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护梭”成功驶入“终末回路”的光之通道，如同将一颗石子投入了深不见底的古井，除了最初那一声微不可察的“咚”，便再无声息。
信号中断，联系彻底断绝。
“太初研究院”内，劫后余生的狂喜还没来得及完全绽放，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寂静冻成了冰坨子。
所有人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互相看着，眼神里全是茫然和…越来越浓的不安。
“怎么回事？信号呢？画面呢？”公输仇急得直跳脚，差点把拐杖扔了，“那破梭子是不是一进去就化了？！”
陈平脸色苍白，双手死死抓住控制台的边缘，指节发白：“通道内部…有极强的规则干扰…非…非当前传讯法阵所能穿透…”
林昊脑子里的系统又开始刷屏【警告！检测到高维规则屏障！常规信息传输已被阻断！尝试建立超维链接…能量不足…权限不足…链接失败！】
失败失败又失败！这破系统除了报警和要钱还能干啥？！林昊气得想砸东西。
章台宫内，通过玄光镜看到这一幕的群臣，心也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刚看到点希望，门是进去了，结果里面是黑的？啥也看不见？这跟没进去有啥区别？
冯劫老头这次没晕，但已经开始抹眼泪了：“陛下…天意如此…天意如此啊！此非人力可窥之境，强求不得，强求不得啊…”
李斯也颤声道：“陛下，入口虽现，然内情不明，凶险未知，是否…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计议个屁！门都撬开了，难道就因为里面黑，就不进去了？！
嬴政面沉如水，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着那已然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虚空坐标。
“维护梭…可还有备品？”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林昊硬着头皮回禀：“回陛下…还…还有两艘。”
“好。”嬴政缓缓站起身，“给朕…装上最强的防护符阵，塞满记录玉简！再派一艘进去！朕不信，一点东西都带不回来！”
命令下达，研究院再次忙碌起来。
第二艘维护梭被紧急改装，上面刻满了各种加固和抗干扰符文，舱室里塞满了特制的、能抵抗一定程度规则侵蚀的记录玉简。
过程依旧是提心吊胆。请求发送，接口浮现，通道开启。
第二艘维护梭，带着所有人的期望，再次缓缓驶入那光之通道。
然后…再次失联。
死一样的寂静。
完了…又搭进去一个。
就在绝望情绪即将蔓延开时，控制台上，一个极其微弱、几乎被噪音淹没的信号灯，突然闪烁了一下！
“有信号！有信号反馈！”一个眼尖的监测修士尖叫起来，声音都破了音！
所有人瞬间围了过去！
那信号极其微弱，断断续续，根本无法解析内容，但…它确实存在！说明第二艘梭子没有立刻完蛋！它还在挣扎！还在试图传回信息！
“快！加强接收法阵！锁定信号源！”陈平激动得胡子都在抖。
符文师们手忙脚乱地调整着法阵，算学博士们疯狂计算着信号特征。
终于，一段极其残缺、充满杂讯的信息流被艰难地捕捉、还原了出来！
不是图像，不是声音，而是一段…混乱的、冰冷的、仿佛由无数几何符号和逻辑指令构成的“数据碎片”！
这碎片一出现，陈平带来的几个算学博士只看了一眼，就惨叫一声，抱头蹲了下去，鼻血直流！显然无法承受其信息冲击！
陈平自己也脸色一白，强忍着不适，和林昊一起扑到那数据碎片前。
“这是…结构图？还是…运行日志？”林昊看得头晕眼花，系统倒是很给力地开始尝试解析【检测到异常数据结构…尝试破译…进度1%…警告！信息蕴含高阶规则之力，解析将大幅消耗算力与能量…】
“像…像是某种…内部通道的导航标记和…规则限制说明？”陈平揪着所剩无几的头发，眼睛瞪得溜圆，“看这里…‘禁止高能量反应’、‘禁止信息外泄’、‘遵循既定航路’…还有…还有这个！‘低权限维护单元活动区域限制’！”
