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踏进正厅，就见解雨臣坐在靠窗的梨花木椅上，一身粉色衬衫衬得他肤色愈发白皙，指尖正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茶盏盖，听见脚步声，抬眼看来，眉梢带着点惯有的戏谑。
“花儿爷倒是消息灵通。”言云在他对面坐下，黑瞎子和张起灵分坐两侧，管家及时添上热茶，水汽氤氲了片刻。
解雨臣轻笑一声，放下茶盏：“整个杭州城都快传遍了，曲江家主一身红西装踹了吴家大门，还赏了吴二爷一巴掌——这阵仗，想不知道都难。”他说着，目光扫过言云，“我这不是担心你吃亏，特意过来看看。”
“吴二白还没本事让我吃亏。”言云端起茶杯抿了口，茶香清冽，“倒是你，特意跑一趟，总不只是来‘瞧瞧’的吧？”
解雨臣挑眉，从随身的锦盒里取出一饼茶，推到她面前：“新收的明前龙井，想着你爱喝这个。”
顿了顿，才慢悠悠道，“不过确实有件事——吴二白那边刚放出话，说要联合其他几家盘口，重新清点九门旧账。”
黑瞎子在一旁嗤笑：“他这是被打急了，想搬救兵？”
“大概是觉得单打独斗讨不到好。”解雨臣看向言云，“但他没提你的名字，只说要清算‘沙海期间的账目’——明着是冲我来的，暗地里怕是想借这由头，把你也卷进来。”
言云指尖在茶饼上敲了敲：“他倒会挑时候。”
“所以我来提个醒。”解雨臣的眼神沉了沉，“那几本账册里埋了不少雷，当年为了沙海计划，我动了不少盘口的根基，他要是真翻出来，少不了一场乱子。”
张起灵忽然抬眼，目光落在解雨臣身上，似乎想起了什么，却没说话。
言云看着解雨臣，忽然笑了：“花儿爷这是想拉我联手？”
“是合作。”解雨臣纠正道，眼底闪过一丝认真，“你护你的人，我守我的盘口，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但要是有人想把火烧到咱们头上……”
“那就一起浇灭。”言云接话，端起茶杯和他隔空碰了一下，“成交。”
言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那些年九门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牵扯，那些被当作筹码的情义。
她笑了笑，把茶饼推给管家收好：“你的茶谢了。正好，我这儿也有件事想跟你说。”
“你说。”
“南海地宫，我不打算让他们掺和。”言云抬眼，目光清明，“同样我也不想你掺和。”
解雨臣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了然：“你什么打算？”
“怎么说你我也算是合作伙伴。”言云没细说，“九门的旧账，沙海之后该清的也清得差不多了。往后，你的路会越走越顺的。”
解雨臣看着她，忽然低笑一声：“你倒是比我们都看得开。”他端起茶杯，朝言云举了举，“我没意见。毕竟，谁也不想再回那个泥沼里。”
张起灵在一旁静静听着，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没说话，却微微点了点头。
黑瞎子则靠着椅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显然对这个结果漠不关心。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茶盏上，映出细碎的光。正厅里没有剑拔弩张，只有难得的平和——或许，那些纠缠了几代人的恩怨，真的能在他们这一辈，慢慢落定了。
“听说吴邪欠了你三百亿？”言云突然提起这个。
言云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抬眼笑：“三百亿可不是小数目，想查总能查到些蛛丝马迹。”
她指尖在杯沿划了圈，“吴邪那点家底，怕是把铺子全抵了也填不上这窟窿吧？”
解雨臣挑了挑眉，倒也不避讳：“他现在一门心思扑在听雷上，哪还顾得上这些。再说了，九门的账，从来不是用银子能算清的。”
“那可不行。”言云放下茶杯，语气认真了些，“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你替他填了这么多年的坑，总不能真成了冤大头。”
解雨臣刚要接话，就听见言云说“还有啊，直接叫我言云就好，怎么说你母亲跟我母亲可是同宗。”
他愣了愣，随即失笑：“这么说，倒是我占了便宜。”
“占什么便宜？”言云挑眉，“按辈分论，你母亲是我母亲的堂姐，论年龄……”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看着解雨臣眼底的戏谑，忽然改口，“行吧，哥哥就哥哥，总比被你叫‘张小姐’生分强。”
黑瞎子在一旁笑得促狭：“哟，这就认亲了？那是不是得改改称呼？我该叫你‘花儿爷’还是‘大舅子’？”
解雨臣瞥他一眼，拿起桌上的茶罐扔过去：“喝你的茶吧。”又转向言云，眼底的笑意柔和了些，“说真的，能有这层关系，倒省了不少麻烦。至少往后打交道，不用再揣着那么多心思。”
言云点头：“可不是么。”她话锋一转，又绕回那三百亿上，“那笔钱，我帮你讨怎么样？吴二白不是想让我们掺和南海地宫吗？就让他用这个来换——三百亿，手到擒来。”
解雨臣看着她眼底的清亮，忽然觉得这提议实在不错。他这些年看似洒脱，可盘口的亏空、手下人的生计，哪样不压着他？有人愿意替他出头，倒省了他再跟吴家虚与委蛇。
“行啊。”他笑起来，粉衬衫在阳光下晃得人眼亮，“那就拜托妹妹了。”
“好说，哥哥。”言云回以一笑，客厅里的气氛瞬间松快了不少，连张起灵握着茶杯的手指，都微微舒展了些。
说着言云忽然朝管家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转身从内室抱来一沓厚厚的资料，牛皮纸封面上印着暗红的火漆。
她接过资料往解雨臣面前一推，纸页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这些你拿着。”
解雨臣挑眉，拿起最上面的一份翻开，瞳孔微微一缩——里面竟是九门历代盘口的隐秘账册，从民国到如今，桩桩件件记得清清楚楚，连某些见不得光的交易都标注得明明白白。
“这是……”
“保命符。”言云语气平静，“你拿着去跟上面沟通，就说九门积弊太深，解家愿带头清退所有盘口，上交全部隐秘档案。
至于其他几家，愿意跟着体面退场的就给条活路，不愿的……这些东西足够让他们喝一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