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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温尼维尔几乎没有给斯内普任何反应或反悔的时间,一把抓起飞路粉,清晰吐出“黑蔷薇庄园!”的同时,另一只手紧紧攥住了他的黑袍袖口。

绿色的火焰猛地腾起又骤然消散。两人已站在黑蔷薇庄园略显空旷却弥漫着古老魔法气息的门厅里。灰尘在从彩色玻璃窗透进来的光束中缓缓浮动。

她毫不停顿,像是早已演练过无数遍,顺手就将自己和斯内普的行李箱精准地扔向空气中某一点——“普里克西!”

一个穿着整洁茶巾的家养小精灵应声凭空出现,精准地接住了两个沉重的箱子,巨大的眼睛恭敬地看向她。

“三楼阳面相邻的两个房间,收拾出来。”她语速飞快地命令道,甚至没等小精灵鞠躬回应,便再次抓住斯内普的手腕——这次的动作带着不容拒绝的、近乎急切的力道——拉着他径直穿过挂着古老挂毯的走廊,目标明确地冲向庄园深处那扇沉重的、铭刻着复杂魔纹的橡木大门。

“等等,莱斯特兰奇,你的行李……”斯内普试图稳住脚步,脚下甚至微微用了力想钉在原地,却惊愕地发现这姑娘的力气大得超乎寻常,她那看似纤细的手指如同铁钳般牢牢箍在他的手腕上,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近乎蛮横的力道,硬是拖着他向前踉跄了一步。

黑袍因这突如其来的拉扯而翻涌,他甚至能感觉到袍袖的缝合线发出了轻微的抗议声。一种荒谬感混合着恼怒涌上心头——他,西弗勒斯·斯内普,霍格沃茨的魔药大师,前食死徒,竟然被自己年仅十一岁(生理上)的学徒像拖一袋龙肝一样在走廊里拖行?

“那些不重要!”她头也不回,力道大得惊人,翡翠色的眼睛里只剩下纯粹的、燃烧的求知欲,“时间不等人,教授!推导过程里有一个关键变量我可能忽略了能量衰减的递进系数,必须立刻用《隐迹原理》的原始手稿进行交叉验证!”

她的解释像又一串连发的咒语,砸得他一时语塞。她不仅力气大,这强词夺理、倒打一耙的本事更是日益精进!

斯内普被迫跟着她跌跌撞撞地前进。她猛地推开了图书馆的大门。陈旧羊皮纸和魔法墨水特有的苦涩芬芳扑面而来,高耸至天花板的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般林立,数以万计的书籍散发着沉睡的魔力波动。

她松开他,像一枚被发射出去的子弹,瞬间扑向一个特定的书架区域,手指飞快地掠过书脊,口中念念有词地计算着,已然彻底沉浸到了理论的海洋之中,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对峙和空间的转换从未发生。

斯内普站在门口,黑袍因刚才的拉扯略显凌乱,他看着眼前这个瞬间进入状态、几乎散发着偏执狂热的学徒,再环视这间庞大、古老、显然蕴藏着无数危险知识的图书馆,一种极其不妙的预感再次攫住了他。

他仔细翻阅了格温尼维尔的理论推导,那些看似疯狂的构想背后,是严丝合缝到极致的逻辑链条和大胆到令人拍案叫绝的逆向思维。他看到了其中蕴含的、足以颠覆某些魔法领域根基的可怕潜力。他的黑眸中开始闪烁起与格温尼维尔眼中如出一辙的、冰冷而灼热的疯狂光芒。

“这里!”斯内普的手指猛地点在一行复杂的魔文序列上,声音因为急促而显得格外犀利,“你对卡德摩斯符号的逆用忽略了能量潮汐的周期性衰减!这会直接导致模拟签名在第十三秒左右出现断层性溃散!”

“用拉帕波特定律进行二次校准呢?”格温尼维尔几乎把一整本厚得像砖头一样的古籍拍到他面前,指尖划过一行模糊的古代如尼文,“看这里!瞬时能量过载可以强行弥合断层,只要基础架构能承受住……”

“荒谬!那会把你的魔力回路烧得一干二净!”

“那就叠加一个缓冲咒!逆向引导,就像疏导山洪!”

“哪个缓冲咒能承受这种级别的能量倾泻??”

“《隐秘之书》第七章!那个被列为禁术的‘海德拉的蜕皮’!”

激烈的讨论迅速升级为争吵,又在这种争吵中迸发出新的灵感。羊皮纸被疯狂地写画,书籍被不断从高架上召唤下来,堆叠在两人周围,形成一堵摇摇欲坠的知识壁垒。他们时而因为一个关键难题的突破而同时陷入短暂的、兴奋的沉默,时而又为了一个微小的分歧争得面红耳赤,仿佛对方不是同伴而是学术上的死敌。

“这里,你对卡帕多西亚常数引用有误,十七世纪的修订版更精准……”

格温尼维尔的脑袋立刻从一本摊开的古籍后探出来,眼睛亮得惊人:“不对!修订版削弱了原始版本的混沌兼容性,会导致模拟签名过于‘光滑’,反而容易被智能监测法阵标记为异常!”

“荒谬!稳定性优先于不可预测的混沌……”

“但隐匿的本质就是融入混沌!绝对的稳定本身就是破绽!”

〔我就知道…〕影鳞在一片激烈的公式辩论中喃喃自语,〔这两个人凑在一起…简直是在炼制一锅会炸飞整个魔法界的超级炸药…但梅林啊,这可真刺激!〕

直到家养小精灵普里克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图书馆门口,它那双网球般大的眼睛震惊地瞪着里面的景象。

凌乱的桌面早已不堪入目,大大小小、厚薄不一的古籍如同坍塌的山峦堆叠在两人身旁,有些甚至危险地斜靠着椅背。泛黄的羊皮纸卷和写满潦草字迹的草稿纸散落一地,几乎铺满了周围的地毯。斯内普教授仿佛被某种学术狂热附体,姿态像极了传说中灵感迸发的汉密尔顿,羽毛笔在纸上飞舞的速度快得几乎出现残影,完全不见平日的阴沉迟缓。而格温尼维尔则快要被身旁垒起的书墙彻底掩埋,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头顶和不断开合的嘴,正以惊人的语速倾泻着新的、更复杂的构想。

“咳咳,尊敬的主人,斯内普教授,”普里克西小心翼翼地开口“邓布利多校长到了。”

毫无反应。只有羽毛笔的沙沙声和急促的低语在继续。

普里克西提高了音量:“主人!邓布利多校长已经在会客厅等候了!”

依然石沉大海。两人完全沉浸在那个由公式和魔力模型构筑的世界里,对外界的呼唤充耳不闻。

普里克西绝望地看了看周围,最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它猛地从茶巾口袋里掏出一个看起来锈迹斑斑但功能显然完好的魔法扩音喇叭,深吸一口气,对准那堆书山和两个忘我的学者,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吼道:

“主——人——!邓——布——利——多——校——长——到——了——!已——经——在——会——客——厅——等——您——和——教——授——了——!”

巨大的、带着破音的声浪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猛地撞在书架上,震得几本书簌簌发抖。

这突如其来的噪音攻击终于奏效了。

斯内普的羽毛笔尖“啪”地一声折断,在羊皮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墨痕。格温尼维尔猛地从书堆里抬起头,脸上还带着被打断思路的茫然和恼怒。

两人终于,极其缓慢地,从那个只有理论和公式的世界里被强行拽了出来,意识逐渐聚焦到普里克西那张写满恐慌的大脸和那个还在冒着青烟的喇叭上。

邓布利多?会客厅?

现实世界的讯息如同迟来的潮水,终于淹没了他们过度发热的大脑。

普里克西满意地看了一眼手中还在微微发烫的喇叭,又看了看两人脸上那如出一辙的、从极致专注中被强行打断的茫然与不悦,内心暗暗下定决心——从今天起,这两个月它一定要把这个宝贝喇叭天天背在身上!它有强烈的预感,这玩意儿的使用频率绝对不会低!

普里克西的目光再次掠过那片如同被学术风暴席卷过的狼藉现场,以及两位显然已将全部心神投入危险领域的学者。

这或许稍稍有悖于莱斯特兰奇家族训诫中关于家养小精灵应“谦卑无声”、“如影随形”的行为规范……但是,看在梅林的旧袜子的份上!面对这两位一旦沉浸在学术里就仿佛与世界隔绝的主人,保护自己可怜的嗓子(以及可能被迁怒的耳朵)显然是更为明智和实际的选择!

