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冬天并不算冷,甚至可以说有些温暖。
府中的腊梅树形苍劲,在这万物凋敝的季节,迎着寒风竞相在枝头绽放出金黄色花朵,幽幽梅花香在整个盛府上空飘荡。
墨兰上身穿着一件红色织锦面料的圆领窄袖短襦,腰部用皮质束带收紧,袖口是扎紧,下身穿着一件高腰小口裤,裤脚塞入长筒皮靴中,整个打扮干练利落。
她手握一把泛着寒光的长剑挥舞起来,一招一式干净利落,蕴含着玄妙的意境,轻灵的身法加上飘逸的剑招,优雅凌厉的剑气将腊梅幽香粉碎。
围观的如兰、秋霜、秋叶有一瞬间都看呆了,如兰羡慕地拉着秋霜,边蹭边撒娇:“秋霜小师傅,你可不能厚此薄彼,给四姐姐开小灶,我也要学这个,要学要学。”
她穿着一身白色狐裘皮套装,衬得肌肤如雪,撒娇时头发中两个白色毛球发饰来回晃动,显得可爱极了。
秋霜是个绒毛控,最是受不了萌物,往日里她早就答应了。
可今日,她却只能摊手表示无能为力,四姑娘的武学天赋极高,自从学武之后,已不知自创多少功夫了,这套就是姑娘自创的。
如兰并不气馁,也不再闹,而是紧紧锁定墨兰的动作,坚定道,“虽然四姐姐自创的功夫难度高,但我一定会学会的”
刚跟着习武时,她还只是奔着好玩去的。
后来,越练越起劲,秋霜和秋叶两位师傅都夸她比华兰姐姐、长柏哥哥、长枫哥哥还有天赋,那可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比过长兄和长姐,没人知道她有多高兴。
自那以后,她就成为重度武痴,平日里除了练功就是看武侠相关的话本子,畅想着有一天成为一名女侠。
墨兰不知如兰的想法,继续练习这套新琢磨的剑法,要说接这个任务最大的好处是什么,就是有大把大把的时间,研究她喜欢的东西。
这套剑法是她根据《射雕世界》黄药师那套玉箫剑法改造而来,剑招如箫乐般富有韵律,动作似书法挥毫,兼具文人雅士的潇洒与武者凌厉。
第一遍练习结束,墨兰停了下来琢磨刚刚招式滞涩的地方,想通后,她又开始挥舞手中剑,这一次如兰也记住了招式,跟着练起来。
秋霜和秋叶对视一眼,心中感慨,四小姐和五小姐明明生在读书人家,却同时拥有武学天赋,真正是生错了地方。
原本空旷的园子里,因为腊梅花开本就吸引了很多人过来逛,又因两姐妹的武功吸引人驻足。
明兰搀扶着盛老太太进入园子旁的观景亭坐下,看见这一幕,她面露鄙夷,这年代女子讲究祯静贤淑,舞刀弄枪终究是落了下乘,可眼底的羡慕却是挡都挡不住。
老太太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墨兰的动作让她想到她的仇人—墨兰的曾祖父,曾经的勇毅侯爷。
她的面色变得狰狞,语气不善斥道:“女孩儿家家,舞刀弄枪,没有体统,房嬷嬷,你去让四丫头和五丫头停下来,别败坏了盛家名声。”
“祖母别气”明兰站起来伸手学着房嬷嬷的样子给老太太抚背。
“还是祖母的明儿乖”老太太语气慈爱,一双眼睛却是恶狠狠地锁定园中那道红色的身影。
房嬷嬷领命,走到花园边上停下,只等两位姑娘停了动作才好训斥。
她神色复杂的看着园中那一抹飘逸灵动的红色身影,和回忆中那个武学天赋惊才绝艳的勇毅侯爷重叠,眼中竟然闪烁着泪光。
这些年跟老太太做了很多伤害侯爷的子嗣的事,可打心底里,她却是最怀念侯爷活着时的样子,老太太活在“仇人”膝下,却是那样明媚张扬,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盛宏和王先生也带着长柏、长枫走进来,今日他闲来无事去检查儿子的课业,刚好王先生教两人写诗,说到了梅花,就想着来花园赏梅,即兴作诗。
四人看了半天才认出墨兰和华兰,盛宏脸上露出赞赏之色,心中感慨:墨儿果然不愧是勋贵血脉,当真是天赋惊人,如果是男孩儿,必能建功立业,为盛家争光,可惜了。
长枫骄傲的和王先生介绍,“老师,园中练武的是我四妹妹和五妹妹,她们俩在武学上很有天赋,您瞧。”
王老先生捋了捋胡须,赞叹道:“好精妙的剑法,两位姑娘当真是惊才绝艳。”
他也学过粗浅武学的,第一次见到如此飘逸洒脱又充满杀机的功夫,顿时见猎心喜,若能年轻几岁,他定是软磨硬泡也要学到如此厉害的剑法。
长柏心中不满,觉得墨兰和如兰太过张扬,不如明兰那般乖巧懂事,但他也不蠢,知道不能在长辈们兴头上唱反调,只是木着一张脸不说话。
王先生教了他几年,又怎么不清楚他的想法,心中暗暗觉得愧对王老太师。
明明当初受老太师委托来教长柏的,可教了几年,长柏其他方面都不错,读书也刻苦,就是这性子……明明在外,人情世故拿捏得刚好,可对兄弟姐妹却少了些宽容,言语间多有打压。
他再次提点道:“长柏、长枫,不如就你们两位妹妹在腊梅树下起舞,赋诗一首,也不枉今日走这一遭。”
长枫向前走两步,仔细看了一会,轻声吟道:
“玉枝破寒天,素手破清光,双姝映冬日,剑气动梅魂,旋身惊蝶影,回锋振冷香”
王老先生点头表示满意,盛宏也连连道好,两人看向长柏,意思很明确,你的诗呢?
