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光落在手背上,像水渗进皮肤。陈默没动,手指撑着碎石,膝盖压在地上。右腿已经感觉不到了,石头一样的纹路从脚踝往上爬。
青玉佩贴在胸口,烫得像烧红的铁。他咬牙,左手按得更紧。一股冷流钻进身体,和体内的邪气撞在一起,胸口猛地一震。
脑子里突然响起龙吼。
不是幻觉,也不是记忆碎片。那声音很尖,带着寒意,直冲脑海。画面出现了——黑水翻滚,珊瑚断了,海底宫殿裂开,金色符文一个个熄灭。
他看到了阿渔。
不是现在的她,也不是受伤的样子。这是过去的事,像是被封住的记忆突然打开了一点。阿渔站在龙宫禁地中间,变成人形,耳朵后面的鳞片在抖。她想冲过去,却被一道透明墙挡住。
祭坛上站着一个人。
玄明子。
他穿着青冥宗长老的衣服,手里拿着一枚戒指。戒指是骨头做的,发着蓝光,上面有奇怪的花纹。他把戒指插进祭坛的凹槽里,动作很快,没有犹豫。
地面晃了,几条银色的光从地下冒出来。那是龙族的精血。一头小螭龙被锁链绑着,嘴被封住,眼睛睁大,身体不停抽搐。它的血被抽出来,灌进戒指里。
阿渔在喊,听不清说什么。她一次次撞向那道墙。最后她变回原形,用龙头猛撞光幕,鳞片碎了,血混进海水。
最后一滴精血被吸走时,戒指嗡嗡响。玄明子拔出戒指,转身离开,脚步很稳,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画面消失了。
陈默喘气,额头全是汗。左眼的纹路还在烧,但脑子稍微清楚了些。刚才看到的不是假的,是阿渔藏在龙魂里的记忆,被银光引出来的。
他低头看手背,银光没了,但皮肤下还有点凉,好像阿渔的魂还在里面。
“这戒指……”他嗓子干,声音沙哑,“是八骨将的东西。”
刚想到这儿,胸前的小册子热了一下。不是警告,也不是提示,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呼应。他不敢拿出来,怕引来邪尊。
远处的岩台上,苏弦还躺着。她的骨琴裂了三道缝,一根弦断了。她还没醒,手指蜷着,指节发白。刚才《安魂曲》被吞掉的时候,反噬太强了。
陈默动不了,只能跪着。右腿的石化已经到大腿根,碰一下都像敲石头。他试着运功,灵气走到一半就被邪气挡住,胸口一阵疼。
这时,青玉佩轻轻颤了一下。
不是发热,也不是发光,就是微微震动,像心跳。接着,一个很小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几乎听不见。
“我……好像见过这个戒指。”
是柳菁。
她的魂快散了,上次为他挡血咒后只剩一点影子。可现在,她的声音从玉佩里传出来,断断续续,像风里的火星。
陈默愣住:“你说什么?”
“在村子里……那天晚上……你被关在祠堂外,我偷偷给你送饭……”她的声音越来越弱,“有个影子从后山下来,手里拿着东西……发着蓝光……我不敢细看……但那花纹……和刚才的一样……”
话没说完,玉佩不动了,声音也没了。
陈默盯着手背。两个画面在他脑中来回闪:一个是龙宫底下玄明子抽龙血,另一个是枯河村那晚的黑影。两地隔得很远,时间差十几年,可戒指上的花纹,一模一样。
八骨将的东西,怎么会到玄明子手里?他怎么进得了龙宫禁地?他是早就背叛了青冥宗,还是……一开始就有别的目的?
他想起赵三身上的魔宗令牌,守山傀儡上的血符,还有玄明子闭关前对黑影说的那句“陈默已觉醒心象领域”。这些事,这些人,全都连在一起。
而这条线的尽头,就是那枚骨戒。
正想着,左眼突然剧痛。骨头纹路暴涨,眼前一片暗红。识海深处,邪尊留下的精神污染又动了,像虫子啃他的意识。
不能倒。
他用力掐自己手臂,疼得肌肉抽搐。靠着这点痛,他勉强守住神志,同时攥紧青玉佩,让阿渔留下的龙魂继续在体内流动。
银光又出现了,在皮下慢慢移动,像在找什么。它往上走,最后停在心脏位置,和玉佩的能量合在一起。
一瞬间,他觉得脑子被托住了。
不是挡着,也不是给力量,更像是有人在拉他。好像另一个意识,在帮他稳住混乱的记忆。
是阿渔。
她在用自己的残魂护他。
陈默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左眼的骨纹暗了一些。他知道这状态撑不久,身体在坏,意识也在撕裂。但他必须记住刚才的画面,记住戒指的每一个细节。
就在这时,岩台那边有了动静。
苏弦的手指动了下,但没醒。她嘴角有血,呼吸很轻。骨琴又多了一道裂痕,发出轻微的“咔”声。
陈默过不去,也说不出话。他只能看着她,希望她能醒来弹琴,或者提醒他什么。
没人回应。
风吹着灰烬打在脸上。他感觉右腿越来越麻,左臂的骨链也开始发烫,好像要失控。
远处,玄明子站直了身子。
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看了一眼还没成形的邪尊虚影,然后看向陈默。嘴角慢慢扬起,不是笑,是猎人看到猎物进网时的表情。
他开始走过来。
一步,两步。
还差三十步。
陈默想动,身体却动不了。青玉佩又震了,这次更快。阿渔的龙魂好像感觉到了危险,正在拼命警告。
他用尽力气抬起右手,想去碰剑匣。
铁链缠着剑,冰得刺骨。指尖刚碰到锁扣,忽然一阵麻木。
青玉佩猛地亮了一下。
同一刻,识海里浮现出一枚虚幻的骨戒图案,和玉佩的光撞上了。
“嗡——”
一声轻响,只有他自己听见。
像钥匙,终于插进了锁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