导航标记！规则限制！活动区域！
虽然只是碎片，却如同在黑暗中摸索的人，突然看到了一缕微光！
这证明通道内部并非完全的混沌和毁灭，而是有规律可循的！只要遵守它的规则，或许就能在其中生存甚至…探索！
“第三艘！”嬴政的声音通过传讯阵传来，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给朕装上最好的记录玉简！按照这碎片里的规则，模拟低权限状态，再探！”
第三艘，也是最后一艘维护梭，被赋予了最高的期望。
它更加小心翼翼地被送入通道。
这一次，或许是运气，或许是那数据碎片起到了作用，第三艘维护梭的信号坚持了更长的时间，传回了更多一些的、同样残缺却至关重要的数据碎片！
通过这些拼凑起来的碎片，研究院终于对那光之通道的内部，有了一个极其模糊却震撼人心的认知——
那并非一条简单的通道，而是一个庞大到无法想象的、由纯粹规则和能量构成的复杂“管网系统”！内部充斥着各种无形的“规则壁垒”和“权限检测点”，一旦触发，立刻就会引来毁灭性的“清除程序”！
而他们之前派进去的维护梭，就像是闯进了巨人血管里的细菌，只能在极其有限的、允许“低权限维护单元”通行的狭窄区域内艰难移动，稍有不慎，就会撞上“免疫系统”，死无全尸。
更令人心惊的是，通过这些碎片信息反向推算，那“终末回路”本体的庞大程度，可能远超想象，其覆盖范围…或许…遍及整个已知宇宙？！
这消息，让所有知情者都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恐惧。
但同时，一个更加疯狂、更加诱人的念头，也在嬴政心中滋生。
如此庞大的系统…必然有其核心！有其控制中枢！
若能找到…若能掌控…
“陛下！”林昊的声音打断了嬴政的遐思，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根据碎片信息分析，常规手段…根本无法深入！那内部的规则压制太强，我们的维护梭就像纸糊的，随时可能被碾碎！而且…我们根本无法确定核心的位置，甚至…不知道它是否以我们能够理解的形式存在！”
“那便找到能深入的方法！”嬴政斩钉截铁，“既然有规则，便可利用！既然有权限，便可获取！甚至…伪造！”
“研究院所有资源，转向新目标：研制能抵御内部规则压制、并能模拟更高权限的…‘探索舟’！”
“朕要的，不再是被动记录，而是…主动探索！直至…找到核心！”
新的、更加艰巨的任务压了下来。
研究院刚刚轻松一点的气氛再次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绝望和…被陛下逼出来的疯狂。
抵御规则压制？模拟更高权限？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陛下的命令就是绝对的。
研究再次陷入僵局。尝试制作能抵御规则压制的护盾？材料刚送进去就被无形的力量碾成了粉末。尝试破解更高权限的认证模式？算阵直接冒烟烧毁。
就在一筹莫展之际，赵衍那小子，又一次在作死的边缘找到了灵感。
他拿着那些数据碎片，琢磨了好几天，忽然跑来找林昊和陈平，眼神亮得吓人：“院正！博士！咱们…咱们是不是搞错了方向？”
“那通道里的规则，排斥一切‘异常’，但…但对‘符合规则’的东西，似乎…并不主动攻击？咱们的老祖宗维护梭虽然烂，但只要不瞎搞，也能溜达一会儿才完蛋对吧？”
林昊没好气道：“废话！然后呢？”
“然后…”赵衍搓着手，兴奋道，“咱们能不能…别老想着硬抗规则或者伪造权限？咱们能不能…‘骗’规则？把自己…变成规则的一部分？”
“变成规则的一部分？”陈平皱起眉头，“何意？”
“你看这碎片里说，低权限单元只能在固定区域活动…那咱们就只在固定区域活动！它说禁止高能量反应…那咱们就把能量波动压到最低！它说禁止信息外泄…那咱们就不主动往外发信息！咱们…咱们就假装自己是一块人畜无害的、迷路的‘垃圾’！或者…一个出了bug的、在原地打转的低级维护单元！”
赵衍越说越兴奋：“咱们造一个超小型的、几乎没能量反应的、能模拟维护单元基本运动模式的…‘潜航器’！塞满记录玉简，把它送进去，就让它顺着固定航路飘！能飘多远飘多远，能记多少记多少！等到玉简记满了，或者快要被规则同化了，再想办法…把它‘吐’出来！”
