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推开一条缝,那只小布袋还挂在门把手上,晃了一下。
陈浩走过去取下来,手指碰到布料时顿了顿。他没急着打开,而是转身朝展台走。屋里已经有人在了,苏珊站在柜前调整灯光角度,卡尔蹲在机器旁边拧螺丝,娜娜的信息屏亮着,正滚动播放一段视频。
他把布袋放在展台上最前面的位置,轻轻抖了抖口子,里面的彩色玻璃碎片散开,在光线下闪了几下。
“昨天的事。”他说,“有人把孩子拆的玩具送来了。”
没人接话,但三个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不是废料。”他看着那堆碎片,“是有人觉得,我们这儿能变出点什么。”
他抬头环顾四周。墙上贴满了图示和流程表,角落里那台梳理机风扇还在转,展柜里摆着的东西比上周多了近一倍。藤编的手镯、金属片打磨的挂饰、电路板封进树脂做成的饰品,每一件下面都有标签,写着来源区域和提供者的名字。
“刚开始只想搞个节日。”他说,“结果现在变成了每天都在做的事。”
娜娜的信息屏切换画面,自动开始播放一段汇总记录。第一帧是文化节日当天的照片,几十人挤在工坊门口,手里拿着刚做好的东西。接着是报名人数增长曲线,从最初三人,到现在每周都有新面孔。再往后是协作次数统计,b区、c区、维修组、后勤站……名字越来越多。
最后一行字浮现出来:“共收集材料来源地7个区,合作发起人23位。”
视频结束,屏幕暗了一秒又亮起,显示已归档。
“数据不会骗人。”陈浩说,“我们以为只是玩玩,结果真有人当回事。”
苏珊走到展柜边,指尖点了点其中一只星形挂饰。“这个是用b区扔掉的边角料做的。”她说,“他们后来问能不能多做几个,说要送给上个月帮过忙的人。”
卡尔站起身,拍了下手上的灰。“上周c区借了两台投影仪过来。”他说,“说是‘你们的文化事,我们也想帮’。”
“你看。”陈浩笑了下,“一开始是我们求人来,现在是他们主动问还能干点啥。”
他拿起那个布袋,轻轻摇了摇,玻璃碎片发出细碎的响声。
“这些东西拼不出完整图案。”他说,“但每个人拿一块,就能凑成一个新东西。”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
然后娜娜开口:“已有十二个区域提交长期协作意向书,其中八个要求定期参与共创日活动。”
“那就定下来。”陈浩说,“以后每月第一个周五,固定开放协作时段。谁有空谁来,带材料也好,带想法也好,哪怕只是想看看也行。”
他走到白板前,翻到空白页,写下“共创日”三个字。
“不设门槛。”他说,“也不赶时间。做得快也好,慢也好,只要愿意动手,就算一份。”
苏珊接过笔,在下面补充一句:“提供基础工具与安全指导。”
卡尔想了想,加了个括号:“含未成年人操作规范。”
“对。”陈浩点头,“连孩子都能参与的事,才叫真的落地。”
娜娜的信息屏再次亮起,弹出一个新的文档标题:《文化档案库建设方案》。
“所有设计稿、工艺记录、参与者留言,将统一归档。”她说,“支持随时调阅与追溯。”
“别让任何一个故事消失。”陈浩说,“有些人可能一辈子就来这一次,但他留下的东西,得有人记得。”
他回头看了眼展柜,那只“电痕手环”还在原来的位置,标签上写着提供者的名字。
“我们现在做的,不只是做个纪念品。”他说,“是在建一种新的习惯——你帮我一点,我帮你一点,最后谁都离不开这个链条。”
卡尔靠在机器旁,双手插兜。“以前大家见面只聊任务进度。”他说,“现在有人会问,你上次做的那个挂饰,能不能教我?”
“这就对了。”陈浩说,“干活不是唯一目的,干活的时候还能交朋友,才是长久的事。”
苏珊轻声说:“有人开始用这些手工艺品当礼物了。”
“我知道。”陈浩笑,“前天还有人问我,能不能做一个能戴进工作服袖口的小款。”
“已经设计好了。”她说,“下周可以试产。”
“挺好。”他说,“越日常,就越活得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那里戴着一只粗糙的藤编圈,是他第一天做的成品,早就磨得起毛。
“我不怕东西丑。”他说,“就怕没人做。只要一直有人做,总会越来越好。”
娜娜调出一张地图投影,七个区域被打上了标记,线条连接着工坊中心。
“目前协作网络覆盖率达百分之六十三。”她说,“预计三个月内可实现全基地联通。”
“不急。”陈浩说,“慢慢来。太快反而容易塌。”
他把白板上的字又看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
“以后这里不只是个工坊。”他说,“是个能让人停下来的地方。不想说话可以做点手工,想说话可以找个愿意听的人。”
苏珊望着柜子里的展品,忽然说:“有人开始拍照了。”
“拍什么?”
“拍自己做的东西。”她说,“发在公共频道,底下有人评论,‘这个我能学吗?’”
“那就回复他。”陈浩说,“能,明天就来。”
卡尔咧嘴一笑。“现在出门有人认得我了。”他说,“不是因为修机器,是因为我做的挂饰被别人戴走了。”
“这比修好一台设备还值。”陈浩说,“设备会坏,人情不会。”
他走到展台前,把那只小布袋重新系好,放进柜子最上层。
“等以后回头看。”他说,“我们会发现,是从这么一个小袋子开始的。”
娜娜的信息屏最后一次刷新,跳出一行提示:“文化发展纳入基地长期建设规划草案已生成,等待提交审议。”
“不用急着交。”陈浩说,“先让它在这儿长几天。长得够结实了,再拿出去。”
他环顾四周,屋里四个人都没动。
“我们不怕慢。”他说,“就怕停。”
苏珊拿起笔,在新的图纸上画了个简单样式。
卡尔检查了一遍机器状态,确认散热正常。
娜娜关闭信息屏,光学模块轻闪一次。
陈浩站在展台前,手里还捏着白板笔,盯着“共创日”三个字看了很久。
门外传来声音,有人推门进来。
他没回头,只说了句:
“来了就登记名字,工具在右边第二排架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