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宝的眼睛还睁着，目光落在陈浩脸上，一动不动。
病房里没人说话。
过了几秒，他小嘴轻轻抽了一下，像是要笑，又闭上了眼。
苏珊靠在床头，手指慢慢划过孩子的额头，“他该有个名字了。”
陈浩正低头看着儿子的小脸，听见这话愣了一下，“啊？”
“总不能一直叫他‘宝宝’吧。”苏珊声音轻，但很清醒，“他是我们家的人，得有个正式的名字。”
卡尔立刻从兜里掏出平板，打开记录界面，“命名仪式启动，时间戳：23:05。”
“你能不能别一有事就记？”陈浩瞪他一眼。
“这是家庭大事。”卡尔不抬头，“历史需要见证者。”
娜娜站在床尾，蓝灯微微闪动，“已接入中华姓名数据库，可提供音韵分析、字义解析、笔画统计及文化适配度评估。”
“你还真准备了一套？”陈浩扭头看她。
“资料库包含自先秦至今三十七万条姓名案例。”娜娜语气平稳，“并支持结合出生时间、五行倾向、父母姓氏进行智能推荐。”
“等等。”陈浩摆手，“我怎么听着像在挑彩票号码？”
苏珊笑了下，“那你想要什么样的名字？”
“我？”陈浩挠头，“简单点就行，好喊，不容易写错。最好还能带点喜感。”
“喜感？”苏珊挑眉。
“你看我这人，胖，懒，考试从来不复习，但活得开心。”陈浩咧嘴，“我希望他以后也这样，快乐就行。”
“所以你想给他起名叫‘小乐子’？”苏珊问。
“比那个强点。”陈浩嘿嘿一笑，“要不……叫‘陈大乐’？一听就吉利。”
苏珊伸手掐了他胳膊一下。
“哎哟！”陈浩缩手，“干嘛动手？”
“你是想让他上学第一天就被全班笑死吗？”
卡尔翻了一页平板，“根据社交压力模型推演，‘陈大乐’在校期间被取外号概率为百分之八十九点三，其中‘大喇叭’‘吃货乐’出现频率最高。”
“你这数据哪来的？”
“去年小学五年级二班问卷调查结果。”
陈浩翻白眼，“你们机器人就不能少存点没用的东西？”
娜娜忽然开口：“建议考虑‘乐’字入名。”
“哦？”陈浩坐直了。
“‘乐’字发音清晰，声调平稳，利于婴儿早期语言模仿。”娜娜解释，“且在《现代汉语常用字表》中排名前一百二十位，书写难度低，社会认知度高。”
“听上去还挺靠谱。”陈浩看向苏珊，“那加个‘乐’字，怎么样？”
苏珊没马上回答，而是低头看着怀里熟睡的孩子，“我希望他平安。”
“嗯？”
“我不求他多聪明，多出息。”她声音很轻，“只要他一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我就满足了。”
陈浩安静下来。
卡尔合上平板，难得没说话。
娜娜轻声补充：“‘安’字与‘乐’字组合，在语义上形成正向互补。‘乐安’意为‘心喜而身安’，符合积极心理学中的幸福感构建模型。”
“乐安？”陈浩重复一遍。
“陈乐安。”苏珊接上，“听起来……挺顺的。”
“比我爸给我起的名字强多了。”陈浩嘀咕，“我小时候老被人叫‘耗子’。”
“那是因为你跑得快偷饭团？”卡尔问。
“我是说谐音！”
“数据表明，‘浩’与‘耗’在北方方言中确实存在发音混淆现象。”娜娜点头，“尤其在食堂排队时。”
陈浩扶额，“你们今天是合伙来拆我台的是吧？”
苏珊轻轻拍着孩子，嘴角带着笑，“乐安……乐安……叫两声试试。”
陈浩清了清嗓子，低头凑近宝宝耳边：“乐安？”
孩子没反应，眼皮都没动。
“他睡死了。”陈浩又喊一声，“乐安！”
这次声音大了些，把苏珊吓了一跳，“你干嘛吼？”
“我想让他记住。”陈浩嘿嘿笑，“第一声叫的就是这个名字。”
卡尔重新打开平板，“正式提议：新生儿命名‘陈乐安’。命名依据——父亲期望其乐观豁达，母亲祈愿其一生安稳。命名成员：陈浩、苏珊、卡尔、娜娜。”
“投票吗？”陈浩问。
“不需要。”苏珊握紧他的手，“就这么定了。”
娜娜手指轻点空中，一道光屏浮现，“正在生成家庭电子命名档案……”
几秒后，一张卡片缓缓落下，投影在床边墙上：
【姓名确认：陈乐安】
【命名时间：地球标准时2077年4月3日23:18】
【命名寄语：愿你此生，常乐常安】
【参与成员：陈浩、苏珊、卡尔、娜娜】
“还挺正式。”陈浩盯着那行字看了好久。
卡尔把平板调成静音，放回口袋。
娜娜的蓝灯节奏变慢，像是松了一口气。
苏珊抱着孩子，眼睛渐渐闭上，又强撑着睁开，“以后……他上学填表格，第一栏就能写自己的名字了。”
“等他学会写字再说吧。”陈浩伸手摸了摸儿子头顶，“现在连手都攥不紧。”
“他会的。”苏珊喃喃，“慢慢都会的。”
夜深了，病房灯光调到了最暗。
五个人挤在一间屋里——四个大人，一个刚来到世界几个小时的小家伙。
谁也没走。
陈浩坐在床沿，一手搭着苏珊的肩膀，另一只手时不时碰碰宝宝的小手。
卡尔靠墙站着，眼睛一直没离开弟弟。
娜娜站在角落，系统进入低功耗模式，但蓝灯始终亮着。
不知过了多久，乐安的小手忽然动了一下，指尖蹭到了陈浩的拇指。
陈浩立刻低头，“他又动了！”
苏珊睁开眼，“怎么了？”
“他抓我了！”陈浩激动，“你看！他又抓我了！”
可那一下太轻，像风吹过。
下一秒，乐安的手又软软地垂下去，继续睡觉。
“你太紧张了。”苏珊笑，“他才出生几个小时，能有力气抓人？”
“刚才就是动了！”陈浩坚持，“而且是冲着我动的！”
卡尔默默掏出平板，又想打开。
陈浩立马抬手，“你敢记我真扔了啊。”
卡尔把手收回来，但嘴角微微翘起。
娜娜轻声说：“检测到轻微肌肉收缩信号，发生部位为右手屈指肌群，持续零点八秒。”
“你看！”陈浩得意，“连机器人都说了！”
苏珊摇头笑着，重新闭上眼。
陈浩低头看着儿子的脸，小鼻子一耸一耸，呼吸均匀。
他小声说：“乐安啊，你可得记住了，今天给你起名字的，是你亲爹亲妈，还有两个怪人。”
他指了指卡尔和娜娜。
卡尔没反驳。
娜娜的蓝灯轻轻闪了一下。
陈浩又凑近一点，几乎贴到孩子耳边：“以后谁欺负你，你就报你爹的名字——陈浩。虽然成绩差、体型偏胖、简历空白，但打架从来没输过。”
苏珊迷迷糊糊骂了句：“你还教唆他打架？”
“我是说精神传承！”
话音刚落，乐安的小嘴突然张开，发出一声极短的“呃”。
像是回应。
四个人同时屏住呼吸。
下一秒，孩子打了个小小的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