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京华风云 第十二章：西山论剑，锋芒初露
冬日的西山，褪去了秋日的绚烂，披上了一层素净的灰白。阳光透过稀疏的枝桠，在覆着薄霜的山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寒风掠过光秃的树梢，发出呜呜的声响，更添几分清寂。
红叶亭坐落在一处视野开阔的山腰平台之上，此刻亭中空无一人。林夜提前半小时抵达，他并未进入亭中，而是负手立于亭外一块巨大的青石之上，远眺着下方笼罩在淡淡晨雾中的京都城廓。他气息内敛，与周围的枯寂山景仿佛融为一体。
准时，午时整。
一道凌厉的破空声由远及近，并不刺耳，却带着一股斩断一切的决绝意味。下一刻，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从天外射来的利剑，精准地落在红叶亭的飞檐一角。来人身形挺拔，正是那日紫禁之巅抱剑闭目的黑衣青年。他依旧抱着那柄连鞘长剑，剑鞘古朴，看不出材质，但那股引而不发的锋锐之气，却比之前更加凝练。
“蜀山，凌绝。”黑衣青年开口，声音如同金铁交击，简洁冰冷。他的目光落在林夜身上，如同两柄出鞘的利剑，带着审视与探究。
“林夜。”林夜转身，平静地迎上对方的目光。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仿佛有无形的火花迸溅。凌绝的剑意纯粹而极端，而林夜的混沌意境则浩瀚包容。
“你的道，很奇特。”凌绝微微蹙眉，他似乎无法完全看透林夜，“非剑，非法，非体，却又似乎囊括一切。”
“万法归源，殊途同归。”林夜淡然道，“剑道，亦是万法之一。”
凌绝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说得好！剑即是道，道亦可为剑！请！”
他最后一个“请”字落下，整个人气势陡然一变！不再是抱剑独立的沉默青年，而是一柄已然出鞘、欲要斩破苍穹的神剑！他并未拔剑，但一股无形却有质的剑意已冲天而起，搅动着亭周的风云，地上的薄霜被这股剑意逼得四散飞溅，露出下面青黑色的山石！
这股剑意，并非针对林夜的身体，而是直指他的神魂与道心！这是剑修之间常见的论道方式，以意相争，凶险程度丝毫不亚于真刀真枪的搏杀！
林夜只觉一股锐利无匹、仿佛能斩断一切羁绊、破灭万法的意念，如同滔天巨浪般向自己涌来。他的衣袂在这股剑意压迫下紧紧贴在身上，发丝向后飞扬。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混沌光芒流转。并未选择以攻对攻，而是将自身神识与【万法归源诀】的意境结合，在身前布下了一层看似稀薄、却仿佛蕴含天地初开至理的混沌屏障。
“嗤——！”
凌绝那足以斩断金丹初期修士道心的凌厉剑意，撞击在混沌屏障之上，竟如同泥牛入海，被那流转不息的混沌气流层层削弱、分解、吸纳！那屏障微微荡漾，泛起涟漪，却始终稳固如山！
凌绝目光一凝，他感觉到自己的剑意仿佛斩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虚空，力量被不断分散、化解，竟有种无处着力的感觉。他心念一动，剑意骤然变化，从之前的磅礴浩大，转为极致的凝聚与穿透！如同一根无形的针，凝聚了他全部的精神锋芒，直刺混沌屏障的核心！
这一次，混沌屏障的涟漪明显加剧，那根“意剑之针”几乎要穿透进来！林夜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针尖传来的刺痛感，仿佛自己的神魂都要被刺穿。
他不敢大意，全力运转功法。混沌屏障不再是被动防御，而是开始缓缓旋转起来，如同一个微型的混沌漩涡！那根凝聚的意剑之针，在漩涡的拉扯与碾磨下，开始扭曲、变形，锋锐之气被一点点磨灭！
凌绝闷哼一声，脸色微微发白，但他眼中非但没有挫败，反而燃起了更加炽烈的战意！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
“锵——！”
一声清越的剑鸣，响彻山野！他终于拔剑了！
剑身如一泓秋水，清澈冰冷，映照着冬日的阳光，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寒芒。随着长剑出鞘，凌绝周身的气势再次暴涨，人与剑仿佛合二为一，化作一道撕裂天地的惊世剑光，不再是意念交锋，而是真正的剑气，带着斩破虚空的决绝，直斩林夜！
这一剑，速度快到了极致，仿佛超越了时间的束缚！剑气所过之处，空间都产生了细微的扭曲，发出刺耳的撕裂声！
