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尚且冷,两个小孩子,站在衡阳城外几里处的官道旁拦车,他们要坐车从衡阳去往长沙。
二人一个逃奴,一个乞丐,都没有路引,只能试试能不能搭个便车一起去那边了。
只是,想法是美好的,现实有点残酷。
两人拦了好几辆车了,不是不肯就是要价太高,两人只能看着一辆又一辆车过去。
“姐姐,什么时候能有车啊。”司恒抬手擦擦汗,“这比当乞丐累多了。”
司乡纠正一下,“叫哥哥,又忘了。当乞丐当然轻松,不干活儿,要不到饭就去乱葬岗,乱葬岗再没东西就饿死自己算了。”
“哥哥,我不说累了。”司恒年纪尚幼,也确实没有一口气走过这么远,又饿得快,只想到口袋里的窝窝头,他还是舍不得掏出来吃。
二人又往前走了阵,停下来休息,看着前方又来一辆马车,司乡站起来挥手。
“吁~”赶车的年轻人的拉缰绳停了下来,问了一声,“两位小兄弟想做什么?”
司乡先作了一揖,然后才说话,“您好,请问可是往长沙去,我们想搭车。”
“抱歉,我们不搭生人。”车夫想也不想的拒绝,“你们再问问其他人。”
司乡脸上难掩失望之色,只是仍然作了个揖,“打扰了。”
那马车车辕上有两人,一个是赶车的,另一个是老者,司乡只顾跟车夫说话,也没仔细看车上人的脸孔,只是行礼后往后退。
车夫要走,老者倒是来了点兴致,他看这小孩子面色黄,穿得也不好,但一双眼睛却亮,个头小,行事礼节却周到,看起来不像是种地的农户。
“小孩儿,你想搭车准备了多少钱?”老者问道,“若是没钱我可不能让你白搭。”
司乡还好早有准备,立刻说道:“小可只凑出了一百个大钱来,小可知道不多,您能带我们吗?小可可以先给钱的。”
一百个钱带两个人从衡阳到长沙,属实跟没给一样,毕竟五百多里呢。
“你这是真不多啊。”老者摸着胡子笑,“还不够我马儿的草料钱。
司乡知道自己给的实在太少了,红着脸抬头商量,”那小可和弟弟还能再挤点出来,我们还有八十多个大钱。“说着说着发现老者有些眼熟,想了一下还真认了出来,“咦,老人家是您。”
“小孩儿,你可不能乱攀关系,我们老爷可没你这样的亲戚。”车夫见多了事情,以为这是要乱认亲戚了。
老者倒是饶有兴致的看向下面那个小孩儿,问道:“你认识我?”
“不认识,就是见过您。”司乡斟酌着用词,“您年前在城里花市上卖一盆白梅花,要价二十两,最后二两三钱卖给一个小姑娘了,扔人的时候还把鞋子给扔出去了。”
这事儿还是记得清楚的,毕竟当时鞋子是云清寒给人捡回去的,还记得那是只没什么味道的鞋子,后来出门还有个中年人去找他去了。
“哎呦,还真是见过老夫的。”老者见少年真说得出他的事情,觉得有缘,“上来吧。”
车夫怕出事,叫了声老爷。
“无妨,两个小孩子家家的做不出什么事来。”老者不在意。
两兄弟陪着老者坐进车厢里,司恒到处打量,一副新奇的样子。
“阿恒,不要乱看。”司乡小声提醒,又对老者致歉,“您老多包涵,我们没见过什么世面。”
老者不在意的挥挥手,更细细的打量了二人,这个哥哥行事沉稳,虽然也有少年人的稚嫩,但是举动之间一点不乱,弟弟更青涩些,看起来像是不怎么和人打交道的。
“不妨事,老夫柳复传,浙江嘉兴人士,两们小兄弟哪里人?”老者问道,“听你们口音是衡阳的。”
司乡报了自己两人的姓名,也开始和老者聊起来:“是的,不过是乡里人,年前进城正好遇到您在花市卖花,后来就没怎么出门了。”
“那你们去长沙是要做什么呢?”老者看他们包袱不小,“探亲还是访友?”
司恒嘴快:“我们要走上海,哥哥说穷人去上海能有点机会,我们就想去那边赚钱。”
好消息,司恒记得在人前喊哥哥了,坏消息,他有点话痨。
对上老者探问的眼神,司乡在心里骂了一句这个便宜弟弟,这才对老者说了情况,“我们家里只剩我们两兄弟了,家里也没什么产业亲族可以依靠,就想着去外地碰碰运气。”
“那为何要去上海那么远的地方呢、”柳复传好奇心上来了,“年轻人,说说。”
司乡:“听说那边做生意的人多,经济比较活,我就想着,钱多的地方一定能挣钱,就打算过去了。”
“这些都是我以前帮忙做事的那家老爷说的,他们家也有人去上海做生意去了。”
“哦,那你以前做事的老爷叫什么,说不定我认识。”柳复传问,“能听到这些话,你老爷很重视你啊。”
意思有两样,一是能听到这些话,二是能听进去话。
“他的名讳我不敢透露,毕竟已经不在这家做事了。”司乡理由早就想好了,“等小可以后混好了,再敲锣打鼓的去向旧主道谢才好。”
她心里想,等我混好了,我非得用钱把沈老三给砸断腿不可,还得是两条。
柳复传抚着胡须笑起来,“倒是个有志向的年轻人,老夫相信你们一定能有大出息。”
“谢谢您。”司乡心里一动,又问,“老人家,可否向您请教一些事?”
“说吧。”柳复传道。
司乡想打听一下在长沙坐火车和船要些什么东西。
“备好钱就行了。”柳复传今年还没坐过这两样,不过他消息还是有的,“应该差不多十几块银洋,看坐什么位置了,老夫来时是去年,今年还不知道。船我也很久没坐了,没打听。”
看这两个孩子好像没什么钱的样子,他问:“你们坐火车还是船?老夫坐火车去上海,然后从上海回嘉兴,若是坐火车,我们倒是可以同行。”
对于路线,司恒前面只知道是要从长沙走,但是不知道具体怎么走,听了这话就望向他姐姐,啊,不对,是望向他哥哥。
司乡盘算了一下他们的钱,只怕这火车是坐不起了,“还不知道,只怕我们的钱不够火车,到了长沙小可再去打听打听要多少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