假装是垃圾？假装是bug？
林昊和陈平都愣住了。
这思路…也太猥琐了吧？！但…听起来好像…有点道理？对付这种死板的规则系统，或许这种摆烂式的渗透，比正面硬刚更有效？
死马当活马医！反正也没别的招了！
计划上报嬴政。嬴政只沉默了片刻，便吐出两个字：“可行。”
于是，“垃圾潜航器”计划启动。
这玩意儿技术要求反而没那么高，核心就是“低调”、“不起眼”、“符合规则”。
很快，一批巴掌大小、外壳由特殊吸能材料制成、内部塞满了微型记录玉简、动力系统极其微弱且只会模拟维护单元基础移动模式的“潜航器”被制造了出来。
再次开启通道，这次没有发送任何请求，只是用最低功率模拟了一个“单元失联后重新上线”的故障信号。
通道竟然…真的打开了！似乎系统默认了这种“故障单元回归”的情况？
数十个“垃圾潜航器”被悄无声息地投放了进去。
然后，就是漫长的、令人焦灼的等待。
一天，两天…十天…
毫无音讯。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批“垃圾”也全军覆没的时候——
一个月后，通道入口附近的监测法阵，突然捕捉到一阵极其微弱的空间扰动！
紧接着，一个浑身布满裂纹、几乎快要散架的“潜航器”，如同被吐出来的枣核一样，从突然浮现的接口中掉了出来！
它回来了！
研究院瞬间炸锅！
人们手忙脚乱地把那残破的潜航器捞回来，小心翼翼地取出里面的记录玉简。
玉简大部分已经损坏，但仍有少数几个，记录下了一些断断续续的、却无比珍贵的影像和数据！
通过那些晃动模糊的影像，人们第一次亲眼看到了“终末回路”内部的景象——
那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光之海洋，无数由纯粹能量和规则构成的庞大结构在虚空中延伸、交错、运转，冰冷、死寂、却充满了令人敬畏的宏伟与精密！潜航器如同尘埃般在其中飘荡，沿着固定的轨迹，窥探到了冰山一角！
更重要的是，数据表明，只要严格遵守那些基础的规则，潜航器确实能存活相当长的时间！
“成功了！陛下！此法可行！”林昊激动地向嬴政汇报。
嬴政看着玄光镜中那模糊却震撼的影像，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善！大善！”
“即刻批量制造此种潜航器！给朕…撒进去！朕要看到更多！更深处！”
更多的“垃圾潜航器”被制造出来，如同撒豆子般被投入光之通道。
它们中的大部分依旧石沉大海，但总有极少数幸运儿，能飘到更远的地方，记录下更多的信息，然后侥幸被“排泄”出来。
通过这些零零碎碎的信息，研究院终于拼凑出了一幅相对完整的、关于通道内部低权限区域的“地图”，以及更加详细的规则限制。
帝国的触角，终于以一种极其卑微却有效的方式，深入到了那神秘的“终末回路”内部！
然而，随着探索的深入，一个巨大的瓶颈出现了。
潜航器能活动的区域，始终被限制在“低权限维护区”，根本无法触及更深层、更核心的区域。那些区域被更加严密、更加恐怖的规则壁垒所封锁。
想要更进一步，必须获得更高的“权限”！
如何获得？
研究院再次陷入困境。
直到某一次，一个潜航器意外记录下了一段特殊的“事件”。
影像中，一艘造型奇特、风格与当前所有已知文明都截然不同的银白色梭形飞行器，无视了低权限区域的规则限制，以一种优雅而高效的方式，高速穿过维护区，消失在通往更深层的通道入口。它所过之处，周围的规则壁垒纷纷为其让路，仿佛在迎接主人。
更令人震惊的是，这艘银白飞梭经过时，散逸出的微弱波动，竟然让附近几个潜航器的记录玉简短暂地超载了！
“高权限单元！”陈平失声叫道，“是系统内部的…高级维护者？还是…监察者？”
林昊脑子里的系统也疯狂报警【检测到未知高等文明造物能量特征！权限等级判定：极高！威胁等级：极高！】
嬴政看到这段影像，沉默良久，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找到它。”他缓缓开口，“或者…找到它出现的原因。”
“朕要…它的权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