它甚至已经开始在心中罗列一份清单,思考着如何为庄园内其他几位同伴配置类似的工具,并制定一套相应的、克制的使用规范——并非为了喧哗,而是为了在必要时,能像今日一样,进行有效且及时的预警。。

格温尼维尔用力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试图将那些飞舞的公式和魔力模型从眼前驱散。她看向身旁同样脸色不虞的斯内普,声音还带着一丝沉浸在思维高速运转后的沙哑:“校长到了…我们得去会客厅了。正好,也需要和他最终敲定魂器追踪方案的具体细节了。”

斯内普的眉头死死拧紧,形成一个深刻的川字纹。那只老蜜蜂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在他即将验证那个关于魔力频率叠加的关键推论时出现!一股强烈的不爽涌上心头,但他终究只是深吸一口气,将那股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讥讽和烦躁强行压了下去,化为一声几乎听不见的、饱含怨气的冷哼。

他猛地站起身,黑袍因他的动作而掀起一阵带着羊皮纸和墨水气息的风。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阴沉得能冻死人的眼神示意普里克西带路。

客厅厚重的雕花木门被普里克西无声地推开。

房间内光线略显昏暗,沉重的深色天鹅绒窗帘半掩着,只有壁炉内跳动的火焰将温暖而不稳定的光芒投在古老的波斯地毯上。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属于老房子的木料和灰尘的气息,混合着一丝甜腻的、若有若无的柠檬雪宝的味道。

邓布利多就坐在一张看起来十分舒适的高背绒面沙发里。他穿着一身绣着星星月亮的深蓝色长袍,半月形的眼镜滑到了鼻梁中段,一双湛蓝色的眼睛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墙壁上的一幅肖像画——画框里一位戴着夸张假发、面色苍白的莱斯特兰奇先祖正傲慢地假装打瞌睡,但眼皮却在不安分地偷偷颤动。

听到门口的动静,邓布利多缓缓转过头。他的目光首先落在格温尼维尔身上,对她略显凌乱的头发和袍角沾上的少许灰尘报以一个了然的、带着笑意的眼神,随即转向她身后脸色比平时更加阴沉的斯内普。

“啊,西弗勒斯,格温尼维尔,”他声音温和,仿佛他们只是在走廊里偶遇,“希望我没有打扰到……某些重要的研究?”他的蓝眼睛闪烁着,分明是明知故问。

斯内普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近乎无声的冷哼,算是打过了招呼,然后径直走到壁炉旁阴影最浓重的角落,像一尊沉默的、散发着不悦气息的雕像般伫立在那里,显然不打算进行任何寒暄。

细心的普里克西立刻无声地端来一个银质托盘,上面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特意多加了一滴宁神精油的红茶,恭敬地递给角落里的黑袍教授。斯内普瞥了一眼,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最终还是伸手接了过去,算是默许了这份小心翼翼的安抚。

格温尼维尔则走上前几步,微微颔首:“校长先生。”她的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但眼底还残留着一丝未完全褪去的学术亢奋,“您来得正是时候。我们刚好……告一段落。”

邓布利多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微妙地转了一圈,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些,但他体贴地没有追问下去。“那就好,”他愉快地说,从长袍口袋里摸出一颗柠檬雪宝,熟练地剥开糖纸,“那么,关于我们之前提到的,那个令人不安的‘小麻烦’…我想,或许我们可以趁着这个安静的机会,详细聊一聊接下来的计划了?普里克西告诉我,这里的柠檬挞相当不错。”

“嗯,”格温尼维尔点了点头,补充道,“不过可能不太符合校长您偏好的甜度,庄园糕点师习惯用新鲜柠檬,是那种尖锐的、能让人瞬间清醒的酸甜口。”

邓布利多闻言,那双湛蓝色的眼睛立刻闪烁起更大的兴趣,他意味深长地、慢悠悠地转头看向角落里那位以“刻薄”和“尖锐”着称的魔药教授,仿佛在做一个有趣的对比。

正在抿着安神红茶的斯内普立刻捕捉到了这调侃的目光。他阴沉着脸,毫不客气地用一个极其冰冷、充满警告意味的瞪视狠狠地回敬了过去,那眼神锐利得能戳穿铠甲,周身散发出的低压气场让他活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瞬间炸开所有毛的黑色猫狸子,只差没发出威胁的嘶嘶声。

格温尼维尔看着自家教授这副恨不得把自己焊死在阴影里、用眼神杀死所有人的别扭模样,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但那叹息的尾音却悄然染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炸毛的斯内普教授…未免也太可爱了…〕她在脑海里对着影鳞轻笑,〔这副样子,真该用麻瓜的相机给他拍下来永久珍藏。〕

影鳞立刻在她意识深处发出嗤嗤的回应,带着唯恐天下不乱的调侃:〔我敢用一整年的马卡龙打赌,如果你真那么做了,他绝对会气得当场把你连同相机一起从最近的窗户扔出去,绝不手软。〕

她没有任何预兆地突然伸出手,精准地抓住了斯内普的手腕。完全无视了他周身骤然腾起的、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抗拒气场和那双写满“震惊”的漆黑眼眸——用一种不容置疑的、混合着理所当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力道,强势却又并非粗暴地将他从那个自成体系的阴暗角落拽了出来,近乎是按着他坐进了自己身旁那张柔软得能陷进去的天鹅绒沙发里。

“教授,坐下谈。”她的语气干脆利落,仿佛只是在安置一件珍贵但不太听话的大型物品,随即转头对候在一旁的普里克西吩咐道,“上茶点吧,就配刚才说的那种柠檬挞,再拿些不那么‘提神’的司康饼和马卡龙来,要覆盆子味的。”

斯内普猝不及防地被拉得一个趔趄,跌坐在沙发里,手里的红茶差点洒出来。他猛地转过头瞪向格温尼维尔,苍白的脸上因猝然的愠怒和一丝罕见的、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茫然而泛起极淡的红晕,薄唇死死抿成一条锐利而苍白的直线,整个人看起来气得几乎要冒烟,却又因这过于突兀的接触和位置的变更而一时语塞。

邓布利多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半月形眼镜后的蓝眼睛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愉悦光芒,他甚至还悠闲地又往嘴里塞了一颗柠檬雪宝。

普里克西得令,立刻深深鞠躬,啪的一声消失了,会客厅内的气氛一时变得极其微妙,混合着某人的低气压、另一人的坦然自若,以及第三位老人毫不掩饰的观赏乐趣。

格温尼维尔无视了身旁几乎要凝固成冰山的教授,目光转向邓布利多,语气变得冷静而务实,仿佛刚才那场小小的风波从未发生:

“根据目前确认的情报,马沃罗·冈特的戒指就在冈特老宅废墟深处。但是,”她加重了语气,眼神锐利地看向邓布利多,“我必须事先声明——任何人,绝对不许直接触碰那枚戒指。黑魔王在上面下了极其恶毒、几乎是即刻生效的强大诅咒,贸然接触后果不堪设想。”

她稍作停顿,继续清晰地说道:“拉文克劳的冠冕目前被藏在霍格沃茨八楼的有求必应屋内,具体位置我已经锁定。斯莱特林的挂坠盒…位于苏格兰海岸的一个偏僻岩洞。”

“至于其他魂器,目前暂时难以直接动手。赫奇帕奇的金杯被藏在古灵阁莱斯特兰奇金库的最深处,守卫森严。如果校长您有办法在不引起大规模骚动的情况下‘取’出来,那自然最好。而纳吉尼…”她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我的建议是,找到机会,直接杀掉。那条蛇不能再留。”

最后,她提到了最敏感的一个:“哈利·波特体内的那片灵魂…暂时不要动,放在最后处理。现在惊动它,弊大于利。”

在此时,普里克西啪的一声再次出现,手中的银质托盘上摆满了精致的茶点——散发着酸甜香味的柠檬挞、蓬松的司康饼、以及一碟色彩柔和的覆盆子马卡龙。它悄无声息地将茶点布置在茶几上,又悄无声息地退到阴影里。

短暂的沉默中,格温尼维尔极其自然地伸手取过一份边缘烤得焦黄的挞,顺手就递给了身旁依旧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斯内普。

斯内普垂眸,盯着递到眼前的的甜点,眉头死死拧紧,苍白的脸上写满了毫不掩饰的抗拒与“你竟还敢给我递东西”的控诉。但在格温尼维尔那坚持的、甚至带着点“你必须吃”的理所当然的目光注视下,以及对面邓布利多那饶有兴味的旁观中,斯内普最终极其不情愿地、几乎是粗暴地一把接过碟子,用银叉狠狠切下一大块挞皮,塞进嘴里,用力地咀嚼起来,仿佛在啃噬某个敌人的骨头,用行动表达着无声的抗议和极大的不满,但那酸涩的滋味似乎又微妙地平息了他一丝躁郁的火气。

〔幼稚鬼……〕格温尼维尔在心底无声评价,看着他这副跟甜点较劲的模样。

〔但你很喜欢他这样,不是吗?〕影鳞带着洞悉一切的笑意低语,〔这比看他整天阴沉着脸有趣多了。〕

邓布利多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明智地选择专注于给自己拿了一块司康饼,嘴角却难以抑制地向上弯起一个微妙的弧度。

“非常…详尽的安排,”邓布利多缓缓说道,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半月形眼镜后的目光锐利而专注,仿佛要穿透一切表象,“那么,关于冈特老宅的戒指,你似乎对那个诅咒的了解…远超一般的‘有所了解’?”

