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森一行人火急火燎赶回夜来山,一路上马不停蹄,片刻都未曾休息。
团里的源医张明阳仔细诊断后,神色凝重地说:“团长左臂神经严重受损,恐怕无力回天。”他又叹息说:“我实在是无能,竟保不住团长的手臂。”他建议当机立断,切除左臂。
起初,大家都以为安芊芊只是吓唬人,没想到竟一语成谶。然而蓝森却显得格外淡定从容,仿佛那条受伤的手臂并非长在自己身上,又好似本就是多余之物。
“那就按张源医说的办吧。”蓝森语气平静,似乎是在谈论的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蓝度天顿时急眼了,大声道:“不行!我看这手臂伤得根本没那么严重,要是就这么切了,日后爸爸还怎么统领蓝点武团?张源医,你再想想办法,一定还有其他法子的!”
蓝楚惜坐在一旁,悠然地喝着茶,开口道:“身为蓝点团长,居然会被小毛贼暗算,说出去简直让人笑掉大牙。张源医,就照你说的做,去准备吧。”
“好的,夫人。”
蓝度天怒不可遏,猛地冲出屋子,像一头发怒的狮子,揪住荣真的衣领,用力一甩,荣真毫无反抗之力,被狠狠摔在地上,摔得头晕目眩,分不清东南西北。此时的他,只能委屈辩解:“又不是我开的枪,你干嘛冲我撒气?”
蓝度天暴跳如雷道:“怎么不怪你?要不是你私自跑下山,能惹出这么多麻烦事?”
贝荣见状,也跟着冲上去,抬腿就要踹荣真,却被蓝森大声喝止:“住手!临阵对敌,死伤本就难以避免,也怪我自己太大意,没料到会遇上狙击手。再说了,只要修到神纹境,手臂是可以恢复的。”
的确,进入神纹境后,身体有一次修复机会,可那也是几十甚至上百年后的事。
蓝泪儿听到消息,心急如焚赶来,一见到蓝森,便急切地问道:“爸,你伤到哪里了?”当她看到那已然干枯的左臂时,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惊恐地叫道:“怎么会这样?”
蓝森强挤出一丝微笑,安慰女儿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别担心。”接着,他看向众人,说道:“张大夫,你留下,其他人都出去吧。”
众人只得陆续从屋内出来。不过,蓝度天和蓝夫人并未离开,蓝泪儿本也想留下,却被明月拉了出去。
不多时,封清德、阿力思、多林等人也纷纷赶来,大伙静静站在院子里,焦急等待着,其间时不时用充满恶意的目光瞪向荣真。
多林满脸惋惜,感叹道:“真是可惜可恨又可叹!”封清德也跟着附和:“日后团长的修为恐怕要大打折扣了。”阿力思摸着下巴,恶狠狠地说:“到底是什么人干的?要是让我抓住,非得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一直以来,阿力思、和雅、多林、金昆、贝荣和蓝度天几人都是形影不离。只是这次行动,阿力思、和雅几人留在蓝点待命,并未一同前往。
房间内,张明阳用源气划出一个结界,接着从虚库搬出手术台、手术刀,戴上手套,准备切割手臂。对于源医而言,截肢手术并非什么高难度大手术,打上麻药后,只需短短半刻钟便能完成。截肢之后,还需用医源气精心修复伤口,刺激细胞快速生长,以此减轻伤者的痛苦。
蓝泪儿坐在凳子上,双手紧紧揪住衣服,指节都因用力过度而泛白,她时不时忧心忡忡地望向屋子。清风则守在门口,一脸严肃,不让任何人闯入。
过了半个时辰,紧闭的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蓝楚惜依然镇定自若,神色与平日并无二致,她时不时还轻抿几口茶。而蓝度天却不同,他双眼布满血丝,红得好似要滴出血来,他提剑冲出门,如疯了一般怒吼:“姓荣的,我今天非宰了你不可!”好在清风反应迅速,及时出手阻拦。蓝泪儿一眼瞥见桌上盆中那条已然腐烂的手臂,双眼一翻,晕倒在地。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愤怒且狂暴的声音:“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不派人告诉我?”
