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那间幽深庭院的办公室里,暖气烧得人皮肤发干。
周正国被两个面无表情的警卫“请”了进来,他感觉自己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
屋子里,不止元勋一个人。
沿着长条会议桌,坐着一整排人。他们的肩上,星星在灯光下闪烁,每一颗都代表着足以压垮一个省的份量。
周正国认识他们,只在最机密的内部文件和新闻简报上见过。
这些人是这个国家真正的擎天之柱。
此刻他们都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也不动。
空气凝固了,压力大得让周正国的膝盖发软。
元勋没有看他,依旧在低头打磨着手里的那截木料,砂纸摩擦木头的“沙沙”声,是房间里唯一的声音,也像是死神的催命符。
终于他停下动作,将木料和砂纸放下,用毛巾仔细擦了擦手。
整个过程,周正国站得笔直,汗水已经浸湿了他的内衣。
元勋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情绪。他没有骂人,甚至没有一丝怒意。
他只是从桌上拿起一张纸,一张画满了鬼画符的、边缘都有些卷起的粗糙纸张,轻轻地放在了周正国面前的桌面上。
“周正国同志,你也是搞情报工作的,眼光一向很准。”
元勋的开场白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心头发慌。
“你来给评一评,就面前这份东西,它值多少个师?”
周正国僵硬地低下头。
只看了一眼。
就仅仅一眼,他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
那张纸上画的是什么鬼东西?一个歪歪扭扭的环,一堆乱七八糟的线,旁边还有几个像是孩童涂鸦般的字。
“托卡马克?”
“磁约束?”
这些词汇他一个都不认识。
但是,作为一个资深的情报头子,他能从这潦草的图纸背后,嗅到一股足以让整个世界都为之颠覆的恐怖气息!
他看不懂这技术,但他看得懂坐在这里的这群人!
能让这满屋子的大佬,在深夜齐聚一堂,如临大敌般对待的一张图纸,它代表的价值,根本不是用“师”可以衡量的!
那是一个国家的未来!
是一个民族的命运!
而他,周正国,就在几天前,还想着派人去把这份未来的所有者,连同他的一切,都抢过来,变成自己的功劳!
冷汗,瞬间从他的额角、后背、四肢百骸疯狂涌出。
他想抢的不是什么技术成果。
他这是想撬动国运!
他猛地抬起头,看着元勋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周正国的整个世界,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我……我……”
他想解释,想辩白,可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大团烧红的烙铁,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我……有罪!”
最后,他所有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双腿一软,整个人“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了冰冷坚硬的地板上。
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屋子里依旧死寂。
那些大佬们,只是冷漠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他,就像在看一个已经死了的东西。
元勋挥了挥手。
“你的问题,组织上会查清楚,会处理。”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现在,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跪在地上的周正国猛地抬起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睛里爆发出求生的光芒。
元勋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亲自去一趟东北,去靠山屯。”
“第一,代表你自己,也代表七局,向王昊同志,赔礼道歉。要诚恳,要深刻,要让他满意。”
“第二,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对‘靠山屯863项目先导区’的升级任命,级别,由你看着办,但不能低于一个独立团的规格。”
“第三,追认柳眉同志在本次事件中的卓越功绩,并正式宣布对她的任命。她现在是安保部的副部长,副团级干部,这个任命,要从你嘴里说出来,要让所有人都听到。”
周正国听得浑身发抖。
这哪里是将功补过?
这分明是让他去游街示众!让他把自己钉在耻辱柱上,再亲手浇上一桶油,点一把火!
元勋俯下身,凑到他的耳边。
“记住。”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
“你这次的任务,不是去完成一件公事,而是去‘朝圣’!”
“如果那位小祖宗,对你的道歉,对你的安排,有半点不满意……”
元勋直起身,没有把话说完,只是用手指了指门外。
“那你就不用回来了,直接去农场里,陪着你的那些手下,一起改造思想吧。”
周正国彻底瘫软在了地上,浑身上下,再没有一丝力气。
他知道这趟东北之行,将是他这辈子最屈辱,也最重要的一次旅程。
办好了,他或许还能保住一条命,一个身份。
办砸了,他将万劫不复。
“我……领命。”
他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当他失魂落魄地被警卫架着,走出那间办公室时,身后传来了大佬们压低了的讨论声。
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钻进他的耳朵里,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锥子,狠狠扎在他的心上。
“对王昊同志的保护,必须立刻提升到最高级别!安丰县的驻军要动起来,外松内紧!”
“他的个人喜好,也要摸清楚!他喜欢吃什么,喝什么,喜欢什么样的生活环境,必须立刻整理成册,专人负责!”
“还有他的家人!苏婉同志,林晚晴同志,还有那几个科研人员,安保级别全部上调!绝不能出任何纰漏!”
一个听起来有些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提出了一个让周正国差点再次跪下的建议。
“我建议,立刻从总院抽调一个最好的医疗小组过去!二十四小时待命!务必,务必保障好王昊同志的‘龙体’安康!”
龙体……
周正国听到这两个字,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无尽的冰凉和恐惧。
他惹上的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不,那不是怪物。
那是一个,已经被这个国家,当成“活神仙”一样,小心翼翼供起来的男人。
而他竟然还妄图去染指神仙的宝物。
真是……不知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