他这个问题问得轻描淡写,却精准地刺向了信息流中最关键也最不寻常的一环——一个尚未亲身接触过魂器的年轻女巫,为何能如此笃定且具体地预知其上附着的致命威胁?

格温尼维尔迎上他那探究的视线,翡翠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阴影。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偏头,仿佛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权衡透露的尺度。

“诅咒的形态并非无迹可寻,强大的黑魔法,尤其是这种与灵魂绑定、意图永久守护某物的恶毒咒语,会在所处的环境中留下独特的……‘回响’。通过逆向解构冈特老宅残留的魔法痕迹,结合某些禁书区关于‘永恒守护’类诅咒的记载,其触发机制和大致威力是可以被推断出来的。”

她顿了顿:“而且,别忘了,我曾深入研读过萨拉查·斯莱特林本人的手稿。他在防护性黑魔法上的造诣……以及其偏好的某些独特技巧,为后人提供了相当清晰的思路。”

邓布利多那双湛蓝色的眼睛依旧深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非凡的洞察力,”他评价道,语气听不出是赞叹还是更深的考量,“那么,依照你的判断,我们该如何安全地‘处理’那枚被如此精心守护的戒指?”

格温尼维尔似乎早已料到这个问题,她身体微微前倾,眼中闪烁着冷静的分析光芒:“常规的魔法防护几乎无效,诅咒的触发机制与灵魂绑定,会穿透绝大多数物理和魔法屏障。强力摧毁更不可取,巨大的能量冲击很可能导致诅咒以更不可控的方式爆发甚至转移。”

她停顿了一下,抛出核心方案:“我们需要一个‘中介’,一个本身不具有生命、却能执行精密魔法操作的载体。我的建议是使用古代如尼金属锻造的机械臂,最好是以妖精工艺打造,对魔法具有极高亲和力且能隔绝大部分灵魂层面的渗透。通过远程操控,用它将戒指放入特制的、内壁镌刻了反诅咒符文的铅汞合金容器中彻底密封。”

“但这只能完成收纳和隔离,”她话锋一转,看向邓布利多,“要彻底无害化处理戒指本身和其上的诅咒……这需要格兰芬多宝剑。唯有它吸收的蛇怪所具有的、能摧毁最邪恶容器的特性,才能从根源上瓦解这个诅咒。而挥剑的人……”她的目光变得极其严肃,“必须心志坚定,没有丝毫贪念或动摇,任何一丝对戒指力量的渴望都可能成为诅咒渗透的缝隙。”

话音刚落,她翡翠色的眼眸中却难以抑制地掠过一丝极其危险的好奇与狂热,仿佛看到了一个绝佳的研究对象,语气变得轻快而充满探索欲:“不过……或许我也可以试着研究一下那个诅咒本身的运作机理?如果能逆向分析出它的魔法构型,说不定能找到更精妙的解除方法,甚至……”

她的话被一声冰冷、急促、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怒的低吼骤然打断。

斯内普猛地转过头,那双漆黑的眼眸死死盯住她,里面翻涌着绝对的禁止:“你想都别想,莱斯特兰奇!你那些所谓的‘研究’和‘小点子’,十个里面有九个半是疯狂且不计后果的!触碰那种等级的诅咒进行‘研究’?这甚至不能称之为冒险,而是彻头彻尾的自杀!”

他话音未落,格温尼维尔便感到手腕上那道无形的血契骤然传来一阵灼热,仿佛在呼应着他激烈的情绪。她没有去看那灼热感的来源,反而若无其事地伸手从银盘里拈起一颗粉色的覆盆子马卡龙。

她伸出另一只手,用指尖带着点不容拒绝的力道,轻轻拍开了斯内普那因紧绷而显得格外苍白僵硬的手掌,顺势将那颗小巧精致的马卡龙塞进了他冰凉的手心里。

“放轻松,教授,”她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哄劝的调侃,唇角勾着浅淡的弧度,“对你这位空前绝后、优秀得能气活梅林的学徒多点信心。”她翡翠色的眼睛眨了眨,流露出一丝玩世不恭的狡黠,“东方有句古话:祸害遗千年。我啊,注定长命百岁,没那么容易把自己玩死的。”

这番话说得轻飘飘的,甚至有些混不吝,却像是一道无声的咒语,奇异地缓和了空气中几乎要凝固的紧张感。那颗被强行塞入手中的、与他阴沉气质格格不入的甜点,此刻更像是一个略显笨拙却有效的休战符。

斯内普下意识地捏着那颗甜得发腻的点心,机械地送入口中,甜腻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另一只手的指尖则无意识地摩挲着黑袍下微微发烫的左腕。

格温尼维尔见状,知道暂时的风暴已经平息,便重新转向一直安静观察的邓布利多,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冷静与务实:“既然初步方案已定,明天我们就先去拜访一下布莱克家族,找到克利切是关键。”

提到“布莱克”这个姓氏时,她眉头嫌恶地蹙起,低声补充了一句:“一屋子被腐朽的纯血荣耀和近亲繁殖的狂热彻底烧坏了脑子的顽固蠢货。”

〔除了雷古勒斯。〕这句补充轻得像一声叹息,只在她的意识里回荡,带着一丝复杂的意味。

这毫不客气的评价仿佛一个开关,立刻引燃了斯内普积压了一天的烦躁与不顺心。他发出一声极其符合他风格的、冰冷而充满讥诮的轻哼,完美地附和了她的话语,仿佛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宣泄出口。

“的确,”他低沉的声音如同毒蛇滑过地面,带着一种近乎愉悦的刻薄,“一个完美诠释了何谓‘傲慢与愚蠢世代相传’的家族。他们的家族树或许该用圈状图来描绘才更准确——以确保那贫瘠的基因库不会因为引入了丝毫外界的新鲜空气而崩溃。”

这恶毒又精准的讽刺,配合着他那张毫无笑意的苍白面孔,将他今日所有因被打断研究、被强行投喂甜点、以及面对棘手魂器问题而产生的郁结之气,淋漓尽致地倾泻在了早已没落的布莱克家族身上。

格温尼维尔带着一种极其满意的好心情注视着斯内普,她翡翠色的眼眸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赞赏和愉悦的光芒,仿佛在欣赏一曲由毒液谱写的完美乐章。她甚至悠闲地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用一种发现知己般的语气热烈附和:

“精辟,教授!简直不能更同意了!”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幸灾乐祸的欢快,“尤其是那位尊贵的沃尔布加夫人挂在门口的那幅肖像——说真的,那尖叫的分贝和词汇的匮乏程度,每次路过都让我怀疑布莱克家的祖先是不是和一只暴怒的曼德拉草有过跨物种的亲密交流。”

这番火上浇油、同样刻薄到极点的附和,不仅接住了斯内普的讽刺,甚至还将攻击范围扩大并“发扬光大”了。

两人一唱一和,用语言将布莱克老宅从上到下、从活人到画像都“亲切”地问候了一遍,形成了一种诡异却无比和谐的恶毒默契。

原本凝重压抑的会谈氛围,竟然在共同diss一个不在场的倒霉家族过程中,变得……莫名轻松了起来?

