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峡谷的阴影在身后渐渐淡去,如同被阳光驱散的噩梦。凌绝立于山巅,黑袍猎猎作响,望着西南方向绵延起伏的群山。残阳如血,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仿佛一柄出鞘的利剑插在天地之间。
山风呼啸,吹散了他身上残留的血腥气。三天前他们又经历了一场惨烈的大战,那场恶战留下的伤口仍在隐隐作痛,但比起肉体上的疼痛,更让他警惕的是体内那股躁动的力量——寂灭星璇在丹田内缓缓旋转,每一次转动都像有万千星辰在体内炸裂。
“都恢复得如何?”他没有回头,声音低沉如闷雷在山谷间回荡。
身后传来骨骼爆响的声音。石浩活动着粗壮的脖颈,暗银色星纹在古铜色皮肤下流转,如同活物般游走:“老子现在能一拳打爆十座山!”他咧开嘴,露出一口森白牙齿,眼中战意熊熊燃烧。这个身高九尺的巨汉浑身肌肉虬结,右臂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已经结痂,却丝毫不影响他握拳时爆发的恐怖力量。
蓝玲儿纤细的手指拂过腰间玉笛,青丝随风轻扬:“七成灵力,足够应付寻常炼虚修士。”她说话时眼角微弯,却掩不住眸底那抹忧虑。发间幽兰香气随风飘散,让凌绝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她白色长裙上还沾着未洗净的血迹,袖口处一道撕裂的痕迹显示着不久前那场战斗的凶险。
萧破岳沉默地擦拭着龙纹枪,枪尖反射的寒光在他冷峻的面容上跳动。这个向来寡言的男人右肩缠着绷带,却依然保持着挺拔如松的姿态。陈墨盘坐在岩石阴影处,整个人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只有偶尔转动的眼珠证明他是个活物。他黑袍下的身体布满蛛网般的黑色纹路——那是过度使用暗影之力的后遗症。
“前方三百里。”凌绝展开一张泛黄的皮质地图,指尖点在某个血色标记上,“血杀楼设在断魂谷的分坛,常年驻守三位炼虚期杀手和二十余名元婴精锐。”他的指甲在地图上划出细微的痕迹,那是常年握刀留下的茧。地图上那个血色标记仿佛真的在渗血,周围密密麻麻标注着各种危险的符号。
蓝玲儿凑近查看,发梢扫过凌绝的手背。他闻到一股清冽的幽香,像是雪后初绽的寒梅。这香气让他想起多年前那个雪夜,师父带他第一次见到蓝玲儿时的场景。
“我们刚经历大战...”她声音轻柔,却字字如针,“现在突袭敌方重地,是否太过冒险?”她葱白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指尖微微颤抖——这是灵力透支的表现。
凌绝合拢地图,羊皮卷轴发出沉闷的响声:“正因为如此。”他眼中寒芒乍现,如刀出鞘,“血骨上人重伤遁走,消息还未传开。”他停顿片刻,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庞,“这是最好的时机。”
石浩双拳对撞,爆出金石交鸣之声:“凌师弟说得对!老子早就想会会血杀楼那群见不得光的老鼠!”他浑身肌肉虬结,暗银色星纹如同活物般游走,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压迫感。这个战斗狂人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敌人被撕碎的场景。
萧破岳突然开口,声音如冰刀刮过岩石:“关键在于速度。”他抬起眼,瞳孔中似有金芒流转,“一旦求援信号发出,我们面对的将是整个血杀楼的围剿。”他说话时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枪身,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凌绝点头,黑袍无风自动:“所以需要周密的计划。”他指向下方一处隐蔽的山坳,“先下去详谈。”他的目光在陈墨身上停留了一瞬,这个沉默的剑客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七道流光落入山坳,惊起几只夜枭。凌绝挥手布下隔音结界,指尖划过的轨迹在空中留下淡淡残影。结界形成的瞬间,周围的声音仿佛被抽离,只剩下众人轻微的呼吸声。
“血杀楼分坛设有三重禁制。”他蹲下身,以指代笔在地面勾勒出立体阵图。灵力凝聚的线条泛着微光,将分坛结构清晰呈现。每一道纹路都精确到分毫,显示出他对阵法惊人的理解力。
蓝玲儿轻吸一口气:“最外围是‘血煞迷踪阵’,中段‘九幽锁魂阵’,核心区域还有‘血影千杀阵’。”她每说一个名字,指尖就点在相应位置,灵力激荡起细小涟漪。作为队伍中最精通阵法的成员,她立刻看出了这些阵法的可怕之处。
