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耀的微信躺在屏幕上,那几个字嚣张又得意,仿佛能透过屏幕看见他那副勾着嘴角、桃花眼微挑的欠揍模样。
陶盼弟盯着那份豪华商务套餐,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叫了一声。
她从下午被许耀拽进杂物间开始,就高度紧张,后来又被亲弟弟的话捅了心窝子,整个人像被抽干了力气,又饿又乏。
她想把这份饭直接扔进垃圾桶,以示骨气。
可……
糖醋小排的色泽油亮,散发着酸甜的香气;清蒸鲈鱼上铺着细密的葱姜丝,鱼肉白嫩;西蓝花碧绿,虾仁粉嫩,连那碗鸡汤都飘着一层诱人的金黄鸡油。
浪费食物,天打雷劈。
这是她从小到大刻在骨子里的信条。
更何况,这是花钱买的。虽然不是她花的钱,但也是钱。
陶盼弟默默地拿起筷子。
吃!为什么不吃?不吃白不吃!
她就当这是许耀的精神损失费……不对,是她自己的精神损失费!被他吓唬,被他气,还被各种骚扰,吃他一顿饭怎么了?
理直气壮!
这么一想,她心里的那点别扭顿时烟消云散,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糖醋小排。
酸甜开胃,肉质软烂脱骨。
好吃。
她又尝了一口鱼,鲜嫩得入口即化。
太好吃了。
于是,接下来的十多分钟里,病房里只剩下轻微的咀嚼声。陶盼弟化悲愤为食欲,风卷残云,把四菜一汤连带那盒香米饭,吃了个底朝天,最后还意犹未尽地喝完了最后一口鸡汤。
吃饱喝足,她打了个嗝,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看着面前干干净净的食盒,她抹了抹嘴,这才想起来,这顿饭的主人还在等回信。
她没回微信,直接拨了许耀的电话。
电话几乎是秒接。
那头传来男人带着笑意的、懒洋洋的嗓音,像掺了蜜的烈酒:“喂?想我了?”
陶盼弟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拿远了一点,等那股子黏腻劲儿过去了,才重新放回耳边,语气平铺直叙,像在念报告:“许总,饭我吃完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许耀似乎没料到她是这个开场白,顿了顿才找回自己的节奏,轻笑一声:“怎么,吃饱了有力气来找我‘肉偿’了?”
“不是,”陶盼弟的语气依旧耿直得能把天聊死,“我是想问问,这顿饭多少钱?我转给你。”
“……”
许耀感觉自己精心营造的暧昧气氛,被她这一句话砸得稀碎。他靠在凌源大酒店总统套房的真皮沙发上,烦躁地扯了扯领口:“你觉得哥我缺那点钱?”
“我知道您不缺,”陶盼弟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是咱们俩关系一般,我不能白占您便宜。”
“关系一般?”许耀的音调扬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对啊,”陶盼弟理所当然地回答,“咱俩又不是很熟。”
许耀气笑了,从沙发上坐直了身子:“陶盼弟,你再说一遍?我们俩还不熟?那要怎样才算熟悉?嗯哼?”
这个女人,简直是摧毁气氛的天才。
陶盼弟自动忽略了他后半句的流氓话,坚持自己的原则:“许总,你就说这顿饭多少钱吧。”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久到陶盼弟以为他挂了。
半晌,许耀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也不是很贵,一百八。”
一百八?
陶盼弟心里咯噔一下。这么一份盒饭,就要一百八?虽然确实是她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盒饭,但也不至于这么贵吧?抢钱呢?
“真的?”她不确定地问了一句。
“当然。”许耀的语气里透着一股“你没见过世面”的优越感。
“告辞。”
“啪”的一声,陶盼弟干净利落地挂了电话。
她看着那个可以当镜子照的精美食盒,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转钱是不可能转的。
一百八,太贵了。这都够她妈小半天的住院费了。
要是十八块,她肯定二话不说就转过去,不能贪这个小便宜。
但一百八……性质就不一样了。这属于巨款。
就当是……他之前又是壁咚又是语言骚扰,吓唬自己的精神补偿费吧。对,就是这样。
想通了这一点,陶盼弟心安理得地把食盒收好,准备下次带饭还能用。
而电话另一头,许耀举着被挂断的手机,整个人都僵在了沙发上。
她……就这么挂了?
连句“谢谢”或者“太贵了”都没有,就一句“告辞”?
他许耀活了二十九年,送出去的奢侈品、豪华大餐不计其数,收到的反应无外乎惊喜、感动、欲拒还迎,还从没见过这种……问完价就跑的。
她这是嫌贵,所以不打算付了?
这个认知让许耀的俊脸黑了又青,青了又黑,最后,他竟控制不住地笑出了声。
这个女人,真是个宝藏。
她总有本事用最朴实、最耿直的方式,把他所有的套路和攻势都化为无形。
他站起身,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踱步,窗外是这座小城星星点点的夜景,他却无心欣赏。
硬的不行,软的也不吃。
钱,她不要。人,她推开。
许耀停下脚步,看着玻璃倒影中自己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嘴角慢慢勾起一个恶劣又玩味的弧度。
陶盼弟,你等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