〔就凭你俩这配合默契的毒舌功力,绝对能把后面越狱出来的小天狼星·布莱克直接气得再死一回。〕影鳞在她意识深处幸灾乐祸地评价道,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令人愉悦的场景。

〔气死了最好,〕格温尼维尔在脑海里无所谓地回应,语气轻蔑得像在谈论清理一件垃圾,〔省得麻烦。最好能顺便把那个总跟在他身边的莱姆斯·卢平也一起带走,打包处理,一了百了。〕

邓布利多端着茶杯,看着眼前这“师徒”二人组用最尖酸的语言进行着另类的“情感交流”,他觉得自己可能需要再来一块柠檬雪宝,才能压下喉咙里那不断上涌的、实在不太合时宜的笑意。

与此同时,始终恭敬侍立在一旁的普里克西,低垂着的大眼睛里闪烁着无比专注和忠诚的光芒。它一边保持着家养小精灵标准的谦卑姿态,一边正在以一种惊人的记忆力,将两人方才那番酣畅淋漓、字字珠玑(且剧毒)的讽刺话语一字不落地默默刻录进脑子里。

它甚至已经开始在内心规划:今晚回到小精灵宿舍后,立刻召集所有庄园仆从,开设一期“精准领会主人精神并灵活运用高级讽刺修辞”的紧急培训课程。务必要让黑蔷薇庄园的每一位成员,从内到外,从上到下,都能完美跟上主人的思维步伐和语言风格!这绝对是优质服务的最高体现!

邓布利多嘴角微微抽搐地看着两人默契十足地持续输出毒液,内心不由得升起一股复杂的庆幸——幸好西弗勒斯和格温尼维尔平日里在霍格沃茨至少还披着一层“和蔼可亲”(尽管这形容词用在他们身上本身就极其勉强)的伪装,没有将这等规模的、足以让曼德拉草都自愧不如的语言毒液……像现在这样无差别地喷射在霍格沃茨的走廊里。

他简直无法想象,如果霍格沃茨的学生和教职工们日常需要面对的是这种强化版的、双倍浓度的斯内普式讽刺外加格温尼维尔式的精准补刀,霍格沃茨的心理咨询室(如果存在的话)会是怎样一幅门庭若市的灾难景象。或许连画像们都会集体申请加厚防诅咒涂层。

看着眼前这高效而……富有艺术性的“语言交流”,一个荒谬甚至有点危险的念头竟然在邓布利多脑海中萌生出来:他是不是……也该稍微学习借鉴一下?不需要达到他们这种登峰造极的毒性,哪怕只是掌握其中十分之一的精髓,下一次再面对福吉那种等级的蠢货或是魔法部那些官僚主义的陈词滥调时,他或许就能摆脱那种深深的、令人疲惫的无力感,而是能更……畅快淋漓地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

格温尼维尔看着心情明显舒畅的斯内普眯了眯眼睛,她极其自然地从银盘里又拿起一份酸黄油馅料几乎要溢出来的柠檬挞,再次精准地递到他面前,语气轻快得仿佛在谈论天气:“心情好了是不是就容易饿了?要不要我让普里克西直接把晚餐端到这里来?我们可以边吃边继续…讨论。”

斯内普垂眸,盯着再次递到眼前的、散发着尖锐酸味的“贡品”,眉头习惯性地又要蹙起,但似乎想到刚才发泄后的那点微妙的舒畅感,以及确实空了的胃袋,那点抗拒最终没有完全凝聚起来。

他沉默地、几乎是默认地接过了那只小碟子,这次的动作少了些之前的粗暴,但依旧带着点“我不是自愿的”别扭感。

格温尼维尔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不等他反悔,立刻转头扬声吩咐“普里克西,把晚餐送到会客厅来,三人份。”

“好的,主人。”

空气中那声表示“收到”的轻微“啪”声还未完全消散,会客厅内沉重的雕花木门便再次被无声地推开。

不是普里克西,而是另外两名穿着熨烫得一丝不苟、绣着莱斯特兰奇家徽茶巾的家养小精灵。它们迈着悄无声息却异常迅捷的步伐,推着一辆铺着雪白亚麻桌布、摆满了银质餐盖的餐车走了进来。

浓郁的香气瞬间驱散了之前羊皮纸和魔药的气息。烤肉的焦香、炖汤的醇厚、新鲜面包的麦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某种昂贵香料的神秘味道交织在一起,充满了整个空间。

小精灵们训练有素,动作快得几乎出现残影。一张小巧但精致的餐桌被迅速安置在沙发旁,铺上餐垫,摆好熠熠生辉的银制餐具和高脚水晶杯。一道道菜肴被精准而安静地呈上:香草烤小羊排配红酒汁、奶油松露蘑菇汤、芦笋沙拉、还冒着热气的蒜香面包篮,甚至还有一小壶看起来就很开胃的、色泽深红的餐前酒。

效率高得令人咋舌,仿佛只是眨了两次眼,一顿足以招待贵宾的正式晚餐就已经准备就绪。

格温尼维尔率先站起身,极其自然地走到餐桌主位坐下,仿佛她天生就该坐在那里指挥一切。她看向仍坐在沙发里的两位男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校长,教授,不必客气。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对付那些令人不快的‘麻烦’。”

她的用词依旧带着那种将毁灭魂器视为一项待完成项目的冷淡口吻。

斯内普盯着那桌显然花费了心思的菜肴,又瞥了一眼格温尼维尔,阴沉着脸起身,选择了离她最远的一个位置坐下——虽然在这张小餐桌上,所谓的“最远”也不过咫尺之遥。

然而,就在他的黑袍刚要触及椅面的瞬间——

一只纤细却异常有力的手猝不及防地攥住了他的手腕。根本不容他反应或挣脱,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道猛地将他从那个刚选好的、象征安全的角落里拽了出来,近乎粗暴地拖拽着踉跄了两步,直接按在了紧邻格温尼维尔主位的那个座位上。

“教授?”

格温尼维尔的声音响起,语调平稳,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仿佛只是顺手纠正了一个无伤大雅的小错误,而不是刚刚实施了一次近乎绑架的座位安排。她松开手,翡翠色的眼眸斜睨着他,里面清晰地写着“别白费力气挣扎了”的意味,以及一丝极其隐蔽的、近乎恶劣的愉悦。

“距离太远,不利于讨论‘正事’。”她轻描淡写地补充了一句,拿起餐巾铺在膝上,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斯内普僵在原地,苍白的脸上因这突如其来的强制安排和肢体接触而迅速漫上一层薄怒的红晕。他猛地转头瞪向她,嘴唇抿得死白,那眼神几乎能当场将她正在切割的羊排瞪熟。

格温尼维尔却完全无视了这足以冻死火龙的死亡凝视。她甚至从容不迫地用银叉和餐刀将自己盘中那块切割得大小恰到好处的羊排优雅地叉起,然后手腕一转,精准地放到了斯内普面前那只还空着的、光洁的瓷盘里。

“教授,”她抬起眼,迎上他那喷火的目光,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讨论天气,翡翠色的眸子里闪烁着狡黠的光,“再看下去,我都要怀疑您是不是突然改变了口味,开始渴望邓布利多校长口袋里那些甜腻腻、还会动的蟑螂堆了。”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不仅精准地吐槽了斯内普此刻的状态,还顺手把一旁看戏的校长也拖下了水。

正舀起一勺汤的邓布利多动作猛地一滞,差点被呛到。他无奈地看了一眼格温尼维尔,仿佛在说“怎么还有我的事?”,但眼底的笑意却更深了。他默默地把掏到一半的蟑螂堆盒子又塞回了口袋。

斯内普的瞪视瞬间在格温尼维尔和邓布利多之间摇摆了一下,似乎一时不知该先诅咒谁。最终,他恶狠狠地盯住了盘子里那块“嗟来之食”,仿佛它才是万恶之源。在长达十秒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他终于拿起叉子,带着一股就义般的悲壮,狠狠戳向了那块羊排。

“多吃点,如果你不想半夜被饿醒的话。”格温尼维尔带着一丝戏谑的笑容说道,随即,她优雅地转向邓布利多,语气轻松得像是在提议一场午后茶会:

“说到‘资源’的再利用,校长,关于里德尔先生的那本日记…我认为我们或许可以充分发挥一下它的剩余价值。”她翡翠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冽而算计的光芒,“不得不承认,他在黑魔法防御术方面的造诣确实有其……独到之处,尤其是在应对邪恶法术的实践层面。”

她轻轻晃了晃手中的高脚杯,深红色的酒液在杯壁上挂出漂亮的痕迹。“或许,我们可以让它‘发挥余热’,给哈利、赫敏还有韦斯莱家的孩子们额外开开小灶?就当是…一种另类的、寓教于乐的补习吧。”她的唇角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我相信,这位年轻的‘汤姆·里德尔’也会非常‘高兴’能有几位如此…‘优秀’且精力充沛的学生来与他‘深入交流’的。”