“三重阵法环环相扣。”陈墨从阴影中走出,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就算合体期修士强闯,也要脱层皮。”他黑袍下的手微微颤抖,那是暗伤发作的征兆。
凌绝嘴角微扬,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但它们有个致命弱点。”他从储物袋取出七枚银钉,钉身刻满繁复纹路,在暮色中闪烁着诡异光芒。这些银钉出现的瞬间,周围温度骤降,地面甚至结出一层薄霜。
“镇脉钉?!”清风失声叫道,眉头剧烈抖动,“这东西不是早在三百年前就绝迹了吗?”这位年长的剑修眼中满是震惊,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剑柄。
“机缘所得。”凌绝简短回答,将银钉分发给众人,“所有阵法都依赖地脉阴气驱动。我们需要在七个特定位置同时钉入镇脉钉,彻底切断地脉连接。”他说话时目光如电,确保每个人都明白任务的危险性。
石浩接过银钉,粗壮的手指与纤细的银钉形成鲜明对比:“有意思!老子喜欢这种直截了当的破解方式!”他大笑着将银钉抛向空中又接住,完全不顾那上面散发的危险气息。
凌绝详细说明每个点位的位置和潜入路线。蓝玲儿负责东南角的枯井,石浩是西侧悬崖,萧破岳潜入北面哨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他说话时手指在地面阵图上移动,精确指出每一处关键节点。
“记住,误差不能超过三息。”凌绝目光如电扫过众人,“否则阵法反噬,我们都会暴露。”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众人郑重点头。鬼厉始终沉默不语,只是将银钉在指间翻转,黑雾般的灵力缠绕其上。这个神秘的刺客向来独来独往,只有在最危险的行动中才会现身。
“阵法破除后...”凌绝继续部署,“我和石浩师兄正面牵制敌方高手,萧师兄和清风负责截杀逃窜者,蓝玲儿和陈师兄居中策应,鬼厉在外围警戒。”他停顿片刻,声音陡然转冷:“不留活口。”最后四个字如同寒冬的冰锥,刺入每个人的耳膜。
暮色四合,断魂谷笼罩在血色雾气中。凌绝如幽灵般穿行在阴影里,每一步都精准避开巡逻弟子的视线。他能听到自己平稳的心跳声,感受到劫烬刀在鞘中微微震颤的渴望。谷中的血腥气刺激着他的鼻腔,那是无数冤魂在此丧命的证明。
“戌时三刻...”他在心中默数,同时感知着其他六人的气息。当最后一息到来时,他毫不犹豫地将镇脉钉插入岩缝。银钉入地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蔓延至全身。
“嗡——”
低沉的震动从地底传来,如同远古巨兽的呻吟。谷中血雾突然沸腾,阵法光芒剧烈闪烁。凌绝耳中捕捉到六声几乎同时响起的嗡鸣,七枚镇脉钉形成了完美的灵力共振。这一刻,他仿佛听到整个断魂谷在痛苦地嘶吼。
“行动!”
劫烬刀出鞘的刹那,灰红色刀芒照亮了整座哨塔。两名守卫甚至来不及转身,身体就在刀光中一分为二。鲜血喷溅在石壁上,勾勒出诡异的图案。凌绝没有停留,身形如鬼魅般穿过血雾,每一步都带走一条生命。
谷中各处爆发出激烈的战斗声。石浩如蛮兽般撞进一座石楼,双拳挥出时带起音爆,三名元婴杀手瞬间被打成血雾。他的狂笑声在谷中回荡,伴随着骨骼碎裂的脆响。萧破岳的龙纹枪化作金色闪电,每一次突刺都精准贯穿敌人咽喉。清风剑光如雨,每一滴“雨点”都带走一条性命...整个分坛在短短几息间变成了修罗场。
凌绝直奔中央大殿,脚步踏过之处,地面留下燃烧的灰烬。殿门在面前自动开启,三道阴冷杀机如毒蛇般缠来。他能感觉到,这三人的实力都在炼虚中期以上。
“找死!”为首的中年男子面容阴鸷,血刃划出凄厉弧光。他身后两名杀手一左一右包抄,配合天衣无缝。三人的杀气形成实质般的压力,连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凌绝眼中寒光暴涨,劫烬刀横斩,刀芒所过之处血刃断为两截。中年男子暴退,胸前仍被划开狰狞伤口,鲜血浸透黑袍。他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显然没料到凌绝的实力如此恐怖。
“你是...凌绝?!”他声音嘶哑,眼中闪过惊惧,“杀了魇骨圣子的那个疯子?”说话时,他的手指悄悄摸向腰间的传讯玉符。
“答对了,有奖。”凌绝冷笑,寂灭星璇神域骤然展开。灰红色旋涡笼罩大殿,三名杀手动作顿时迟缓十倍。他们脸上浮现绝望之色,仿佛陷入噩梦的凡人。凌绝能清晰看到他们眼中倒映的自己——那个如同死神般的黑影。
“劫烬拳·陨星劫!”