长柏望向园中的两位妹妹,实在忍不住义正言辞道:“爹爹,两位妹妹如此出格的行为应该教训,怎么还赋诗赞赏了。”
王老先生只觉得头疼不已,这个弟子怎么就这么轴,以后如果真做了官可千万不要做御史,免得把官家气死。
就在这时,一个杂役不知为何,竟然不偏不倚,朝着墨兰的剑尖撞过来,惊的墨兰使出了凌波微步,几个飘逸的闪躲,这才避免一场血案。
长柏和长枫赶忙跑上前去,将两位妹妹护在身后,长柏先是回头检查了两个妹妹,见两人没事,这才回头瞪着那杂役怒斥:“你是哪个院的,没看到这里有两位姑娘?”
墨兰看着将她护在身后的长柏,其实刚刚长柏一行人的反应,她早就看在眼里,知道长柏看不惯她和如兰练武,她就偏偏要舞剑给他看。
原本王大娘子总说长柏冷心冷肺,她都快当真了,可等她们遇到危险时,长柏能和长枫一样毫不犹豫冲上前,又打破了她的固有印象。
要说长柏对兄弟姐妹有感情吧,总是冷着张脸,开口就是这不对那不对;要说没感情吧,他刚刚又能挺身而出,将她和如兰护在身后。
墨兰摇摇头,只觉得人性太复杂。
此时,盛宏和王老先生也走了上来,园子外围仆人们闻声都围了过来,将把那杂役按倒在地,他挣扎间帽子落下,竟落下如瀑的头发,是名女子。
盛宏大惊:“你是谁,为什么混进盛府。”
那女子却转头,视线扫过如兰,最后落到墨兰身上,她如同见到救星,大呼道:“你是明兰吗?明兰,我是姨母啊!”
墨兰伸手指了指自己,有些不确定,“你是明兰的姨母?卫小娘的妹妹?你没见过明兰吗?”
原剧情里,能在卫小娘死后为了她大闹盛家,又在十几年后,找上京城,信誓旦旦要为姐姐报仇的人,怎么会不认识卫小娘的女儿明兰?
如兰噘嘴不高兴道:“这是我四姐姐,不是明兰。”她不喜欢这个人看她的眼神,就好像看什么大恶人一样。
卫姨妈遗憾的收回视线,回过头,仇视的看向盛宏,哭嚎道:
“她不是明兰,那明兰在哪里,你们盛家将我姐姐卫恕意弄到哪里去了?我已经几个月没接到她的信,我姐姐虽是盛家的妾,你们也不能随意处置她。”
卫姨妈的声音很大,观景亭中的明兰眼中却充满恨意,她不喜欢卫家人,都是因为她们,原身才会死,她才会从现代社会的书记员变成这个封建社会的小庶女。
盛宏脸色难看的跟王老先生道歉,让长枫和长柏跟老先生回去上课,又吩咐墨兰和如兰回去,他则是怒气冲冲的押着卫姨妈朝着香饮园而去。
因为这场风波,老太太似乎看到了机会,把房嬷嬷喊回来,主仆两人带着明兰也跟着往香饮园而去。
如兰有些跃跃欲试,她平生就两大爱好,第一练武,第二八卦,她期待的看向墨兰,四姐姐意向点子多,她撒娇道:“四姐姐,四姐姐,我想要跟……”
墨兰有些无语,这丫头真是的,卫小娘再怎么也是长辈,盛宏明显处于盛怒之中,这会去听八卦,简直是找死。
不过,她眼珠一转,给如兰出了个主意,“卫小娘毕竟是后宅女眷,大娘子作为主母,理应派个贴身嬷嬷一起,你觉得呢。”
如兰赶忙拉着她往葳蕤轩跑:“四姐姐赶紧,用你那个凌波微步带我赶紧找母亲,晚了就吃不到瓜了。”
墨兰只感觉满头黑线,为了吃瓜,这丫头竟然要她用凌波微步,罢了,这个瓜她也想吃。
于是,盛家的仆人就看到两阵风飘进葳蕤轩,不消片刻,柳嬷嬷就扶着挺着孕肚的大娘子朝着香饮园而去。
一场大戏即将在封闭的香饮院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