〔梅林啊,这主意太损了!〕影鳞在她意识深处爆发出幸灾乐祸的狂笑,〔我敢用一整年的马卡龙打赌,那个十六岁、傲慢到极点的黑魔王灵魂碎片,绝对会被波特那莽撞的巨怪行为、韦斯莱那…呃…独特的逻辑,还有格兰杰小姐那些无穷无尽的、能逼死人的问题给活活气到灵魂再次碎裂!这比任何监禁都残忍!〕

邓布利多正准备将一勺蘑菇汤送入口中,闻言动作彻底停滞在半空。他缓缓放下汤匙,半月形眼镜后的蓝眼睛里交织着震惊、深思,以及一种极其复杂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赞赏?他确实没想过还能这样“物尽其用”。

“格温尼维尔,”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奇异的语调,“你这种…化致命威胁为教学工具的思维方式,总是能给我带来…前所未有的启发。”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变得严肃了些,“当然,前提是必须有万全的禁锢和监控措施。”

“这是自然,”格温尼维尔淡然点头,“我会确保那本日记‘心甘情愿’地当好这个…特殊的家庭教师。”

斯内普抬起眼,目光如同精准的探针,瞬间锁定了格温尼维尔高脚杯中那荡漾的深红色酒液。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苍白修长的食指,极其轻微地在桌面上点了点。

下一秒,格温尼维尔杯中美味的红酒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瞬间抽干了所有色泽与醇香,变成了一杯澄澈的、冒着细微气泡的…南瓜汁。她端着杯子的手顿在半空,看着里面那突兀的橙黄色液体,无奈的说“教授,不要随便对我的饮品动手脚。”

斯内普迎上她的目光,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刻薄且带着绝对权威的冷笑,声音低沉而不容置疑:“我想,某位‘小姐’并不需要我时刻提醒——尽管你的心理年龄或许足够古老且充满……危险创意——但你目前的‘生理年龄’,白纸黑字地记录为:十一岁。”

他刻意加重了“十一岁”这个词,每一个音节都像一块冰砸在桌上。

“而十一岁,”他继续道,目光扫过那杯可笑的南瓜汁,仿佛在宣判一条不可逾越的法令,“在霍格沃茨的规章以及任何一位尚有责任心的教授的监护下,被严格禁止摄入任何含酒精的饮品。即使是在她自己那……管理松懈的庄园里。”

下一秒,斯内普面前那杯他刚刚抿过一口、色泽深邃的红酒,也在瞬间褪去了所有醇厚的色彩与香气,变成了一杯与他刚才变出来的一模一样的、冒着无聊气泡的澄澈南瓜汁。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教授。”她端起自己那杯可笑的橙黄色液体,像举着香槟一样向他示意,唇角勾起的笑容甜美又危险,“毕竟,作为我‘责任心过盛’的监护人,您难道不该以身作则,陪我一起遵守这些……宝贵的规章吗?”

“……幼稚。”但这声斥责里,却听不出多少真正的怒气,反而浸透着一种深沉的、近乎纵容的无可奈何。甚至,在他瞥向格温尼维尔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时,那深不见底的黑眸深处,极其快速地掠过了一抹柔和光亮。

他将视线转向一旁正极力憋笑、肩膀微微颤抖的邓布利多。他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指,对着校长面前那杯醇香的红酒同样轻轻一点——

毫无悬念地,那杯红酒也在瞬间失去了所有魅力,变成了一杯一模一样的、冒着无辜气泡的澄澈南瓜汁。

斯内普的声音带着一种报复性的、一视同仁的“关怀”,目光冰冷地扫过邓布利多瞬间僵住的笑脸,“少摄入酒精,对您那显然已经过度负荷的大脑和糖分摄入量都有好处。”

这下,餐桌上的所有饮品彻底实现了“公平”——一种由斯内普强制推行、充满了专制色彩和幼稚报复的“南瓜汁公平”。

邓布利多看着自己杯子里那片突兀的橙黄色,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了。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极其无奈又带着点好笑的叹息,认命般地端起了杯子。“哦,西弗勒斯,”他摇着头,语气里充满了哭笑不得的意味,“你这……一视同仁的态度,有时候真是令人惊叹。”

格温尼维尔看着邓布利多吃瘪的样子,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清脆的笑声,这场由他挑起的“饮料战争”,最终以一种谁也没能真正享受到美酒的、滑稽的平局告终。

邓布利多突然转向格温尼维尔,蓝眼睛里闪烁着怀旧而又狡黠的光芒,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你知道吗,我亲爱的,”他语气轻快地说,视线意有所指地扫过对面那位黑袍教授,“你们斯内普教授年轻的时候……呵,可比现在这副样子要‘有趣’得多。”

格温尼维尔翡翠色的眼眸爆发出极大的兴趣和好奇,身体都不自觉地向前倾了倾:“讲讲?”

“阿不思!”斯内普的声音骤然响起,冰冷、急促,带着一种近乎惊恐的威胁,试图强行掐断这个话题,“我想你下个月份的健齿药剂是不是已经不打算要了?”这是赤裸裸的、针对对方嗜好甜食弱点的精准打击。

然而,格温尼维尔立刻毫不犹豫地截住了话头,她甚至安抚性地拍了拍斯内普紧绷的手臂:“没事,校长,你的那份我帮你熬!保证比魔药课上熬的还要完美十倍!”

她目光灼灼地锁定邓布利多:“您继续讲!详细点!”那副模样,活像是已经拿出了速记羽毛笔和羊皮纸,准备记录下每一处细节。

斯内普的脸色瞬间变得比他那杯南瓜汁还要难看,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最有效的威胁被轻易化解,甚至还被当成了“付费”听故事的筹码。他死死瞪着邓布利多,那眼神明确地传达着“你敢说一个字试试”的毁灭性警告。

邓布利多看着眼前这师徒二人一个威胁一个怂恿的精彩互动,尤其是斯内普那罕见的气急败坏,脸上的笑容变得无比灿烂。他仿佛完全没接收到那杀人般的目光,反而优哉游哉地又抿了一口那该死的南瓜汁,清了清嗓子。

“哦,那说起来可就话长了……”他拖长了语调,故意吊足了胃口,“我记得那大概是在他六年级的时候?一个非常……有创造力的年纪……”

他仿佛陷入了愉快的回忆,指尖轻轻点着桌面:“那时候,霍格沃茨的女生盥洗室里,总是会传来一些……嗯……相当富有‘感情’的哭泣声,来自于一位名叫桃金娘的幽灵。”

“当时的魔药课……恰好学到了一些关于……呃……如何让液体具备强烈‘显色’和‘附着’特性的内容。”邓布利多的嘴角难以抑制地上扬,“而不知道是哪位极具‘创新精神’的学生,似乎将课堂所学进行了一点……超纲的实践应用。”

“他改良了配方,”邓布利多压低了一点声音,像是在分享一个绝妙的秘密,“制作出了一种……极其难以清除的、遇到泪水就会变成亮眼粉紫色的……特殊墨水。并且,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将其巧妙地……引入了桃金娘所在隔间的抽水马桶的水箱里。”

想象一下那个画面——伤心的桃金娘再次哭泣,冲下的水流变成了诡异的粉紫色,然后……

“接下来的整整一周,”邓布利多的胡子都因为忍笑而颤抖,“霍格沃茨的走廊里,时不时就能看到几个顶着满脸、满身怎么也洗不掉的粉紫色泪痕、惊慌失措奔跑的学生……庞弗雷夫人对此束手无策,最后不得不紧急求助了当时的魔药教授,也就是霍拉斯·斯拉格霍恩,才勉强配制出解除剂。”

邓布利多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而我们的西弗勒斯,那段时间表现得格外‘清白’和‘专注学业’,甚至‘好心’地给斯拉格霍恩教授提供了几条关于墨水成分的‘关键猜想’……当然,至今也没有确凿证据证明是他做的。”

格温尼维尔立刻挑眉,用一种全新的、混合着惊叹和戏谑的目光看向身旁那位几乎要化身石像的教授,拖长了语调:“哦——教授——这么看来,我是不是还得好好庆幸一下,之前我掉眼泪的时候,您只是‘看着’,还没想起来给我也用上这种……嗯……‘别具匠心’的慰问品?甚至还‘难得贴心’地‘安慰’了我——”

