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是跟礼教礼法全然相悖的说法。
林太太有些惊住了,好半晌都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三个女洋人。
“她怎么了?”那个为首的女洋人问。
司乡:“吓到了,我们这边的女人离婚的少,不敢离,离了没地方去,也怕死了牌位没人祭拜,尸首没人埋。”
“哦,那叫她多见几个外国人就习惯了。”二号女洋人说,“早年你们女人都裹脚,现在不是稍微有点儿人不裹了么,还是有进步的。”
三号女洋人接着说:“对离婚这个事也一样,多听听就习惯了,反正如果我离婚了我是不怕的。”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她们司空见惯的事。
司乡问林太太:“您是想有和离的想法了吗?林先生能同意吗?”
这个问题没有得到回答。
“不要告诉他我们聊天的内容好吗?”林太太请求,他是林德有。
三位女洋人和司乡一起点头:“没问题。”
那为首的女洋人更从钱包里拿出一张票子来交给司乡,“这个算我资助这位太太的,如果她真的哪天离婚了没有地方去,把这几块钱帮我给她救个急。”
楼上的林德有没有想到他只是离开了没多久就要面临后院起火的危险,等他从楼上下来,看到的就是他的太太仍旧在高脚椅上坐着,那悬空的金莲和西洋风格的高脚椅子有种奇异的和谐。
“我们要走了。”林德有过去扶他太太下椅子,“不习惯吧,我们以后不来了。”
林太太声音温柔的问:“那如果我喜欢呢?”
不等丈夫回答,她迈着小脚走在前面已经走出去好几步了。
“你等等我。”林德有愣了一下后追了上去。
看样子林老板有麻烦了,司乡心里想,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说服林太太的心里的想法。
“小司,上来吧。”
司乡看君无愁在楼梯口叫她,赶忙上去,“是什么事?”
“没什么事,我哥哥和兰特还有小谈聊过了。”君无愁鼻子动了动,“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是不是受伤了。”
“没有。”司乡否认,“除了没睡好没别的毛病了。”
君无愁不再多问,只是回到兰特的办公室去。
“小司,最近两天不必去郑家的铺子送东西了。”兰特要修改计划,“过个七八天直接送到郑家的门房去。”
司乡有点摸不着头脑,“改计划了,行吧,听你们的。我会不会被门房的人打出来?”
“不会,你送了东西就走不会挨打的。”兰特确定这件事,“还有个事儿,小谈刚才把手臂擦伤了,不严重,但是我们不放心他一个人走,等下你送他回家。”
这个是小事,司乡没问题。
谈夜声家的马在拉肚子,要叫司乡叫个车去送。
到了门口,司乡就问:“你想坐马车还是人力车?”
“没有别的车了?”谈夜声也许是故意的,“汽车有没有?”
司乡这会儿去哪儿给他整个汽车来,“只有自行车,我驮着你走?”
这是开玩笑的说法,谁知道谈公子当了真,“好哇。”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小司苦着一张脸从后头把车子推出来并做了个请的手势,奋力的蹬着车子往外走了。
“呵呵,小司还怪好玩儿的。”君无忧在楼上窗口那里看着他们走的,他把烟头掐灭掉,“兰特小姐你担心不担心小司把小谈给摔坏了?”
兰特手里的烟还没抽完,她吐出一口烟圈去,“我怎么知道他要骑个自行车送人。”明明不算很远的地方就有人力车。
被蛐蛐的小司奋力的蹬车,同时在心里喊着号子给自己打气。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再来一次……哄哄哈嘿……哄哄哈嘿……
当小司同志的汗水从不间断的从脖子上流下来的时候,后头稳如泰山的谈公子好像终于动了恻隐之心。
“停一下。”谈夜声在后头叫,“歇息一下,你去帮我买点东西吧。”
嘎吱一声,姓司的司机喘着气,“好嘞,你要买什么?”
“买两油饼你一个我一个。”谈夜声要的东西属实很接地气,“记得挑大个儿的。”
油饼不是金贵物件儿,油厚的,一般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都不太吃,也许这位少爷只是单纯想尝尝鲜。
片刻后,两个少年坐在一处桥边,一人手里拿着一个油饼吃。
有些腻,但是谈夜声吃得很香。
是自己现在日子好过了就飘了么,连油饼都嫌弃腻了,司乡觉得这样不对,开始小口小口的咬着吃。
“吃不习惯?”谈夜声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你不是穷苦出身吗?”
穷苦出身的小孩怎么会觉得油饼不好吃呢?
司乡也不好说不好吃,只说:“有点油,我最近舌头根下有个小泡,见了油腻的东西就有点不适应。”
“穷讲究。”谈夜声继续吃着,过了一会又说,“算了,你吃不下就别吃了。”
司乡也跟着吃,“没事,不能浪费。您怎么会喜欢吃油饼?”
“以前饿过肚子,快饿死的时候被几个油饼救了命。”谈夜声吃得差不多了,“你慢点吃,不着急的。后来就喜欢了。”
司乡已经知道这位以前被家里弄丢过,再加上听他打听衡阳沈家,就问:“你之前是丢在衡阳的吗?”
“不是。”谈夜声有点感伤起来,“是被人从这边带出去以后要卖到下作的地方去的,我逃跑的时候不认识路,就流落到衡阳去了。”
原来如此。
司乡又问:“我以为你打听衡阳沈家是因为流落在那边被沈家的人救了。”
“不全对。”谈夜声说,“是沈家的小丫环请我吃的油饼,那会儿我都饿疯准备去抢了。”
司乡只觉得这事儿听起来耳熟,狐疑的问:“所以你打听沈家是想找那个小丫环,她叫什么,我下次回衡阳去打听一下。”
“不用了,她死了。”谈夜声语气低沉起来,“坟头上的草估计都生出来了。”
司乡不死心的憋出一句:“这样的好心人,我想给她扫墓,你告诉我是谁,下回我回去给她买些姑娘家喜欢的小玩意儿摆她坟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