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大步上前:\"臣李信谢王上恩典!\"
秦王沉声道:\"免礼。寡人深知,人非圣贤,但能在失败处重新站起者,方显英雄本色。看到你从挫折中浴火重生,寡人很欣慰。这才是我大秦好儿郎!军中之路漫长,望卿好自为之。\"
李信闻言立即跪伏于地:\"臣当年轻敌冒进,致使大秦蒙羞,王上却仍委以重任。今日又得封赏,臣感激涕零,誓以余生报效大秦!\"
\"好!甚好!\"
待李信退下,赵高又捧出新的诏书:
\"王诏:杨端和......\"
\"王诏:内史腾......\"
一道道封赏诏令接连宣读,足足持续了两刻钟才结束。满朝文武发现,在齐国之战立下首功之人,竟不在受赏之列。
\"公子,这封赏都快念完了,怎么还没提到您?\"王贲忍不住低声问道。
\"是啊,公子才是伐齐第一功臣, 行赏怎会遗漏?\"李信也附和道。经历临淄守城一役,他整个人褪去了往日的浮躁,多了几分沉稳之气。那夜面对城中旧贵族的叛乱,他仅凭一万守军就迅速平息 ,却从未居功自傲。
\"要不咱们向王上进言?\"
\"万万不可!几位兄长,这可是大朝会!莫要重蹈逼宫覆辙!\"扶稣连忙制止。
扶稣摇头叹息道。
\"难道就这样算了?如此天大的功劳白白浪费,公子,臣等实在替您惋惜!\"
\"不妨事。封赏与否本就是父王决断,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糊涂!你们这些武将岂能为扶稣公子请功?这种话理应由文官来说才合适!\"王翦适时插话道。
\"王上心意难测,且看那些文官是否识趣。\"尉缭笑着接话。
\"你们懂什么?连你们这些武将都看得明白的事,那群老狐狸会不明白?说出去谁信!\"
\"此言极是!\"
\"王上,所有封赏诏书已宣读完毕。\"赵高恭敬禀报。
\"嗯。\"
秦王起身环视大殿。群臣见状纷纷停止议论。
\"诸位爱卿,此乃对功臣的犒赏。国尉已将大秦将士的军功呈报,今日朝会后便会批复。凡有功者,必得封赏!诸位为大秦浴血奋战,大秦必不负诸位!\"
\"谢王上!\"
\"封赏已毕,该议正事了。今日所议关乎我大秦国运,未来之路尽在此朝!\"
\"臣有本奏!\"
文官队列中走出御史中丞陈驰。
\"哦?寡人的御史中丞有何高见?\"
\"臣冒死进言,请王上恕罪!方才封赏时,王上亲口承诺所有功臣皆得封赏,不知可有此言?\"
\"确有此言。但寡人已悉数封赏。听你之意,莫非还有遗漏?\"
秦王微微一笑。敢言就好,若无人敢谏,这御史中丞也算白提拔了。
\"正是。敢问王上,灭齐之战的主帅何人?王贲将军,可是您?\"
\"末将哪有这般能耐统领大军!\"王贲说罢,悄悄对扶稣道:\"陈大人真是胆识过人,这就开始谏言了。\"
\"原来是为扶稣请功。但你可知他是戴罪之身?被贬出咸阳为国效力本是应当。至于灭齐主帅,众爱卿都清楚,扶稣是代寡人出征——这不正是你们说的'子代父行,合乎天道'吗?\"
\"王上此言差矣!子代父征确为孝道,正因如此更该封赏。长公子仁勇忠孝,立下不世战功若不赏,何以立典范?何以服民心?何以彰王道?臣虽知冒犯,但为天下大义,不得不言!\"
陈驰这番慷慨陈词,顿时引得满朝文武侧目!
李斯再次打量陈驰:此人辩才无碍,进言时机也拿捏得恰到好处。只可惜,还是操之过急了!
廉波作为秦军统帅,受封理所应当,然而君王心思难测,此刻进言或能与公子建立情谊。
但身为法家之士,若为廉波说话,难免触怒王上!
正因如此,张苍才保持沉默,不料陈利竟抢先出列!
打断君王言语,岂是常人敢为?
更令张苍警觉的是,此人对自己似有隐隐针对之意,日后朝堂之上,怕免不了一番唇枪舌剑!
\"王上,老臣以为陈利大人所言极是,孝道乃天理伦常,公子有此孝心,实为可贵!\"
\"即便不 子身份,廉波将军亦是我大秦悍将,将领为国建功,岂有不赏之理?\"
\"公子身份为私,统领的却是国之军旅,此乃公事,赏赐亦属公事,王上不可因私废公!\"
相邦王陵迈出文臣队列,郑重谏言。
秦王听罢啼笑皆非,这般臣子当真能言善辩,这番公私之论,倒逼得不得不赏!
但此刻封赏真是良机?未必!
莫要因小失大,这难题不如抛给廉波,若他接得住,自是造化。
思及此,秦王展颜道:\"既蒙相邦进言,寡人若不赏赐,倒成了昏聩之君。廉波何在?\"
\"臣在!\"廉波忐忑出列。
\"既然众卿皆言当赏,寡人细想确该如此。只是仓促间未及思量,不如由你说说,想要何赏赐?凡寡人力所能及,无有不允。\"
听到此言,王翦凑近蒙恬耳语:\"陈利这等后生,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他入朝日浅,许多关窍尚未参透。\"
\"若公子应对不当,因小失大,岂不贻笑大方?\"
\"庙堂之争,一言决生死。老王何必窃喜?令爱已许配公子,这般幸灾乐祸恐有不妥。\"
蒙恬侧身避开。
\"有何不妥?廉波是廉波,老夫是老夫。这把年纪还要操心这些,岂不徒增烦忧?不过话说回来,王陵这和事佬顺水推舟的功夫倒是一流。\"
\"有何不妥?事已至此,唯有顺势而为。所以说你终究当不了相邦,不如回家莳花弄鸟。\"
\"老蒙此言何意?同是王氏,厚此薄彼为哪般?武将本就不该做相邦!\"
两位老将低声斗嘴,半生挚友半生对手,这般情谊旁人难解。
文臣队列中,陈利闻听王命,蓦然怔住,轻轻自掴两下。
操之过急,弄巧成拙了!