“——虽然他的安慰方式,”邓布利多立刻笑呵呵地无缝接话,蓝眼睛眯成了两条缝,愉快地补上了最关键(也最致命)的一句,“是精准地评价你哭起来像被巨怪踩了一脚的曼德拉草。”

格温尼维尔抑制不住地轻笑出声,那双总是燃烧着野心或算计的翡翠色眼眸,此刻却漾着纯粹而明亮的光彩。她兴致勃勃地转向邓布利多,像个渴望听更多故事的孩子:“还有其他的吗,校长?关于我们教授的……这些‘丰功伟绩’?太有意思了。”

斯内普站在原地,周身还散发着即将爆炸的低气压,但当他目光落在格温尼维尔那张罕见地、毫无阴霾地洋溢着真实笑意的脸庞时,那滔天的怒火和羞愤竟奇异地凝滞了一瞬。

他看着他的学徒——这个平常心思深沉、手段果决、仿佛天生就该在阴影中运筹帷幄的小女巫——此刻却因为听到他年少时的荒唐事而笑得如此简单快乐,一副恨不得拿出记忆瓶把每个细节都装起来的模样。

一种极其复杂的、近乎无奈的情绪悄然取代了部分暴怒。他的学徒,这个总能精准戳中他所有死穴的小怪物,似乎……格外以看他热闹为乐。而且,不得不承认,她笑起来的样子,比平时那副老成持重、野心勃勃的模样要顺眼得多……虽然这个念头让他更加烦躁了。

他最终没有真的幻影移形离开,也没有拔出魔杖。只是极其沉重、极其屈辱地,重新坐回了那张仿佛长满了针的椅子上,抱起手臂,将脸扭向一边,用后脑勺对着那两个笑得无比开心的“敌人”,周身散发着“我聋了并且你们都是巨怪”的强烈排斥信号。

这副模样,与他平日里的阴沉威严形成了巨大反差,反而透出一种近乎……幼稚的赌气感。

〔真是……幼稚得可爱的教授。〕格温尼维尔在心底无声地评价,看着那副拒绝沟通的背影,翡翠色的眼眸里漾着清晰的笑意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柔和。

〔精确地说,〕影鳞带着毫不掩饰的调侃接口,笑声在她意识深处回荡,〔这神态和气场,简直和你三岁时因为得不到最亮的那个宝石而抱着胳膊面壁、发誓再也不理人的样子……一模一样。连后脑勺翘起的那缕头发的倔强程度都堪称复刻。〕

这个突如其来的、将她自己最糗的童年形象拉出来对比的说法,让格温尼维尔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一下,随即没好气地在心里驳斥:〔……闭嘴,影鳞。那根本不一样。〕

但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赌气的黑袍背影上时,却忍不住弯起了嘴角。她发现,自己似乎并不讨厌教授露出这样…不那么“斯内普”的一面。甚至,有点新奇,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嗯,有趣和喜欢。

但这无声的抗议,在邓布利多看来,几乎等同于默许了他可以继续“爆料”。

“哦,有趣的事情当然不止一件,”他声音温和,却清晰地传入假装自闭的斯内普耳中,“比如……owLs考试周期间,图书馆总是人满为患,座位紧张得很。”

格温尼维尔立刻点头,表示深有体会。

“那时候,某些对安静环境有‘极高要求’的学生,”邓布利多的目光意有所指地飘向那个黑袍背影,“发明了一种……嗯……非常‘有效’的清场方式。他并没有大声喧哗,那太不优雅了。”

“他只是……极其‘不小心’地,让一种无色无味、但会让人皮肤产生轻微刺痒感——类似于被无数细小的蒲公英绒毛持续骚扰——的药水蒸气,缓慢地弥漫在他所在书区的通风口附近。”邓布利多说着,甚至下意识地挠了一下自己的手背,“效果立竿见影。不到十分钟,那片区域的学生就会开始坐立不安,纷纷觉得浑身不自在,却又找不到原因,最后只能挠着脖子和手臂,莫名其妙地全部撤离了。”

“而这位同学,”他笑着指了指那个方向,“就能独自享用一整排长桌,以及他最需要的、绝对的安静。当然,庞弗雷夫人那几天接待了不少抱怨‘莫名过敏’的学生,同样查无实据。”

格温尼维尔笑得眉眼弯弯,她故意侧过身,用一种充满促狭的语气对着斯内普那拒绝沟通的后脑勺说道:“教授,您听听见了吗?这个方法简直太有用了!要是让哈利、赫敏还有罗恩他们知道图书馆还有这种‘清场小技巧’,他们前几次为了抢个好位置差点和拉文克劳打起来的惊心动魄场面就完全可以避免了——他们一定会‘爱死’您的这份‘遗产’了!”

她刻意加重了“爱死”和“遗产”这两个词,语气里充满了看好戏的期待,仿佛已经看到了救世主三人组得知这个方法后那目瞪口呆、继而可能真的会蠢蠢欲动的表情。

那堵冰冷的、沉默的“黑袍墙壁”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抱紧的手臂似乎收得更紧了。虽然没有回头,也没有出声,但一种“你敢告诉他们试试”的无声威胁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甚至比之前更加冰冷刺骨。

〔他在脑子里已经用一千种方法阻止你了。〕影鳞幸灾乐祸地低语。

格温尼维尔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她甚至悠闲地端起那杯可笑的南瓜汁,假装抿了一口。

邓布利多显然被她的反应取悦了,他像是受到了鼓励,准备继续挖掘那座名为“西弗勒斯·斯内普黑历史”的宝矿。他轻轻咳嗽了一声,调整了一下坐姿,脸上带着一种“这一个更精彩”的神秘表情。

“还有一件事,或许更能体现他当年的……‘创造力’。”邓布利多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带着分享绝密情报的意味,“你们都知道,霍格沃茨的楼梯有时会有些调皮,喜欢突然移动。”

斯内普的背影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似乎预感到接下来要说什么,周身散发出更强烈的“拒绝”信号。

“那时候,费尔奇先生养了一只叫洛丽丝夫人的猫,非常擅长在宵禁后抓到处乱跑的学生。”邓布利多继续说道,“而某些经常需要……嗯……‘夜游’去图书馆禁书区或进行一些‘课外研究’的学生,就对这只猫感到十分困扰。”

格温尼维尔立刻点头,她能想象到被洛丽丝夫人盯上有多麻烦。

“于是,有人——我们依然没有证据——研制出了一种极其特殊的、气味近乎虚无的药剂。它不会伤害洛丽丝夫人,只会产生一种非常、非常奇特的效果……”邓布利多顿了顿,卖了个关子,“任何沾染了这种药剂的物品或区域,一旦被洛丽丝夫人靠近,她就会不是发出警报的叫声,而是会……无法控制地、极其投入地开始舔自己的爪子,一遍又一遍,非常认真,仿佛爪子上沾了世界上最美味的猫薄荷奶油,完全忘记了自己原本要做什么。”

想象一下那个画面——夜深人静,洛丽丝夫人原本竖着尾巴,眼睛在黑暗中发光,正准备扑向一个违反校规的学生,却突然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然后开始疯狂地、忘我地清洁自己的爪子,把那个学生完全晾在一边……

“据说那段时间,”邓布利多终于忍不住笑出声,肩膀微微抖动,“费尔奇先生非常困惑,为什么他的洛丽丝夫人突然变得如此……热爱个人卫生,以至于常常耽误了‘正事’。他甚至带它去医疗翼那里检查,担心它是不是得了什么强迫症。”

“而我们的主角,”他朝着斯内普的方向努了努嘴,“那段时间魔药成绩格外优异,尤其是关于迷惑性药剂和非伤害性魔法生物干扰领域……得到了斯拉格霍恩教授的高度赞扬,认为他‘极具天赋和人文关怀’。”

“人文关怀?”格温尼维尔笑得浑身发软,几乎直不起腰,身体一歪,便毫无顾忌地靠倒在了身旁斯内普僵硬的手臂和肩膀上:“教、教授……以后谁再说您阴沉无趣……我第一个不同意!这明明就是…就是天才的恶作剧!太精彩了!”