拳风裹挟着陨石天降的威势,直接将左侧杀手轰成血雾。剩下两人转身就逃,其中一人刚冲出殿门,就被守在外面的萧破岳一枪穿心。另一人施展血遁术,却在半空中被突然出现的鬼厉一爪掏穿丹田。这场战斗结束得如此之快,以至于大殿内的烛火还未完全熄灭。
凌绝站在血泊中,环视满殿尸体。他走向主座后的暗格,一掌击碎禁制,取出里面的玉简和黑色令牌。令牌入手冰凉,上面雕刻的骷髅仿佛在对他狞笑。
“血杀令...”他摩挲着令牌上的骷髅纹路,眼中寒光闪烁。这枚令牌能调动血杀楼部分力量,价值连城。他小心地将令牌收入怀中,开始快速翻阅玉简中的情报。
“凌绝!”蓝玲儿匆匆进殿,玉笛上沾着血迹,“发现地牢,关押着十几个修士。”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显然地牢中的景象让她难以平静。
凌绝眉头微皱:“带我去看。”他跟随蓝玲儿穿过一条幽暗的通道,空气中腐臭的气味越来越浓。
地牢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腐臭和绝望。十几个修士被铁链锁在墙上,大多奄奄一息。看到有人进来,他们惊恐地蜷缩身体,铁链哗啦作响。有些人身上布满可怕的伤口,有些则眼神空洞,显然精神已经崩溃。
“求...求求你们...”一个白发老者颤抖着说,“老朽愿献上全部家产...”他的双腿已经不见了,伤口处爬满了蛆虫。
凌绝目光扫过众人,突然在一道瘦弱身影前停住。那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左眼只剩血窟窿,右眼却亮得惊人。尽管遍体鳞伤,这少年的眼神却像狼一样凶狠而清醒。
“你们是谁?”少年声音嘶哑,却异常平静。他的手指深深掐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过路人。”凌绝斩断他的锁链,“能走吗?”他注意到少年手腕上有一圈圈勒痕,有些已经深入骨头。
少年踉跄着站起,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只要能离开这个鬼地方,爬我也要爬出去!”他的右眼死死盯着凌绝,里面燃烧着仇恨的火焰。
凌绝微微颔首,对蓝玲儿道:“给他们些丹药。”
一刻钟后,众人聚集在谷口。获救的修士们千恩万谢后匆匆离去,唯有那个独眼少年站在原地不动。夜风吹拂着他破烂的衣衫,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伤疤。
“还有事?”凌绝挑眉。他能感觉到这少年体内微弱的灵力波动,应该是某个小门派的弟子。
少年突然跪下,额头重重磕在地上:“请收我为徒!我要报仇!”他的声音嘶哑却坚定,像一把钝刀在石头上摩擦。
凌绝看着他残缺的左眼和满身伤痕,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他沉默片刻,扔过去一瓶丹药:“先活下来再说。”这不是拒绝,也不是承诺,而是一个考验。
众人化作流光离去时,背后传来少年嘶哑的喊声:“我叫叶七!我一定会找到您的!”这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如同一个不祥的预言。
在众人离开后不久,一道血虹划破夜空,落在已成废墟的分坛前。血骨上人胸前伤口仍在渗血,苍白的面容因愤怒而扭曲。他拾起一块染血的镇脉钉碎片,指尖因用力而发白。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魔头此刻看起来苍老了百岁,眼中燃烧着疯狂的怒火。
“凌...绝...”每个字都像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老夫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猛地捏碎碎片,鲜血顺着手掌滴落。远处传来夜枭的啼叫,仿佛死神的嘲笑。
血骨上人从怀中掏出一个血色骷髅头,口中念诵着古老而邪恶的咒语。骷髅头的眼窝中燃起绿色鬼火,整个断魂谷突然阴风大作,无数冤魂的哭嚎声在夜空中回荡。他正在召唤某种禁忌的力量,而这仅仅是复仇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