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条缝，一只苍白的手缩了回去。陈默立刻甩出半截骨链，缠住那只手的手腕，用力一拉。骨头和金属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手猛地抽走，指尖滴下几滴血，落在地上冒起黑烟，石头被腐蚀出几个小坑。
他转身把阿渔护在身后。眉心微微发亮，灰白色的光扩散开来，罩住他们三人。空气变得沉重，呼吸都困难起来。
“你还记得什么？”他低声问。
阿渔靠在他背上，紧紧抓着他的衣服，声音发抖：“那只手……我认识。”
“是谁？”他没回头。
她咬着嘴唇，很久才说：“我不知道。但我感觉……它在叫我。”
话刚说完，她突然头痛欲裂，抱住脑袋蹲下去。眼睛泛起紫光，嘴里传出一个陌生的声音：“大哥……我回来了……你要的东西，我带回来了……”
陈默脸色一沉，点燃手指，在她额头上画了一道印记。火焰碰到皮肤的瞬间，阿渔痛得叫了一声，紫光消失，眼神慢慢清醒。
“听着，”他抓住她的肩膀，“你是阿渔，不是谁的妹妹，也不是谁的棋子。记住了吗？”
她喘着气点头，身体还在抖。
陈默不再犹豫，一把扯下背后的骨琴匣，折断剩下的三根琴弦。他拉过阿渔的手臂，把琴弦一圈圈缠上去，从手臂到脖子，像锁链一样把她绑住。
“忍一下。”他说。
琴弦贴上皮肤就开始震动，发出低低的嗡鸣。阿渔闷哼一声，胸口的龙珠剧烈跳动，像是要炸开。耳朵后面的鳞片泛起银光，她全身僵硬，冷汗直冒。
外面的龙宫忽然晃了一下。
接着又是一下，再一下。震动越来越强，头顶的石头不断掉下来，墙也裂开。海水从上方倒灌而下，却在半空停住，变成一层旋转的水幕，像一面大镜子。
一个声音从深处传来，冰冷又熟悉：“三妹，你带回了灾难。”
是敖烈。
声音响起时，阿渔体内的龙珠猛地闪出金光。她浑身一震，眼神失焦，脑子里涌进很多画面。
她看到自己十八岁那天，海底宫殿挂着彩灯，父王不在，只有大哥站在殿中。她笑着跑过去，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他拿出一枚骨戒，按进她眉心，嘴里念着咒语。她挣扎喊疼，没人回应。整个宫殿空无一人，连守卫都不见了。
“情劫已种，命魂相连。你动情之日，便是封印松动之时。”敖烈说。
画面消失了。阿渔跪在地上，吐出一口血。
陈默立刻扶住她，感觉到她体内有一股力量正在撕扯她的意识。他咬破手指，把带着火光的血送进她体内，帮她分担痛苦。
他左眼的纹路裂开一道缝，火光变弱。
“原来如此。”他看向深渊的方向，声音很低。
情劫不是诅咒，是钥匙。敖烈早就计划好了，就等她动心那一刻。而他自己，正是让她心动的人。
他们的相遇、相救、相依为命，全都在别人的算计里。
他握紧手中的残破骨琴，单膝跪地，用断弦划开手掌，把血涂在琴身上。
血渗进去的瞬间，琴身轻轻颤了一下。
他知道真正的敌人还没出现，但已经不远了。
龙宫震动得更厉害了，远处传来锁链断裂的声音，一声接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正从海底升上来。
阿渔靠在他肩上，呼吸急促：“他……在等我回去。”
“不回去。”陈默说。
“可龙宫……是我的家。”
“现在不是了。”他打断她，“你现在在哪，哪就是家。”
她没说话，只是更紧地抓住了他的衣服。
陈默盯着前方的石门，门缝里的光已经暗了，但那只手再也没有伸出来。他知道它还在里面，等着机会。
水幕忽然波动。
镜面般的水面映出一个人影——高大修长，披着黑袍，头上戴着龙角冠，站在一片废墟上。脸看不清，却让人喘不过气。
“你以为你能护住她？”敖烈的声音直接在脑海响起，“她的命，从出生起就不属于她自己。”
陈默没回答，只是把骨琴横在身前，手指搭上断弦。
只要他还站着，就不会让任何人把她带走。
阿渔抬头看着水中的影子，轻声问：“大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父王呢？”
“你不该问这些。”敖烈说，“你只要回来，完成使命。交出骨戒，我可以饶他一命。”
“不可能。”陈默冷笑，“你想拿她当祭品，重接飞升之路。这种事，我不会让你得逞。”
“那就看看，是你先死，还是她先疯。”敖烈说完，水幕轰然炸开，化作无数水箭四散射来。
陈默抬手，焚天骨狱的屏障挡在前面，水箭撞上光罩，溅起大片水花。他借力后退两步，护着阿渔退到墙边。
八骨将没来，苏弦也没回应。现在只剩他们两个，面对整个龙宫的崩塌。
阿渔的龙珠还在跳，每一次跳动都带来剧痛。她蜷成一团，牙齿咬破了嘴唇。
陈默知道，她撑不了多久了。
他低头看手中的骨琴，只剩半截，三根断弦缠在阿渔身上，最后一根还挂在琴上，轻轻晃动。
他伸手握住那根最后的琴弦。
只要还能响一次，就能再撑一次。
外面的锁链声越来越近，最后一道锁链终于断了。沉闷的撞击声从深渊传来，整座龙宫剧烈摇晃。
一个巨大的黑影缓缓升起，穿过海水，靠近禁地。
陈默站直身体，把骨琴举到胸前。
“来吧。”他说。
阿渔抬起手，抓住他的手腕：“别丢下我。”
“我不走。”他反手握住她，“一起扛。”
黑影到了门外，庞大的轮廓贴着石壁上升，压迫感越来越强。
陈默左眼的纹路再次亮起，鲜血顺着掌心流入琴身。
琴弦轻轻一颤。
一声低音扩散出去，地面裂开。
门外的黑影顿了一下。
接着，一只布满黑色鳞片的手，慢慢搭上了石门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