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头刚没入裂谷的阴影，控制台上的信号灯就跳了一下。
娜娜的手指在面板上滑动，声音比平时快了半拍：“频率再次变化，脉冲间隔缩短到一点七秒，和我们推进器的震动节奏一致。”
“它在学我们？”陈浩把操纵杆往回带了一点，引擎嗡鸣声降低。
“不是学习。”娜娜盯着数据流，“是同步。它的发射模式已经调整为匹配我们的动力输出特征。”
苏珊从座位上直起身子，手按在应急开关上：“那不就是盯上了？”
卡尔蹲在检修口旁边，手里检测仪发出低频提示音：“右舷外壳变形率百分之九，再撑不了太久。我们现在是在一块薄冰上走路，底下全是裂缝。”
“我知道。”陈浩没松开操纵杆，“可咱们来这儿是为了找东西，现在前面有个会动的信号，总不能掉头就跑吧？”
“这不是跑，是理智。”苏珊说，“谁告诉你资源一定在信号源那儿？说不定那玩意儿本身就是个警报器，咱们一靠近就全星域广播。”
“也可能是自动采矿机。”陈浩咧嘴，“万一里面堆满了高纯度铁镍合金呢？咱拆了它当零件都够修船用。”
“你当这是路边捡破烂？”苏珊翻白眼。
“本来就是捡破烂。”陈浩耸肩，“咱这趟出来没带矿探仪，没带护盾强化模块，连备用燃料都是凑的旧货。现在能靠的只有一个会算数的机器人和我这张帅脸。你说我不赌，还能干嘛？”
娜娜忽然抬手：“信号第三次增强，波形出现分段编码特征。”
“什么意思？”卡尔抬头。
“类似指令序列。”她调出波形图，“前两段是探测响应，第三段像是……权限验证。”
“验证？”陈浩歪头，“它要查我们身份证？”
“更准确地说。”娜娜看着屏幕，“它在尝试建立通信协议。如果我没猜错，接下来会发送一段标准应答码，如果我们不回应，可能会触发防御机制。”
“所以它是活的？”苏珊皱眉。
“不是活的。”娜娜纠正，“是预设逻辑完整，具备环境适应能力的自动化系统。根据知识库记录，这类装置通常用于高危矿区的自主管理。”
“那就是矿工头子。”陈浩笑了，“好啊，老哥，咱们也是来打工的，别动手。”
他伸手去摸通讯面板：“要不要回个话？比如‘你好，我们是合法勘探队’之类的？”
“建议不要。”娜娜拦住他，“这类系统对非认证信号可能判定为入侵。贸然回应可能导致锁定。”
“那怎么办？”卡尔问，“总不能一直停在这儿，外面碎石流还没散，万一再来一波，咱们卡在入口直接变夹心饼干。”
陈浩盯着前方漆黑的裂谷深处，探照灯只能照出几十米远的岩壁，表面布满金属反光的条纹。
“慢慢进。”他说，“不开主灯，关掉一半引擎，让动力信号弱下去。看看它怎么反应。”
“风险极高。”娜娜提醒，“一旦进入有效作用范围，我们失去撤离速度。”
“那就赌它不想毁掉整个矿区。”陈浩把推力降到最低档，“要是真炸了，大家一块完蛋，它也没得玩。”
他推动操纵杆，船体缓缓向前滑行，像怕惊醒什么似的贴着左侧岩壁移动。
外视画面里，岩石纹理逐渐清晰。那些反光条纹呈规则排列，像是某种机械结构嵌在岩层中。
“这些不是天然矿脉。”娜娜低声，“是人工铺设的能量导管，用于传输开采数据或驱动内部设备。”
“所以说这里面真有机器人在上班？”陈浩笑了一声，“还是二十四小时轮班制？”
“目前无法确认运作状态。”娜娜继续分析，“但信号持续稳定，说明至少部分系统仍在运行。”
苏珊紧盯着监控屏：“左边岩壁距离只剩八米，再往前就得钻缝了。”
“我知道。”陈浩双手稳住操纵杆，“这地方比我家储物间还窄。”
“你家储物间至少不会塌。”苏珊咬牙。
“塌了也不怕。”陈浩嘿嘿一笑，“反正东西本来就不多。”
船身又往前挪了二十米，突然，控制台上的信号指示灯由黄转绿。
