们说,以前在北狄治下,苛捐杂税重得喘不过气,现在成了北陈的百姓,反倒能吃饱穿暖,日子有了盼头。”
暖阁里静了下来,只有炭火烧得噼啪响。
时宜望着跳动的火光,心里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她想起师父常说的“守土护民”,以前总觉得这四个字沉重又遥远,此刻才明白,这四个字背后,是枪林弹雨中的冲锋,是冰天雪地里的坚守,是对每一个百姓的体恤与尊重。
“师父他……总是这样。”
她轻声说,眼眶有些发热。
“是啊。”
漼风坐回她身边,拿起块松子糕递给她。
“所以我们都愿意跟着他,哪怕刀山火海也不怕。因为我们知道,他不是为了自己打仗,是为了身后的人,为了让更多人能像我们现在这样,坐在暖阁里,安稳地喝茶,安心地笑。”
时宜接过松子糕,放在嘴里慢慢嚼着。
甜香漫开来,像极了此刻心里的感觉。
温暖,踏实,还有着隐隐的骄傲。
她知道,无论师父在多远的地方,无论打多少硬仗,他永远都是那个把“护民”二字刻在心里的人,是她和阿兄,和所有王军将士,都愿意相信、愿意追随的人。
窗外的阳光越发明亮,照得积雪反射出耀眼的光。
远处传来孩童的嬉笑声,大概是趁着雪后初晴在巷子里玩闹。
时宜望着窗外,忽然觉得,这样的安稳,真好。
而这份好,是他们的师父,用枪尖和马蹄,一步步护下来的。
“阿兄”
她转头看向漼风,眼里带着笑意。
“你再多讲些师父的事吧,我想听。”
“好啊!”
漼风拿起茶杯喝了口,清了清嗓子。
“那我就给你讲讲师父怎么用三句话,就让平城的守将开城投降的……”
“那时西洲烽火正烈,平城守将姓沈,是个出了名的硬骨头。”
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些微沉郁,仿佛又回到了那座被围困得水泄不通的城池下。
“沈将军守城三月,粮草早断了大半,兵士们饿得连弓都拉不开,可他就是不肯降。城头上的旗帜都被箭雨射得千疮百孔,他还是每天亲自登城巡防,铠甲上的血渍结了痂又被新的血浸透,看着就让人心头发紧。”
他顿了顿,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像是要借着茶水的清苦来压下回忆里的沉重。
“师父带着我们赶到城下时,正是深秋。北风卷着沙砾打在甲胄上,呜呜地像哭。城外的帐篷连绵十里,可谁都知道,真要攻城,必定是尸积如山。平城是西洲咽喉,沈将军把城墙修得跟铁桶似的,我们就算拼了半数兵力,也未必能拿下来。”
“那天清晨,师父让人撤了围城的兵,只带了我和几个亲卫,骑马到了城下。”
漼风的语速慢了下来,目光飘向窗外,像是透过层层时光看到了那个白衣胜雪的身影。
“城头上的弓箭手立刻就瞄准了我们,沈将军亲自站在箭楼里,隔着老远就能看见他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像头被逼到绝境的狼。”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里添了几分敬畏。
“师父勒住马,抬头望向城头,第一句话就是对着沈将军说的。他的声音不大,可借着风,清清楚楚地传到了城上。‘沈将军,城中断粮已逾十日,昨日三更,西角楼有三名兵士因饿极坠城,可对?’”
“你都没瞧见沈将军当时的样子。”
漼风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茶杯。
“他整个人猛地一震,扶着箭楼栏杆的手都在抖。我们后来才知道,那三个兵士是偷偷爬下城墙想找吃的,结果体力不支摔死了,这事他瞒得死死的,连身边的副将都未必清楚。可师父偏就知道了,你说神不神?”
他轻笑一声,眼底却藏着敬佩。
“沈将军在城上沉默了半晌,才哑着嗓子问。‘你想如何?’师父没接他的话,反而调转马头,对着身后的队伍扬了扬手。我们早备好了二十车粮草,就在不远处卸了车,麻袋解开,白花花的米粮看得城上的兵士都直了眼。”
“这时候,师父才说第二句话。”
漼风的声音放得更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他说:‘这些粮草,算我送沈将军的。你若不降,便分下去让兵士们吃饱了,我们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