她整个人笑得脱力,几乎是半倚半靠在斯内普身上,发顶甚至蹭到了他冰冷的下颌。温热的触感和毫不设防的重量透过薄薄的黑袍传来,让他整个人瞬间石化。

他梗着脖子,将涨得通红的脸死死扭向另一边,几乎能听到颈椎发出的抗议声,从牙缝里挤出低沉而嘶哑的警告:“闭、嘴!莱斯特兰奇。” 但这警告听起来虚弱无力,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冰冷威慑。

格温尼维尔非但没被吓住,反而因为他这罕见的窘迫反应笑得更加灿烂。她甚至得寸进尺地用手指轻轻戳了戳他僵硬如铁的手臂,语气里充满了发现宝藏般的兴奋和商机:

“说真的,教授,”她压低了一点声音,仿佛在密谋什么大事,“这份能让洛丽丝夫人‘专注美容’的药剂的独家配方……您考虑过它的商业价值吗?我相信韦斯莱家的那对双胞胎一定会愿意倾尽所有金加隆来购买的!这绝对是恶作剧史上的里程碑式发明!”

这个提议简直是在斯内普濒临崩溃的神经上又蹦迪般踩了一脚。他猛地转回头,那双漆黑的眼睛里燃烧着羞愤、怒火,还有一丝“你居然想拿我的黑历史去赚钱?!”的难以置信。

“莱斯特兰奇!”他几乎是吼出来的,但因为格温尼维尔还靠在他身上,这吼声显得有些外强中干,“如果你敢把那个根本不存在的配方泄露给那两个……那两个脑袋里塞满了粪蛋的猩红灾星!我保证,你下个学年的每一秒都会在清洗霍格沃茨所有厕所!”

格温尼维尔非但没怕,反而微微直起身,仔细地端详着他因暴怒和羞耻而涨红的脸,仿佛在研究什么新奇物种。半晌,她忽然幽幽地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种戏剧化的、近乎忧伤的感慨:

“…你变了,教授。”她摇着头,翡翠色的眼眸里却闪烁着狡黠的光,“你不再是以前那个……只会用关禁闭、罚我抄写《高级魔药制作》一百遍、或者逼我吃下双份毫无滋味的蔬菜沙拉来惩罚我的教授了。”

她伸出手指,一本正经地细数起来:“你现在居然开始威胁要让我去通下水道、洗马桶……甚至开始跟我分享你年少时的‘光辉事迹’……”她故意拖长了语调,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这算不算是……一种另类的师生关系进步?”

这番歪理邪说,配上她那副“我很失望但你终于成长了”的表情,简直是在斯内普燃烧的神经上又浇了一桶热油。

斯内普被她这番强词夺理堵得一时语塞,胸口剧烈起伏,那双黑眼睛里情绪复杂得难以形容——有想把她立刻扔出去的暴怒,有被戳破变化的窘迫,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她说中了的慌乱。他发现自己那些惯用的、冰冷的惩罚手段,在她面前似乎真的正在逐渐失效,甚至被扭曲成了某种……奇怪的“亲密”证明?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任何一句足够恶毒的话来反驳这通鬼扯。

最终,他只能再次败下阵来,极其屈辱地、重重地哼了一声,猛地将头再次扭开,用后脑勺散发着“我拒绝承认一切并且你是个无可救药的巨怪”的强烈怨念。

格温尼维尔看着他这副气得快要冒烟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自己生闷气的样子,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她像变戏法一样又从银盘里拿起一颗粉色的覆盆子马卡龙,试探性地、带着点哄劝意味地递到他紧绷的唇边。

“教授?斯内普教授?当代最伟大的魔药大师?”她放软了声音,每个头衔都喊得格外清晰,像是在念诵某种安抚咒语,“吃个马卡龙,甜食能让人心情变好,就不生气了,好不好?”

那甜腻的香气近在咫尺,几乎要怼到他鼻子底下。斯内普死死瞪着那颗小巧的、与他阴沉气质格格不入的点心,又瞪了一眼格温尼维尔那写满了“求求了,快吃吧快吃吧”表情的脸在长达十秒的僵硬对峙后,他极其勉强地、几乎是恶狠狠地……张开嘴,允许格温尼维尔将那个马卡龙塞进了他嘴里。然后用力地、泄愤似的咀嚼起来,仿佛在咀嚼韦斯莱双胞胎的脑袋。

成功投喂后,格温尼维尔心满意足地转过身,迫不及待地追问:“校长!还有吗?肯定还有对不对?比如……关于魔药课堂以外的?或者其他……更精彩的?”

邓布利多看着斯内普一边憋屈地吃着马卡龙一边用杀人目光盯着自己的模样,愉快地摸了摸胡子。他觉得,或许再分享一两个无伤大雅的小故事,应该不至于真的导致自己未来一年都拿不到健齿药剂……吧?

“嗯……”他故作沉吟,指尖轻轻点着下巴,仿佛在浩瀚的记忆宝库中精心挑选,“课堂以外的?让我想想……啊,对了,关于owLs考试前的复习,也发生过一件……嗯……非常能体现‘斯内普式’效率的小事。”

斯内普咀嚼的动作猛地停住,眼神里的杀气几乎凝成实质。

“那时候,魔法史这门课需要记忆的内容庞杂又枯燥,”邓布利多继续说道,完全无视了那道死亡射线,“宾斯教授的课堂……嗯,你们都知道,很容易让人进入一种……冥想的状态。”

“于是,某位追求极致效率的同学,认为传统的背诵和笔记太浪费时间。他别出心裁地……改良了某种提神醒脑药剂的配方,”邓布利多的声音里带着惊叹,“不是用来给自己提神,而是……巧妙地将其浓缩并附着在魔法史课本的特定页码上。”

“当翻到那些页时,会有一股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雾气散发出来。”他解释道,“吸入后不会让人精神百倍,反而会产生一种……极其逼真的幻觉——仿佛宾斯教授本人就飘在你耳边,用他那单调乏味、毫无起伏的嗓音,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朗读那一页最重要的考点内容。”

想象一下,深更半夜,一个复习到头昏脑涨的学生翻开魔法史课本,耳边突然响起宾斯教授那催眠般的、永无止境的絮叨……这到底是提神还是精神折磨?

“据说效果‘显着’,”邓布利多努力维持着严肃,“好几位用了这种‘方法’的同学都在考场上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但考完后整整一周,他们听到任何类似宾斯教授的语调都会条件反射地感到胃部抽搐……当然,同样,没人能找到证据证明这‘贴心’的复习助手来自谁手。”

格温尼维尔的眼睛瞬间像被点燃的绿宝石,迸发出惊人的亮光。她猛地转过身,不再是靠着,而是直接抓住了斯内普那只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把他从自暴自弃的状态里拽出来。

“教授!”她的声音因为兴奋而拔高,充满了发现新大陆般的狂热,“这个!我要这个配方!这太完美了!”她的大脑已经开始飞速运转,规划着可怕的蓝图,“想想看,如果我们稍微调整一下……不是用在枯燥的魔法史上,而是用在所有需要精准记忆的高阶魔法理论、古代如尼文语法、甚至魔药配方步骤上!德拉科、潘西他们就能像烙印一样把每一个知识点刻进脑子里!”

她的语速越来越快,眼中的光芒也越来越危险:“甚至可以再加强一点效果!让那些考点不是只在耳边重复,而是直接在脑海里形成幻象投影?或者……搭配上一点点轻微的、只有在记错时才会触发的刺痛感作为负反馈?这样学习效率绝对能翻十倍!不,一百倍!”

这已经不是在请求了,而是在描绘一幅极其可怕的学习地狱(或者说天堂?)的景象。她紧紧攥着斯内普的手腕,仿佛握着的不是教授的手,而是一把能开启高效学习新时代的神奇钥匙。

“你想想看,教授!”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眼睛亮得吓人,“如果哈利、赫敏,甚至纳威——梅林知道他最需要这个——都能用上这种‘辅助’!他们记忆和掌握那些枯燥理论的时间会大幅缩短,就能把更多精力投入到真正的实战训练里!这简直是……革命性的进步!棒极了!”

斯内普试图抽回手,但格温尼维尔抓得死紧。他看着眼前这双燃烧着恐怖求知欲和改造欲的眼睛,第一次对自己年少时的“发明”产生了一丝真正的后悔。

“……放手,莱斯特兰奇。”他咬着牙,从震惊中找回自己的声音,试图维持最后的威严,“那个配方早就……被我销毁了。”这大概率是谎话,但他绝不会承认。

“而且,把你那危险的念头从脑子里扔出去!霍格沃茨不需要那种……那种能把学生逼疯的学习方式!”

“不,这比上学期刚开学的时候温和多了,好不好?教授~”甚至拖长了尾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但眼神却无比执着,“快告诉我配方嘛,或者…我们一起来改进它?让它副作用更小一点?比如…只让宾斯教授的声音在脑海里回响三遍?五遍?总能找到一个效率和精神承受力的最佳平衡点!”

