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死寂。
张县长看着眼前这一幕，心脏狂跳。
他不是没见过人才，可他从没见过这种场面！
那可是李国栋！曾经国营大厂的技术骨干！那几个大学生，更是省里都当宝贝疙瘩的天之骄子！
现在，他们对着一个农村懒汉，行九十度大礼，求着要留下打白工！
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
张县长猛地惊醒，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抢在所有人前面，当场拍板。
“批了！我代表县里，特批！”
他激动得满脸通红，对着李国栋几人大手一挥。
“从今天起，你们几位，就是我们新成立的‘安丰县第一农机厂’的元老！技术专家！所有手续，我亲自去办！所有待遇，给到最高！”
李国栋几人闻言，脸上却没有半点喜色，依旧固执地弯着腰，看着摇椅里的王昊，等待着那个唯一重要的答案。
张县长瞬间懂了。
他连忙转过身，搓着手，脸上堆满了近乎讨好的笑容，小心翼翼地凑到王昊跟前。
“王……王总顾问，您看？”
那个“总”字，他咬得特别重，生怕别人听不见。
这已经不是商量，这是请示。
王昊心里乐开了花。
好家伙，这送上门的顶级苦力，不要白不要啊！
以后农机厂所有研发的活，不就全有人代劳了？自己只要躺着出个点子就行。
完美！
他掀开眼皮，懒洋洋地扫了面前这几个还在鞠躬的知识分子一眼。
“行吧。”
他点了点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施舍。
“看你们这么有诚意，就留下来给秦总工打打下手吧。”
秦雪茹，那个一直站在不远处的省城知性女人，听到自己的名字，整个人都懵了。
紧接着，王昊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我这不养闲人，谁要是偷奸耍滑，干不好活，就卷铺盖滚蛋。”
这番话，听在李国栋几人耳朵里，却不亚于天籁之音！
“是！王总顾问！”
几人激动地直起身子，异口同声地保证，脸上的狂热不减反增。
秦雪茹捂着嘴，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那个还停留在图纸上的农机厂，在这一瞬间，就拥有了全黑江省，不，甚至是全国都堪称顶尖的技术团队！
她看着那个躺在摇椅里，连姿势都没换一下的男人。
这个男人，随口一句话，就为她插上了腾飞的翅膀。
而这场匪夷所思的“拜师仪式”，彻底点燃了在场所有人的最后一丝理智。
尤其是学习班里那些学员。
他们之前还抱着怀疑、观望、甚至是批判的态度。
可现在，连省城来的技术专家都跪求着要留下打杂，他们还有什么资格矜持？
“王老师！收下我吧！我虽然不懂技术，但我有力气！我去农机厂看大门也行！”
“王老师！我也要留下！我什么都能干！我给您端茶倒水！”
“别跟我抢！我要留在靠山屯当个社员！我不要工分，只要能天天听王老师的教诲！”
“轰”的一下，上百人彻底疯狂了。
他们如同决堤的洪水，争先恐后地朝着那把小小的摇椅涌了过来。
那场面，比刚才胜利公社要闹事时还混乱。
一场史无前例的“拜师狂潮”，就这么在靠山屯的打谷场上，毫无征兆地上演了。
王昊的“懒人王国”，在这一刻，人口和人才，实现了第一次爆炸性的扩张。
“吵死了！”
王昊被这群人的叫嚷声吵得脑仁疼，烦躁地皱起了眉。
他目光在人群里一扫，最后落在了正努力维持秩序，却被挤得东倒西歪的林晚晴身上。
“林晚晴！”
王昊喊了一声。
正手忙脚乱的林晚晴一个激灵，连忙挤出人群。
“到！”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总秘书。”
王昊指着那片混乱的人群，直接把锅甩了出去。
“这些人，你看着安排。”
“能用的，就登记一下，留下来。不能用的，让他们哪凉快哪待着去，别在这儿碍眼。”
林晚晴整个人都僵住了。
总秘书？
这是什么职务？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一股巨大的兴奋和激动，瞬间冲上了头顶。
这是王昊第一次，正式地，在所有人面前，给了她一个明确的职位！
这是信任！是重用！
“是！保证完成任务！”
林晚晴的腰杆瞬间挺得笔直，脸上因为激动而泛起红晕，但整个人散发出的气场，却瞬间变得干练而凌厉。
她立刻转身，对着人群大声喊道。
“都别挤了！排好队！所有想留下的人，都到我这里来登记！”
“我们会根据每个人的特长和能力，进行统一的考核和安排！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我们靠山屯的！”
她几句话，就将混乱的局面控制了下来。
一个现代化的“人力资源部”的雏形，就在这个六零年的小山村里，因为一个懒汉的不耐烦，戏剧性地诞生了。
当天晚上，靠山屯举行了史无前例的盛大庆功宴。
整个打谷场灯火通明，几十张桌子拼在一起，上面摆满了平日里想都不敢想的硬菜。
红烧肉、炖大鹅、烧鸡、鲜鱼汤……肉香飘出几里地，让隔壁公社的人馋得直哭。
王昊理所当然地被簇拥在了主位。
他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靠在椅子上，苏婉在他身后给他轻轻捏着肩膀，赵小玲给他剥着花生，李秀琴则端着碗，一勺一勺地喂他喝鱼汤。
他看着眼前这片喧嚣、热闹、充满了希望和活力的场面，看着那些围着他，脸上带着崇拜和敬畏的村民、干部、技术员。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但他心里，却只有一个最朴素的念头。
人多了好啊。
干活的人多了，自己以后是不是就可以躺得更安稳，更理直气壮了？
嗯，明天就让新来的那帮人去后山开荒，再挖个更大的鱼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