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内,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阿哲带来的坏消息如同冰水浇头,而那份诡异出现的【灯塔】信息,则更像是一枚迷雾中的磁石,吸引着所有疑虑与猜测。
陆离强忍着脑中针扎般的剧痛和身体的虚弱,“残火”的能力在极度疲惫中艰难运转,反复扫描着数据板上的坐标和那个单词。
【灯塔】。
与“枯荣之树”最后展示的、关于“银辉之海”和“虚无灯塔”的线索隐隐呼应。但这个坐标,却明显指向现实世界中的“黑山”矿场区域。
是巧合?是陷阱?还是某种…跨界域的指引?
发送者能绕过一切现实网络防护,以近乎规则层面的方式传递信息,其手段高深莫测。是敌是友,难以判断。
“能追踪到来源吗?任何一点痕迹都可以。”陆离的声音沙哑,看向阿哲。
阿哲苦笑摇头,手指在便携终端上飞快操作,调出一片空白的日志:“完全找不到。就像有人把信息直接写进了这块板子的底层基础代码里,但不是通过任何已知的网络协议。这种手段…闻所未闻。”他推了推眼镜,脸上混合着挫败感和一种技术狂遇到未知挑战时的兴奋与恐惧。
苏晚星指尖的绿芒微微闪烁,生命能量缓慢修复着内腑的损伤,她凝眉道:“协会刚刚才发动舆论封杀,这信息就来了。时间点太巧。会不会是他们设下的圈套,想将我们引去‘黑山’?”
“有可能。”陆离没有否认,“但‘黑山’本身就在那条警告信息里,是风暴的中心。我们迟早要去。这份匿名信息,至少给出了一个明确的地点——【灯塔】。这本身就是一个值得探查的目标。”
他顿了顿,眼中“残火”微光一闪而逝:“而且,如果发送者真有如此能耐,真想对付我们,或许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
这更像是一种…试探,或者一种不便明言的援助。
“那我们…”苏晚星看向陆离。
“我们需要情报。关于‘黑山’现状的,关于协会动向的,还有…”陆离的目光扫过空寂的房间,“…关于地下那些人的。”
尘匠、屠夫、林默,他们是否安全逃出了第七扇区?是否也在前往“根须之塔”的路上?或者…遭遇了不测?
必须想办法取得联系。
阿哲闻言,立刻来了精神:“情报交给我!虽然主流平台被控得死紧,但暗网、边缘论坛、还有一些特殊频道的无线电波里,总有缝隙可钻!‘黑山’闹出那么大动静,不可能完全掩盖住所有信息!给我点时间,我尽量挖!”
“小心安全,优先隐藏自己。”陆离郑重叮嘱。阿哲是他们现在在现实世界极其重要的支点,绝不能有失。
“明白!”阿哲重重点头,立刻抱着他的终端缩到角落,开始全神贯注地工作,手指在虚拟键盘上舞成一片残影。
屋内暂时陷入沉默,只剩下阿哲敲击代码的细微声响,以及两人运转能力修复自身时能量流动的微弱嗡鸣。
陆离闭上眼,全力引导着那丝混沌灰芒。它对能量的汲取效率似乎比单纯的“超级恢复”更高,且带有一丝“枯荣”的意境,在修复肉体的同时,也在缓慢温养着近乎干涸的精神力。但【最终真相追溯】造成的“存在感”稀薄,恢复得极为缓慢,这是一种触及本源的损耗。
苏晚星的情况稍好,生命能量对肉体的修复效果显着,但精神上的疲惫和印记深处那丝古神碎片的沉寂,也让她不敢有丝毫大意。
时间在煎熬中一分一秒流逝。
突然,阿哲发出一声低呼:“有动静了!”
陆离和苏晚星立刻看向他。
“ ‘黑山’矿场及其周边区域,就在大约两小时前,被协会以‘重大安全事故’和‘高危辐射泄漏’为由,出动内部安保部队完成了全面封锁!对外通讯全部中断,连卫星信号都受到了强烈干扰!”阿哲语速飞快,调出一些模糊的卫星截图和零散的匿名报告,“但有一些封锁前逃出来的矿工和当地人在边缘论坛发帖,说的根本不是事故!”