“它接受了我们的低功率模式。”娜娜语气微变，“脉冲频率开始匹配我们的航速，像是……引导信号。”
“带路？”陈浩挑眉，“这老铁还挺热情。”
“不排除诱敌可能性。”娜娜立刻补充，“很多废弃矿区会设置假信号陷阱，引诱拾荒者深入后启动封锁程序。”
“懂了。”陈浩点头，“进去以后别乱碰按钮，看见宝箱也不能开，对吧？”
“你现在知道怕了？”苏珊冷笑。
“我一直怕。”陈浩老实承认，“但我更怕回去的时候两手空空，你们天天拿剩饭堵我嘴。”
卡尔忽然出声：“左翼散热片温度回升，刚才撞击造成的堵塞似乎缓解了。”
“好事。”陈浩松了口气，“至少不用一边开船一边拿吸尘器清石头渣。”
他们又前进了五十米，裂谷略微拓宽，两侧岩壁上的金属条纹更加密集，偶尔能看到圆形接口，像是设备舱门。
“前面有岔路。”娜娜指着雷达，“两条分支，角度分别为三十七度和五十二度，均检测到微弱能量残留。”
“走哪边？”卡尔问。
“都不走。”陈浩摇头，“先停一下。”
他关闭主推进器，只留姿态调节喷口维持平衡。船体轻轻晃了晃，停在通道中央。
“你在干嘛？”苏珊皱眉。
“听。”陈浩竖起耳朵。
舱内安静下来。除了设备运转的底噪，没有任何异常声音。
几秒后，娜娜轻声说：“我收到了新的信号段。这次是双频交替，间隔固定。”
“翻译过来啥意思？”陈浩问。
“不是语言。”她说，“是路径标识。类似于……导航信标。”
“所以它真的在给我们指路？”卡尔难以置信。
“或者把我们往坑里引。”苏珊依旧绷着脸。
“不管是不是坑。”陈浩重新启动引擎，“我都得踩一脚试试。”
他选择三十七度方向缓慢转入支道，船头一点点拐进黑暗。
才行驶不到百米，娜娜突然开口：“检测到前方有金属堆积体，密度极高，初步判断为铁镍合金团块。”
“矿？”陈浩眼睛亮了。
“不止。”她调出扫描图，“还有少量钴和铂族元素，纯度远超自然沉积水平。很可能是精炼后的废料堆。”
“发财了。”陈浩搓手，“哪怕扒点边角料都能换半年口粮。”
“别高兴太早。”苏珊提醒，“还没拿到手。”
“马上就拿到了。”陈浩加快速度，“只要找到出口就行。”
通道渐渐上升，坡度变陡。岩壁上的金属条纹越来越多，甚至能看到断裂的机械臂残骸挂在缝隙里。
“这里曾经是个作业区。”娜娜说，“看这些支架布局，应该是自动采掘单元的维护通道。”
“那工具呢？”陈浩四处张望，“螺丝刀扳手总该留两把吧？”
“你指望机器人退休前给你留遗物？”苏珊翻白眼。
“万一它们讲武德呢？”陈浩嘿嘿笑。
船又前行两百米，前方豁然开阔。
一个圆形 cavern 出现在视野中，直径约两百米，地面堆满黑色金属块，中央立着一台半埋入岩层的柱状设备，表面布满接口和指示灯。
最醒目的是顶部一圈环形灯，正按照固定节奏闪烁绿光。
“那是……”卡尔愣住。
“欢迎光临。”陈浩模仿播报音，“本矿区免费提供资源，请自行搬运，后果自负。”
“信号源就在那台主机里。”娜娜确认，“它刚刚发送了一段完整数据包，内容是……矿区结构图。”
“它想让我们看这个？”苏珊不敢信。
“也许。”陈浩盯着屏幕展开的三维图，“但它只亮了其中一条路线，从这儿到东南角出口，全程标注安全等级A。”
“太巧了。”苏珊冷笑，“刚好有一条完美逃生通道？”
“世上没有完美。”陈浩活动肩膀，“只有刚好够用。”
他推动操纵杆，准备驶向标注路线。
就在这时，娜娜突然出声：“等等。”
“怎么？”
她的目光锁定主机顶部的环形灯：“刚才的闪烁节奏变了。不再是固定循环，而是……在模仿我们的呼吸频率。”
四人同时静了下来。
控制台上的绿灯，一明，一暗，一明，一暗。
和舱内四人的呼吸，完全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