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德拉科从那条漆黑黏滑的管道里爬出来时,刺眼的白光和盥洗室里沉闷的霉味让他一阵晕眩。
桃金娘的呜咽声停了。
整个空间死一样寂静。
麦格教授、斯内普、还有一个红头发的韦斯莱……十几道视线像钉子一样钉在他身上。
哈利·波特搀扶着那个韦斯莱家的女孩,她像一具被抽干了灵魂的空壳,了无生气。
而他,德拉科·马尔福,长袍下摆撕裂,铂金色的头发上沾着不知名的污秽黏液。
狼狈。
但他依旧挺直了脊背,下颌微微扬起,灰蓝色的眼睛里是刚从生死边缘带回来的、尚未消散的冰冷戒备。
“金妮!”
罗恩·韦斯莱的尖叫声撕裂了这片死寂。
他疯了一样冲过来一把夺过自己的妹妹,转头时,那张涨红的脸上写满了想要把他生吞活剥的恨意。
“马尔福?!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对金妮做了什么?”
德拉科甚至懒得开口。
跟一个韦斯莱解释简直是浪费力气。
哈利·波特靠在洗手池边大口喘着气,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德拉科最厌恶的复杂情绪——困惑、探究,甚至还夹杂着一丝他看不懂的东西。
波特当然想不通。
他怎么会想通,一个马尔福,为什么要救一个韦斯莱。
“安静。”
一个苍老却温和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邓布利多。
老校长缓步走出阴影,半月形镜片后的蓝眼睛扫过所有人,最后,落在了德拉科的身上。
那目光平静如深湖,却仿佛能穿透他所有的伪装,让他心脏不受控制地收紧。
“波特先生,韦斯莱先生,”邓布利多抬手示意,“先送金妮小姐去医疗翼,庞弗雷夫人需要立刻见到她。”
罗恩还想咆哮什么,却被麦格教授强硬地按住了肩膀。
他只能拖着哈利,架着金妮,用眼神又剐了德拉科一遍,才脚步匆匆地离开。
桃金娘识趣地钻进了马桶。
“西弗勒斯,你也先回去吧。”邓布利多又说。
斯内普的视线在德拉科身上刮过,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探究,最终只是冷哼一声。
“别让他又惹出麻烦,校长。”
黑袍一甩,斯内普也消失了。
盥洗室里,终于只剩下他和邓布利多。
德拉科攥紧了藏在袖中的玉佩,冰凉的触感让他狂跳的心脏稍稍平复。
邓布利多走到那个雕刻着小蛇的水龙头前,指尖轻轻拂过冰冷的铜质表面。
“马尔福先生,斯莱特林的血脉总能感知到先祖的痕迹,所以我不会问你如何找到这里。”
德拉科准备好的说辞被堵在了喉咙里。
“我也不会问你如何让入口开启,”邓布利多转过身,镜片后的蓝眼睛里闪烁着一丝精明的光,“但我很好奇,你在密室里,似乎用了一种……不属于霍格沃茨的‘力量’来引开蛇怪,对吗?”
德拉科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猛地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洗手池上,浑身僵硬。
邓布利多知道!
他不仅知道自己在场,还感知到了“气”的存在!
“霍格沃茨总爱用学院划分彼此,”邓布利多看着他紧绷的侧脸,语气里带上了一丝笑意,
“可你今晚做的事——救一个格兰芬多的妹女孩,帮你的‘死对头’对抗一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敌人——这可不太像一个斯莱特林会做的事。”
“我不是在帮他们!”德拉科猛地抬头,声音因被冒犯而变得尖锐,“我只是不想让韦斯莱家的脏血,玷污了斯莱特林的密室!”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最合适的理由。
邓布利多笑了,眼角的皱纹深邃得像古老的地图。
“当然,当然,但一个人的选择,往往比他的出身更能说明他自己。”
他向前走了一步,身上淡淡的柠檬糖味驱散了盥洗室的霉味。
“沙菲克先生是个有趣的人,他从遥远的东方带来了一位更了不起的妻子,也带来了一些……非常古老而强大的‘守护’之力。”
“轰”的一声。
德拉科感觉自己脑子里最后一根紧绷的弦断了。
邓布利多知道艾德里安!
他甚至知道袁茉!他知道“气”!
“别紧张,德拉科。”
邓布利多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语气变得温和。
“霍格沃茨从不排斥任何形式的、用于守护的魔,你的秘密在这里很安全。”
德拉科攥着玉佩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我和艾德里安……有特殊的共鸣。”他抿紧嘴唇,声音干涩,却异常清晰,“他教我用‘气’感知能量,仅此而已。”
邓布利多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没有追问。
“一种强大的力量若不能被理解和掌控,有时会带来危险。如果你愿意,图书馆禁书区之外还有几间不对外开放的储藏室,我想那里的一些古老文献,或许能帮你更好地‘掌控’它。”
德拉科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抬起头,迎上邓布利多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瞬间明白了对方想要的筹码。
“关于那本日记,”邓布利多收起笑容,神情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哈利说他看到了汤姆·里德尔的幻影,但我知道,那绝不是幻影那么简单。”
德拉科沉默了。
他深吸一口气,抛出了自己的筹码。
“是魂器。”
盥洗室里陷入了绝对的寂静。
“伏地魔分裂了自己的灵魂,藏在日记里,”德拉科一字一顿,声音冰冷得像石板,“它靠吸食金妮·韦斯莱的生命力和恐惧来恢复力量。”
他停顿了一下,投下了最后一枚重磅炸弹。
“汤姆·马沃罗·里德尔,就是少年时期的伏地魔,而马沃罗……是冈特家族的姓氏——萨拉查·斯莱特林最后的直系血脉。”
邓布利多垂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他低声重复着“魂器”这个词,那双总是闪烁着智慧光芒的蓝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沉重。
“谢谢你的坦诚,德拉科。”邓布利多说,“你是一位……意想不到的盟友。”
盟友?
德拉科在心里冷笑。
他不是盟友,他只是在为自己斩断那该死的契约铺路。
但他没有说出口。
学期末的告别宴会上,格兰芬多的旗帜挂满了整个大礼堂,欢呼声震耳欲聋。
邓布利多站在讲台上,目光扫过斯莱特林长桌时,在德拉科身上停顿了一秒。
那目光里有赞许,有提醒,还有一份属于交易双方的默契。
德拉科端起高脚杯,抿了一口冰凉的南瓜汁,试图压下耳根莫名其妙的热度。
他瞥见对面的哈利·波特朝他递来一个复杂的眼神,他立刻回以一个标准的、轻蔑的冷哼,然后高傲地转过头。
他还是斯莱特林。
但他自己清楚,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胸口,那枚属于艾德里安的玉佩正散发着持续的、微弱的暖意,仿佛在回应着密室中魂器的消散。
斩断契约的第一步,总算走对了。
德拉科想。
真正的硬仗,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