面对这石破天惊的一剑，林夜终于动了。他并未后退，也未闪避，而是抬起了右手。丹田内，那柄无名剑胚受到外界凌厉剑气的刺激，微微震颤起来。
林夜并指如剑，混沌色的真元凝聚于指尖，他没有施展任何具体的剑招，只是简简单单，一指点出！指尖前方，虚空仿佛塌陷，形成一个微小的混沌原点，迎向了那道惊世剑光！
指尖对剑锋！
“叮——！”
一声清脆到极致，却又仿佛响彻在灵魂深处的交鸣声爆发开来！
没有想象中的能量爆炸，只有最纯粹的力量与意境的碰撞！
以两人交手点为中心，一道无形的冲击波呈环形骤然扩散！红叶亭的琉璃瓦片哗啦啦作响，亭柱上出现细微的裂纹，周围数十米内的树木剧烈摇晃，枝叶纷飞，地面的冻土被硬生生刮掉一层！
凌绝只觉自己那无坚不摧的剑气，在接触到对方指尖那混沌原点的瞬间，仿佛斩入了另一个世界，所有的力量、所有的锋芒，都被那原点吞噬、分解、转化！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和一个人对抗，而是在和一片浩瀚的、正在演化的宇宙雏形对抗！
“咔嚓！”
一声细微的碎裂声响起。凌绝手中那柄品质不凡的长剑，剑尖之处，竟然出现了一丝几乎微不可查的裂纹！而他整个人，则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反震之力震得向后滑退出十余米，在地上留下两道深深的痕迹，持剑的手臂微微颤抖，虎口迸裂，渗出血丝。
他稳住身形，看着剑尖的裂纹，脸上充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他这柄“秋水剑”乃是地阶下品法宝，伴随他多年，剑意温养，锋锐无匹，今日竟然在正面交锋中受损？！
林夜依旧站在原地，收回手指，指尖一丝混沌气流缓缓散去。他面色如常，但体内气血也微微翻腾，金丹运转加速，化解着那一剑带来的冲击。凌绝的剑，确实厉害，若非他刚刚突破金丹后期，对【万法归源诀】的领悟更深，加之那混沌原点蕴含了一丝小世界之力，恐怕难以如此轻易接下。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指尖，皮肤下有一道极淡的白痕，正在迅速消失。无名剑胚在丹田内雀跃不已，似乎对刚才那凌厉的剑气极为渴望。
凌绝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归剑入鞘。他看向林夜的目光，之前的审视与探究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对强者的尊重，以及一丝遇到同道中人的欣喜。
“我输了。”凌绝坦然道，“道友之道，浩渺如渊，凌某佩服。”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好奇，“道友并非纯粹剑修，但方才那一指，已得‘无招’之妙，更蕴含天地至理。不知道友可愿听听蜀山对于‘剑心’的一些浅见？”
林夜微微一笑，拱手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两人之间的气氛，从之前的剑拔弩张，瞬间转变为平和论道。他们走入红叶亭，无视亭柱上的裂纹，相对而坐。凌绝开始讲述蜀山剑派对于剑心通明、人剑合一的理解，讲述如何以剑映心，以心御剑。林夜则不时提出自己的见解，从【万法归源诀】的角度，阐述万法相容，剑亦为法的道理。
论道持续了整整一个下午。林夜虽不专修剑道，但高屋建瓴，触类旁通，对剑道的理解也飞速提升，丹田内的无名剑胚似乎也更加灵动。而凌绝也从林夜那包容万象的“道”中，隐约看到了剑道更进一步的可能，受益匪浅。
日落西山，霞光漫天。
凌绝起身，郑重地对林夜抱拳一礼：“今日论剑，获益良多。他日道友若来蜀山，凌某必扫榻相迎。”
“凌道友客气，后会有期。”林夜回礼。
看着凌绝化作剑光远去，林夜站在暮色中，感受着此次论剑的收获。不仅对敌手段多了一些理解，更重要的是，与凌绝这等纯粹剑修的交流，让他对“锋芒”、“锐意”有了更深的体会，这对温养那柄无名剑胚，以及应对即将到来的危机，都有着无形的助益。
他转身下山，身影融入苍茫暮色。西山论剑已毕，但京都的暗流，以及那潜伏的杀手“无面”，依旧如同阴影，笼罩在前路。
（第十卷 第十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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