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知道,以姚和韵的为人,看到这些东西,根本不需要自己再多说什么。
果然,姚和韵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看向李默,“这些东西,你是从哪里拿到的?可靠吗?”
“宁光县,魏正雄。”李默只说了五个字。
姚和韵愣了一下,随即想起了什么。
“二十年前宁光机械厂那起重大安全事故的责任人?”
他对各县的一些陈年旧案都有所了解。
“是的,不魏正雄是受害者,不是责任人。”李默纠正道,“这本账本,是当年厂里会计张敬德留下来的遗物。
张敬德准备去市里举报高建民,结果死在了半路上,被定性为意外。
这二十年来,所有挡了高建民路的人,下场都差不多。”
姚和韵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他信了!
毕竟李默没必要拿这种事来骗他,这些证据环环相扣,逻辑清晰,根本不像是伪造的。
“你想让我做什么?”姚和韵重新坐下,眼神已经恢复了冷静,但那冷静之下,是比刚才的愤怒更加可怕的寒意。
“我本来是想用虞花那份人情,请你出手....”李默坦然道。
话音未落,姚虞花先不干了。
“喂!李默,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爸帮你那是情分,你怎么能拿救我的事来谈条件?再说了,对付高鹏那种混蛋,还需要用人情吗?
那家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除了好事之外,什么都做!恶心死了!爸,你必须帮李默吧。不,是我们一起把那对姓高的父子俩都给收拾了!”
姚虞花挥舞着小拳头,一脸的义愤填膺。
她对高鹏的厌恶,显然比李默想象的还要深。
姚和韵看着女儿护短又正义感爆棚的样子,无奈又好笑地摇了摇头。
随即板起脸对李默说:“你听到了?虞花那份人情,是你救她一命,我姚家欠你的,什么时候都可以用,但绝不是用在这种事情上!
铲除高建民这种毒瘤,是我作为一名在职干部的职责,更是我姚和韵的本分!你不是在求我,你是在给我送了一把刀,一把斩妖除魔的利刃!
这件事,我干了!”
他的话掷地有声,没有丝毫犹豫。
“爸说得对!”姚虞花在一旁猛点头,像个啦啦队员,“我们这是替天行道!”
李默看着这一家子,心中流过一丝暖意。
他嘴角微挑,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姚叔,我自然是信你的。
不过,高建民在宁光县经营二十年,根深蒂固,关系网盘根错节。
你的级别虽然和他一样,但跨区插手,怕是会遇到不小的阻力。”
“你考虑得很周全。”姚和韵赞许地点了点头,“硬碰硬,确实不智。
我们不能从清河县出面,这样目标太大,容易打草惊蛇,还会落人口实,说我姚和韵为了政绩搞同僚。
这件事,必须从上面下手,要快,要准,要狠!要一击毙命,让他没有任何翻身的机会!”
姚和韵走到电话旁,沉思良久。
随即拿起话筒,拨了一个秘密号码。
电话接通后,他只说了一句话,“老杨,我是和韵。我这儿有一份大礼,想请省纪委的老书记亲启。
你找个最可靠的人,马上到我这儿来一趟,十万火急。”
挂了电话,姚和韵的眼神里透出一股运筹帷幄的决断。
“我让我之前的秘书,连夜把这些材料,亲手送到省纪委一位与我关系极好的老领导手里。
那位老领导,与我性情一般,更是我入朝为官的最重要恩师之一!最是刚正不阿,眼里揉不得沙子。
只要材料属实,他会立刻成立专案组,绕过市里直接空降宁光县!”
“那我们做什么?”李默问。
“官方的归官方,民间的归民间。”姚和韵看向李默,眼神深邃,“专案组查的是他的罪,而你的那套‘诛心’之法,要诛的是他的名,和他那个宝贝儿子的根!
我要他高建民不光要进监狱,还要被钉在宁光县历史的耻辱柱上,遗臭百年!
我要还魏正雄一个应有的公道,以及死在高建民手下那些怨恨一个朗朗乾坤!
让真相大白,让所有人知道那高建民就是一个披着人皮的畜生,猪狗不如!”
“爸,什么是诛心啊?”姚虞花好奇地凑过来。
李默看了她一眼,缓缓开口简单解释了一下,“就是让他死之前,先把他最引以为傲的东西,一层一层地剥下来,让他亲眼看着。
比如,他县长的官位,他受人尊敬的名声,还有......他那个自以为血脉高贵的儿子。”
“他儿子怎么了?”姚虞花更来劲了。
李默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笔记本的夹层里,抽出了一张小纸条,上面是魏正雄凭着记忆写下的一些陈年八卦。
“魏师傅说,高建民当年在工厂时,经常出差。而他的妻子,和厂里一个从上海来的技术员走得很近。
那个技术员后来因为作风问题被调走了。
而高鹏出生的年月,往前推十个月,正好是高建民在外学习大半年的时间。”
“哇!”姚虞花惊得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溜圆,“你的意思是......高鹏他......他不是高建民亲生的?是个野种?!”
这个时代的姑娘,说出野种两个字,已经算是极为大胆了。
姚和韵和宋妙梦也听得目瞪口呆,官场倾轧他们见过,但这种釜底抽薪的家庭秘辛,杀伤力可比一纸公文要大得多!
“这......这也太狠了吧?”宋妙梦有些不忍。
“对付畜生,就不能用人的法子。”李默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高建民毁了魏师傅二十年的人生,我要让他最疼爱的儿子,尝一尝身份被剥夺,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滋味。
我要让高鹏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倒台,然后发现自己连为父亲报仇的资格都没有,因为他根本不姓高。”
客厅里一片死寂。
姚和韵看着眼前这个年纪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后背竟窜起一股凉意。
此子的心智和手段,简直妖孽!
他深吸一口气,幸好自己不是站在对方对里面,要不然连死到临头都不知道。
也幸好此子行的端正,只收拾坏人,不滥杀无辜与好人。
最终,姚和韵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就这么办!官方调查和民间舆论,双管齐下!我要让高建民一家,在宁光县,再无立足之地!”
一场针对宁光县土皇帝的巨大风暴,就在清河县县长家的客厅里,悄然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