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惊惧:“他们说…矿场深处长出了…红色的水晶…仪器大面积失灵…有人听到地底传来怪声…还有人像是中了邪一样自己走回矿区深处,拉都拉不住!现在那边完全就是个信息黑洞!”
资源诅咒…已经开始了!协会正在极力掩盖真相!
“还有,”阿哲切换页面,“我捕捉到了一些加密程度极高的协会内部通讯碎片,无法完全破译,但反复出现了几个关键词:‘催化加速’、‘收割期’、‘祭品’、还有…‘灯塔’!”
灯塔!
陆离和苏晚星瞳孔同时一缩。
协会也在关注“灯塔”!这意味着,那个坐标极有可能是真的,并且是“黑山”事件中的一个关键点!
“能定位到尘匠大哥他们的信号吗?”苏晚星急切地问。
阿哲摇了摇头:“之前留给我的那个紧急联络频段,一直没有任何回应。要么是他们还没脱离危险区域,要么是他们的设备损坏,要么…”他没再说下去。
要么,就是遭遇了不测。
沉重的压力再次笼罩下来。
现实世界的退路被斩断(舆论封杀),“黑山”危机爆发在即,地下同伴生死未卜,而他们自身状态仅恢复了三四成。
就在这时,陆离怀中那枚已黯淡的“守秘人”印记,突然极其微弱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温热了一下。
非常短暂,如同错觉。
但陆离猛地睁开了眼睛!
不是错觉!
“残火”对规则层面的细微波动极其敏感!刚才那一瞬间,他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熟悉的规则涟漪…来自西南方向!与阿哲之前提供的、尘匠他们可能撤离的方向大致吻合!
是师父?!是那缕残存意识在试图沟通?!还是…尘匠或者林默,在动用与规则相关的手段发出信号?!
“西南方向…”陆离猛地站起身,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但眼神锐利如刀,“他们可能还活着,并且在尝试发出信号!”
他看向阿哲:“能想办法向那个方向,发送一个简单的、包含安全屋大致方位和‘灯塔’关键词的回应信号吗?用最高级别的加密,持续时间要短,避免被追踪。”
“我试试!”阿哲毫不犹豫,立刻开始操作。
几分钟后,他抬起头,松了口气:“发出去了!用了以前跟周老爷子学过的一种非常古老的、基于规则频率伪装的加密方式,希望能被他们接收到。”
现在,能做的似乎都做了。剩下的,只有等待,以及争分夺秒地恢复力量。
陆离重新坐下,不再言语,全力运转混沌灰芒。苏晚星也闭上眼睛,引导生命能量。
时间变得更加紧迫。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一小时,也许两小时。
突然!
呜——呜——呜——!!!
一阵低沉、压抑、仿佛能穿透灵魂屏障的防空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响彻了整个城市!声音来源并非固定的警报器,而像是从四面八方、甚至是从地底深处传来!
这绝不是普通的防空警报!
陆离、苏晚星、阿哲同时脸色剧变!
紧接着,房间内所有的电子设备屏幕——阿哲的终端、损坏的个人通讯器、甚至角落里那台老旧的电视——全都瞬间亮起,强制跳转到一个陌生的频道。
屏幕中没有任何画面,只有一片不断翻滚的、令人不安的暗红色。一个经过严重失真处理、冰冷得不带丝毫人类情感的声音响起,重复播放着一段通告:
“…紧急通告…‘黑山’地区发生重大可控能量泄露事故…现根据《特殊事件应对法》授权,由熵业协会危机处理部门全权接管…附近区域居民请保持镇静,无需撤离…重复,无需撤离…所有通讯网络进行临时管制…请信任协会,等待进一步通知…”
拙劣的谎言!强行安抚!实质性的戒严和信息封锁!
协会已经不再掩饰,开始用近乎公开的方式掌控局面!
“他们…他们怎么敢…”阿哲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
陆离的眼神却冰冷到了极点。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资源诅咒”的全面效应,恐怕很快就会超越“黑山”范围,波及开来。
而那个【灯塔】坐标,或许是混乱中唯一看似明确的方向。
他看向苏晚星和阿哲,声音低沉而坚定:
“我们没时间等完全恢复了。”
“必须去‘灯塔’。”
“就在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