他看着她,试图用最坚决的态度斩断这个念头:“不行!”这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不容置疑的最终判决意味。

“为什么?”格温尼维尔带着一种纯粹不解的情绪追问。

“因为!”他猛地提高了音量,额角的青筋都凸显出来,“那不是学习,那是精神折磨!是会对未成熟心智造成不可逆损伤的魔法滥用!宾斯教授的声音连续听上三遍就足以让任何人产生永久性的心理阴影!五遍?!你是想给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开辟一个全新的‘霍格沃茨考前综合症’病房吗?!”

他喘了口气,试图用最形象的描述让她知难而退:“想象一下,波特在梦里都在被‘1237年妖精叛乱的第三次转折点’追杀!格兰杰因为过度摄入考点幻觉开始对着她的羽毛笔回答‘你好,我叫赫敏·格兰杰!’!韦斯莱直接把自己锁在扫帚柜里声称只有那里没有宾斯教授!这就是你想要的‘革命性进步’吗?!莱斯特兰奇!”

“可是…教授,您自己看起来就没事啊。”眼眸里闪烁着纯粹的好奇,“您当年肯定也‘使用’过吧?从效果来看,您的owLs成绩据说非常优秀,而且就目前而言,您的神志看起来还是挺清醒的。”

她甚至往前凑了凑,像是在观察一个成功的实验样本:“所以,这证明配方本身的安全性是有一定保障的,至少对某些…嗯…心智特别坚韧的个体而言。至于波特他们…”她稍微停顿了一下,似乎真的在认真考虑妥协方案,“我可以把强制重复的次数从您当年的标准降低到…三遍?这应该是一个相对安全和高效的阈值了。”

这番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分析,完全绕开了他描绘的所有恐怖后果,直接抓住了“使用者本人似乎无恙”这个核心点进行反击,并且还提出了“优化”方案!

斯内普被她这番强盗逻辑噎得差点背过气去。他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反驳“自己没事”这个事实!难道要他承认自己当年是个心智扭曲的怪胎吗?!还是承认自己现在也并非完全“正常”?

“你!”

“教授,我们可以开发多音源版本啊!比如——”

她开始如数家珍般地列举,手指也随着话语一个个屈起:“——您本人那种低沉丝滑、每个单词都带着刻薄嘲讽的优雅风格,用来梳理魔药学的复杂步骤再合适不过了!或者麦格教授那种严肃精准、不容置疑的认真风格,用来强化变形术要点肯定效果拔群!再或者……”

她的目光转向一旁看戏看得正欢的邓布利多,笑得像只偷到了奶油的猫:“……邓布利多校长这种温和中带着锐利、总能引人深思的讲述风格,用来剖析魔法史背后的权力博弈和人性弱点简直绝配!甚至可以做成选项,让学生根据个人偏好和科目特点随意切换嘛!这样接受度和效果肯定会大大提升!”

斯内普无力地按住了自己抽痛的额角。他已经能预见到,下一学年的霍格沃茨将会变成怎样一个人间炼狱——每个学生都顶着黑眼圈,眼神空洞,嘴里喃喃着不同风格的考点重复,而罪魁祸首,就是他和他这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好”学徒!

但不得不说他可耻的心动了,至少以后那些连疥疮药水都熬不明白的巨怪(特指与开学时隆巴顿水平相当的学生)再来问他那些能气活梅林的基础问题时,他或许可以冷冷地丢给他们一个附魔了“斯内普音源(精简刻薄版)”的笔记,让他们自己去听到理解为止,而不是浪费他宝贵的、可以用来研究更高深魔药的时间,去解释为什么不能把豪猪刺在加热前就扔进坩埚里!

这个念头如同魔鬼的低语,带着致命的诱惑力。让那些蠢材在幻听中自我折磨直到学会,总比让他亲自面对他们那茫然无知的脸庞以至于血压飙升要好得多……这简直是为霍格沃茨教师(特指他本人)谋福利!

格温尼维尔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挣扎的动摇,她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和……危险了。

“你看,教授,”她的声音如同海妖的歌声,充满了蛊惑,“这不仅能‘帮助’学生,更能极大地……嗯……‘解放’您宝贵的时间和精力,不是吗?”

“……配方……必须进行彻底改良。”他咬牙切齿地开口,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屈辱的让步,“幻觉强度必须削弱百分之七十!持续时间严格限制在每页知识点最多……三遍重复!并且要加上绝对的安全阈值,一旦检测到使用者精神出现过度疲劳的迹象,必须立刻终止!”

他猛地倾身向前,目光锐利如刀,带着最后的、不容逾越的底线:“还有,最终成品必须经过我的亲自测试和批准!未经我允许,绝——对——不准对任何学生使用!尤其是波特和他的朋友!听明白了没有,莱斯特兰奇?!”

温尼维尔的脸上瞬间绽放出胜利的光芒,她立刻点头,速度快得几乎出现残影:“当然!教授!一切以安全为重!改良方案我们明天就可以开始!我保证把它优化到最完美、最人道的状态!”

她嘴上说着“人道”,但那双闪闪发光的眼睛分明已经在规划着如何绕过那些限制,或者至少…在“安全”的框架内,将效果推到极限。

斯内普看着她那副“我绝对听话”却分明写着“我已经等不及要开始了”的表情,胃部再次熟悉地抽搐起来。

“教授!等等!我有个绝妙的新想法!”她的语速快得像在发射连环咒,“既然我们已经决定‘优化’学习方式了,那为什么不把范围扩大一点?我们可以把实战训练的一些高阶技巧也整合进来!”

斯内普的瞳孔微微收缩,他有种强烈的冲动想立刻捂住她的嘴。

“您想啊,”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蓝图里,根本停不下来,“近身格斗的肌肉记忆反应、躲避咒语的预判步法、甚至是一些简单的武器缴械技巧……这些光靠理论和模拟训练是不够的,需要形成本能!”

一个可怕的构想在她眼中彻底成型,她激动地几乎要站起来:“我们可以把特定的动作指令、发力要点,甚至是一些危险的实战场景,用类似的原理‘烙印’进学习过程里!比如在记忆某个复杂咒语挥杖动作的同时,辅以对应的近战闪避身法暗示?或者在解析魔药材料特性时,同步强化对特定危险魔法生物的警觉性和应对策略?”

“教授,还记得前几节课的德拉科他们的问题吗?缺乏最基本的战斗本能和危险警觉性。我们完全可以通过这种‘沉浸式’的辅助,将一些最基础、但能保命的反应——比如遭遇锁腿咒时该如何顺势翻滚卸力、遇到昏迷咒红光时下意识的偏头角度、甚至是被人近身时最有效的肘击位置——变成他们的肌肉记忆。这比在课堂上被真正击倒一百次都要有效,而且……更安全。”

斯内普听到这里,紧蹙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作为斯莱特林的院长,并且深知黑暗即将来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小蛇们缺乏的是什么——那种在生死关头能救命的、近乎野兽般的直觉和反应速度。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起来,大脑在飞速权衡。将危险的魔法暗示用于文化课学习是疯狂的,但如果仅限于最基础的、纯粹的物理战斗反应和危险预警训练……并且施加极其严苛的限制……

“…不能涉及任何魔法引导,不能干扰正常思维,持续时间必须控制在毫秒级的瞬时反应层面,并且……”他加重了语气,“必须有绝对可靠的触发和终止开关,由我完全掌控。”

“当然,教授!安全第一!触发机制我们可以设计成魔力指纹绑定,只有您能激活。终止开关就采用双重保险,物理和魔力双重切断……”她立刻进入状态,开始和他详细商讨起各种技术细节和防护措施,语气专业得像是在讨论一份普通的魔药改良论文。

邓布利多脸上的笑容也终于僵硬了。他忽然觉得,格温尼维尔提议用里德尔的日记给哈利补课,或许……可能…大概…还相对温和那么一点点。至少那只是一个汤姆·里德尔,而现在,他眼前这两位讨论的,是要给整个霍格沃茨的学生批量安装某种……战斗本能触发系统?

邓布利多的大脑不由自主地开始想象下个学期的霍格沃茨会变成什么样子——变形课上,某个学生可能因为过于投入而突然对麦格教授来一个标准的擒拿动作;魔药课上,坩埚的轻微异响可能引发一片战术翻滚;就连礼堂吃饭时,一只突然飞进来的猫头鹰都可能触发一连串条件反射式的警戒和躲避……

这变化…可能有点…过大了?过于…斯巴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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