廉波沉吟片刻,肃然行礼:\"启禀王上,身为人子为父分忧乃本分,为国征战更属职责所在。
扶稣俯身行礼,语气诚挚:\"儿臣只愿这颗赤诚之心能为父王分忧,这便是最大的欣慰。\"
\"至于封赏,儿臣从前常以浅薄之见冒犯父王,如今想来实在惭愧。感谢父王对儿臣的包容,此番齐国之行受益匪浅,这些经历与成长,已是无价之赏。\"
\"儿臣虽为王子,亦是大秦子民。父王为大秦日夜操劳,何曾求过什么?若能为国效死,扶稣万死不辞!\"
秦王开怀大笑:\"好!果然不愧是我儿!这份忠勇之心,寡人甚慰。但越是如此赤胆忠心之人,寡人越不能亏待。\"
\"凡为我大秦立下战功者,必得封赏。扶稣虽是寡人之子,更是大秦将士。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扶稣陷入沉思。讨要太子之位为时过早,索要兵权更是荒唐。金银珠宝?府中已堆积如山。
忽然灵光一现:\"儿臣恳请父王在咸阳城中心立一座青铜巨碑,铭刻三十二字:
天下一统,九州合一
大秦之魂,万年不息
祖宗之土,华夏之地
愿以己身,不失一厘\"
\"以此铭记大秦将士的统一之功,警示后世子孙勿忘先辈之志。儿臣的微末功劳,岂敢与百万将士相提并论?\"
说罢,扶稣郑重跪拜。
秦王看着伏地的儿子,满意地点头。这小子,如今处事倒是周全了许多。
果然,扶稣的话让场中将士们热血沸腾,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自古以来,立碑留名的都是王侯将相,何曾轮得到他们这些无名小卒?他们不过是战场上的砂砾,渺小却坚韧——渺小的是,在高高在上的君王眼中,他们的生死如同草芥,唯有胜负才是王道;坚韧的是,这些被视如草芥的士兵聚在一起,却成了一支所向披靡的雄师,令敌国闻风丧胆!
他们如此平凡,却又如此伟大!
如今,天下一统,百官汇聚于大朝会上,扶稣再次践行了他的承诺——正如当初在历下军营的誓师大会上,他高举王旗,高喊:“大秦锐士,战无不胜!”而今,大秦终于实现了百年夙愿,而这一切,正是无数将士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
他们,难道不配青史留名?
大秦锐士,这支百战雄师,为大秦、为华夏立下了赫赫功勋。他们是平凡中的不凡,是渺小中的伟大!今日,扶稣愿将这流传千古的机会赐予他们,让后世铭记这支无敌之师!
“哈哈!好!好!”秦王朗声大笑,“难得我儿有此胸襟!我大秦锐士征战百年,如何当不起这一声‘大秦万年’?军队是 ,亦是国之盾甲,唯有强军,方可威震四方,保太平盛世!这立碑之事,寡人准了!不仅要办,更要办得盛大!公输落!”
“臣在!”
“扶稣之言,你可听明白了?”
“臣明白!”
“好!熔铸这青铜碑,你有几分把握?”
“回禀王上,熔铸青铜碑并非难事,只要材料充足,军械司必全力以赴,尽快完成!”公输落信心十足地回答。
“甚好!寡人给你一个月时间,务必在寡人登基之前完成!青铜人像可暂缓,但此碑必须铸成!寡人登基时,要祭天、祭地、祭祖,更要祭此碑!正如扶稣所言,此碑乃我大秦百万英魂安息之所,正是他们的浴血奋战,才换来今日大秦之盛!愿此碑凝聚大秦国运,护佑万世!”
“臣定竭尽所能,一月之内必成此碑,不负王命!”
“好!众将士,寡人立此碑,就是要让天下人知道——凡为我大秦挥洒热血者,大秦永不遗忘!你们的名字或许无人知晓,但你们的功绩,必将永世流传!”
“大王万年!大王万年!”
“大王万年!大王万年!”
秦王话音落下,整个大殿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呐喊,那些历经血战的将士们,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一刻的意义。
活着的将士或许不在乎这些虚名,然而那些为统一大业而牺牲的同袍、战死沙场的勇士们,需要这样的慰藉!
死亡并不可怕,最令将士们恐惧的,是被世人遗忘!
如今,这座青铜碑的铸造,不仅能让英魂安息,更能让后人铭记那段浴血奋战的岁月,给予他们永恒的安宁!
“起来吧,扶稣!”
秦王走到扶稣身旁,指向下方山呼海啸的将士:“他们的欢呼,皆是因你而来!”
“父王,此乃您的伟业,与儿臣无关。”
扶稣望着群情激昂的大秦锐士,心中感慨良多。
“重情义者,往往出自微末啊!父王,他们并非为自己欢呼,而是为那些逝去的袍泽欢喜。有此碑在,战死的将士们将永存秦人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