来者正是蓝泪儿的奶奶,蓝森的母亲——一位气势汹汹的老太太,杨老太太。她怒气冲冲地闯进屋,环顾一圈后,勃然大怒,啪啪几掌,瞬间便将屋内的桌椅板凳劈得粉碎,木屑横飞。
蓝森刚刚从昏迷中苏醒过来,脸色惨白,他有气无力地说道:“妈,就是怕您你,所以才没告诉你。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一条手臂罢了,死不了人。”
荣真原本躲在假山之后,试图避开这混乱场面,可偏偏被杨老太太瞧见。只见杨老太太面容瞬间变得狰狞可怖,身形一闪,如鬼魅般闪到荣真身前,手中拐杖毫不留情地朝着荣真挥去,只听“砰”的一声,荣真被狠狠打翻在地,五脏六腑仿佛被重锤猛击,痛得他脸色煞白,大口大口吐出血来。
众人皆被杨老太太的气势震慑,无人敢出手阻拦。唯有明月,壮着胆子拦在蓝老太太身前,劝道:“婆婆息怒,这事真不能全怪荣真。”
蓝老太太双眼一瞪,怒喝道:“你给我让开,不然连你一起打!”
荣真吓得惊慌失措,大声呼喊:“蓝叔叔,救我,救我!”他心里清楚,以蓝老太太此刻的愤怒,就算她真的把自己打死,估计在场的人也没人敢阻拦,恐怕就连明月也拦不住疯老太太。
蓝老太太恶狠狠地盯着荣真,咬牙切齿道:“今天就是天皇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你不留下一条手臂,就别想踏出这个门!”
“妈,您别为难他了。”
格尔克扶着面如土色的蓝森走了出来。格尔克心里明白,如果自己不出面劝阻,荣真今日必定大祸临头。
蓝森道:“我已经说过了,这件事怪不了荣真,大家都散了吧。”
明月见状,赶忙拉着荣真离开,生怕再节外生枝。
荣真一路拼命狂奔,躲进自己的小屋,关上门,整个人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泪水夺眶而出,心中那万千委屈如决堤的洪水,再也压抑不住。他缓缓往地上一倒,蜷缩着身子,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扑簌簌落下,脑海中不断浮现出父母的面容。
荣真心中悲叹:“在这世上也只有爸妈疼惜我了。可如今他们离我而去,也不知何时才能再次相见。早知如此,我就应该和妈妈一起去庆国,那样至少还能见爸爸一面,也不至于和妈妈分离。就算是死,一家三口死在一起,也好过一个人孤苦无依……”
想着想着,他越发觉得自己命运坎坷,满心的悲戚涌上心头,堂堂七尺男儿,竟嚎啕大哭起来。
就在这时,门“嘎吱”一声被轻轻推开,进来的是明月。她手中提着饭菜,放在桌上。荣真看到明月进来,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在女人面前痛哭流涕实在难为情,只好将头转过去,背对着明月,强忍着不再哭泣。
明月将饭菜摆放好后不紧不慢地说:“想哭就哭吧,姐姐不会笑话你的。这段时间,你见到蓝家人就躲着点,等他们气消就没事了。饭菜是泪儿准备的,你趁热吃,别辜负了人家的好心。”
说完,明月转身悄然离去。
荣真缓缓坐起身,抬手拭去脸颊上残留的泪痕,心中的压抑之感竟莫名消散了几分。
不经意间,他眼角余光扫过,瞧见枕头上静静躺着一封信。那字迹娟秀工整,一看便知并非母亲所写。他拿起信,展开细读,原来是蓝泪儿留下的:“荣真大哥,屋子我已帮你整理妥当,衣服都按类别放进箱子里。其中有几件破了,我拿去缝补,等缝好便给你送来。泪儿字。”荣真一阵感慨,心想:“不知道泪儿以后会不会不理我。既然她让人给我送饭,想必会原谅我。”
视线从信上移开,看到桌上摆放着几道菜,有肥而不腻的梅菜扣肉、有色泽红亮的东坡肉,还有热气腾腾的白菜炖粉条,皆是他平日里钟爱的菜肴。
荣真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暗自思忖:“哭什么,堂堂男儿大丈夫,有什么可哭的?荣真,你要振作起来,父母还等着你去营救呢,哪有时间哭来哭去。”
这般想着,他便仰头哈哈大笑几声,然后拿起碗筷准备吃饭。然而,吃着吃着,泪水却又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顺着脸颊缓缓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