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牙齿甚至都开始打颤，仿佛正在忍受着某种巨大的、源自骨髓深处的痛苦。
他颤抖着，用那双已经有些不听使唤的手，哆哆嗦嗦地从西装内兜里掏出一个拇指粗细的深色玻璃瓶。
他费力地拧开瓶盖，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一仰头，将瓶子里浑浊的液体灌了下去。
空瓶子没有拿稳，掉在了地上。
他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肩膀，身体蜷缩起来，像是一个被冻坏了的人，依旧在微微发抖，但之前那种剧烈的、濒临崩溃的痛苦似乎稍微缓解了一些。
小姚反应极快，几乎是瓶子落地的瞬间，就飞快地将那个空瓶子捡了起来。
她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微微一变，随即将其递到了我的面前。
只见那空荡荡的玻璃瓶身上，赫然贴着一个简易的标签，上面印着几个再熟悉不过的字——
【灵韵口服液】
和任五六那天晚上拿回来的，一模一样！
我们几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那个空瓶子上，然后又齐齐看向椅子上冷汗淋漓、惊魂未定，仿佛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石天豪。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过了足有半盏茶的功夫，石天豪才仿佛从那种蚀骨的痛苦中缓过神来，呼吸渐渐平稳，但脸色依旧苍白。
他见我手里正拿着那个“灵韵口服液”的空瓶子仔细端详，脸上非但没有丝毫被现场抓包的尴尬或惊慌，反而像是卸下了某种伪装，颇为舒展地活动了一下依旧有些发僵的脖颈，将整个身体靠在了椅背上，显出一种异样的从容。
我将空瓶子递给身后的小姚，目光锐利地看向石天豪，声音冷得像冰：“这东西，生产了多少？什么时候开始的？有没有对外销售？”
石天豪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用一种极其狠厉、充满威胁的眼神瞪了刚才“口出恶言”的老钱一眼。
老钱却浑不在意，甚至掏了掏耳朵，用一副市井无赖的腔调回敬道：“看什么看？没听见我家小姐问你话吗？赶紧回话呀！”
石天豪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语气重新带上了属于地头蛇的倨傲：“钱先生，你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你们现在，是在我石某人的地盘上。”
一直闭目养神，仿佛置身事外的任五六，此刻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没有看石天豪，而是先扫了一眼老钱，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许，然后才转向石天豪，脸上居然露出一抹堪称“和蔼”的微笑，语气平和地说道：
“石先生说的在理，常言道，强龙不压地头蛇，我等既然已经答应了贵公子，三日之后，正式商谈技术合作与那‘药方’转让之事，眼下又何必急于一时，伤了和气？”
他顿了顿，目光平静地看向石天豪，“现在，您只需依约，将我们的人，平安送回来即可。其他的，三日后自有分晓。”
任五六这番话，看似退让，实则是以退为进，既点明了已有“约定”在先，安抚了石天豪的情绪，又将焦点拉回到了当前最紧要的问题——张昭禾的安全上。
石天豪闻言，脸色稍霁，显然对任五六这番“识时务”的话颇为受用。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那股掌控全局的强势姿态又重新回到了身上。
他不再理会老钱，转而看向我，带着一种施舍般的语气说道：
“赵总，现在可以告诉我，我师祖玉衡真人所中之毒，你们究竟是如何解的吧？当然，你不用现在就说，等你见到你的技术总监，确认她安然无恙后，再告诉我也行。”
他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仿佛给了我们天大的面子。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凌乱而急促的脚步声，还夹杂着石小虎不满的嚷嚷声。套房的门被“哐当”一声推开，石小虎一脸不情愿地拉着张昭禾走了进来。
石小虎压根没看屋子里诡异的气氛，直接冲着他爹抱怨起来：“爸！你急吼吼地叫我回来干嘛？！张小姐都已经开始认真考虑跟我们合作的具体细节了！我们聊得正深入，眼看就要成了！你这不是捣乱吗？！”
石天豪有些无奈又带着点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自己这傻儿子一眼，随即转向张昭禾，脸上挤出一个歉意的笑容：“张小姐，实在不好意思，打扰你们的雅兴了。”
张昭禾神色平静，对着我和任五六微微点头示意，表示自己无恙，然后安静地站到了我身边，仿佛刚才真的只是去进行了一场友好的商业洽谈。
石天豪见人都齐了，便不再耽搁，目光灼灼地看向我：“赵小姐，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没等我开口，站在我身旁的张昭禾却率先出声，她语气清冷，带着一种技术人员的直接：“石董事长说的，是那个化解异种能量侵蚀与尸毒催化反应的方子吗？这个我知道，最后的能量调和药剂，还是我亲手配制的。”
石天豪眼中精光一闪，饶有兴致地看向张昭禾，仿佛在看一件稀世珍宝：“张小姐果然是核心技术人物，那么，请问，要怎样才肯将这个方子交给我呢？有什么条件，不妨直说。”
张昭禾看了我一眼，得到我眼神的默许后，她转向石天豪，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任何转圜余地：“条件很简单，撤销对清风道长的一切不实指控，让法院公开平反，恢复他的名誉与自由。”
石天豪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虚伪的、仿佛很为难的笑容，他摊了摊手，开始表演：“哎呀，张小姐，您这可真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啊！我那不成器的师傅……哦不，是清风道长，他的案子，当初我也是痛心疾首，想了很多办法周旋的。奈何……奈何他触犯的是国法啊！证据确凿，我石天豪区区一个商人，人微言轻，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他话锋一转，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不过嘛……如果张小姐真的愿意将配方交给我，并且证明其确实有效……虽然我不敢说一定能还他一个彻底的清白，但是，想点办法，运作一下，提前让他恢复自由身，我石某人，还是有一定把握的。”
我听着他这番前后矛盾、无耻至极的说辞，心里冷笑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