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了由怨念荆棘化为祥和林地的奇异区域,队伍继续西行。庞统以“疏导”之理化解荆棘岭万载淤塞之事,不胫而走,在妖魔与修行者之间悄然流传,更添其神秘色彩。然而,越靠近西牛贺洲的核心地带,空气中弥漫的压抑感便越重。那并非纯粹的妖气或魔氛,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源于规则本身的腐朽与僵化气息。
这一日,前方地平线上出现一座宏伟壮丽的城池。城墙高耸,以琉璃为瓦,白玉为阶,城中宝塔林立,梵音阵阵,金光冲霄,竟是一座规模远超寻常国度的佛国圣城!城门口悬挂巨大牌匾,上书三个鎏金梵文大字——藏经城。
“藏经城?”猪悟能挠着大耳朵,“听起来像个放书的地方,咋修得比皇宫还气派?”
孙悟空火眼金睛闪烁,冷哼一声:“气派?哼!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你们仔细闻闻,那梵音里是不是有股子陈腐的霉味?那金光底下,是不是藏着无数蝇营狗苟?”
众人凝神感知,果然发现那看似庄严的梵唱之下,隐藏着无数细碎而狂热的祈祷、贪婪的索取以及麻木的重复。那冲霄的金光,也隐隐透出一种过于刻意、甚至有些刺眼的虚假繁荣感。
九头虫独目微眯,阴冷道:“此城……怨气极重。非杀戮之怨,而是信仰被扭曲、希望被榨干后产生的绝望之怨。”
敖烈龙目中也闪过一丝厌恶:“此地香火鼎盛,但汇聚的愿力却浑浊不堪,充满了功利与恐惧,而非虔诚与慈悲。”
庞统端坐马上,鸿蒙量尺在他袖中微微震动,传递来极其强烈的警示。这座城,是规则崩坏在信仰层面的集中体现!它并非真正的佛国,而是一个巨大的、以佛法为名、行禁锢之实的“信仰牢笼”!城中堆积如山的经卷,并非渡人的舟楫,而是固化错误规则、吸食众生愿力的工具!
“进城。”庞统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
队伍行至城门口,守城的并非兵士,而是身披华丽袈裟、却眼神倨傲的僧兵。他们见到庞统这支成分复杂的队伍,先是一惊,随即露出鄙夷之色,拦住去路:“何方妖孽,敢擅闯佛国圣地?速速退去!”
孙悟空呲牙欲怒,被庞统眼神制止。
庞统淡淡道:“我等为求真经而来,欲入城一观。”
“求真经?”为首僧兵嗤笑,“就你们这副模样,也配求取真经?需得沐浴斋戒,供奉香火千金,再由我等禀明上师,看是否有缘……”
话音未落,庞统已不再理会他们,径直驱马向前。僧兵大怒,挥动戒刀欲砍,却惊骇地发现,自己连同周围空间仿佛被无形墙壁隔绝,根本无法靠近庞统三尺之内!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支“妖魔鬼怪”组成的队伍,堂而皇之地进入了圣城。
城内景象更是触目惊心。街道宽阔,店铺林立,但贩卖的并非寻常货物,而是各种开光法器、祈福经文、赎罪券乃至“来世富贵保证书”。无数信徒面容憔悴,眼神狂热或麻木,将毕生积蓄换成香火钱,投入各个寺庙巨大的功德箱中,祈求着虚无缥缈的福报。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檀香味,却掩盖不住那股灵魂被榨干的腐朽气息。
城市的中心,是一座巍峨无比、金光万丈的大藏经阁。阁高九重,直插云霄,据说收藏着亿万卷佛经,乃是此城乃至西牛贺洲的信仰核心。经阁周围,有重兵把守,更有强大的佛法结界笼罩。
庞统的目光,直接锁定了那座藏经阁。他感受到,那里就是整个“信仰牢笼”的核心枢纽,是错误规则汇聚的节点,也是无数扭曲愿力的源头。
他并未走向经阁,而是来到经阁前巨大的广场上。广场上跪满了虔诚(或者说麻木)的信徒,正在聆听一位宝相庄严的高僧宣讲佛法。那高僧口若悬河,讲的却是“忍受今生苦难,换取来世福报”、“供奉越多,心越诚,佛越灵”之类的说教。
庞统勒住马,立于万千信徒之前,朗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高僧的宣讲,传入每个人耳中:
“尔等所拜,是佛,还是心中之魔?所求的,是解脱,还是更大的枷锁?”
此言一出,如同平地惊雷!广场上顿时一片哗然!高僧的讲经被打断,怒目而视:“何方妖人,敢在此妖言惑众!”
信徒们也纷纷对庞统投以愤怒和恐惧的目光。
庞统毫不理会,继续道:“若佛法真能渡人,何以世间苦难愈多?若诵经真能积德,何以恶人依旧逍遥?尔等将血汗钱换作香火,可曾换来半分心安?将希望寄托于虚无来世,可曾减轻此生半分痛楚?”
他指着那金光万丈的藏经阁:“那里面堆积的,不是智慧,而是禁锢尔等思想的锁链!不是慈悲,而是吸食尔等血肉的伪装!你们拜的不是佛,是这座用你们的绝望筑起的高楼!”
“狂妄!” “亵渎!” “打死他!” 信徒们被激怒,纷纷涌上前,却被孙悟空等人散发出的妖气震慑,不敢真的靠近。
镇守经阁的罗汉、金刚也被惊动,纷纷现身,手持法器,将庞统等人围住,厉声呵斥:“魔头!速速跪下受缚,否则叫你形神俱灭!”
庞统面对重重包围,面无惧色。他缓缓抬起手,鸿蒙量尺出现在掌心。
“今日,我便让尔等看看,你们所崇拜的,究竟是什么!”
话音未落,庞统将量尺对准那巍峨的藏经阁,并非劈砍,而是轻轻一“点”。尺尖触及虚空某处无形的规则节点。
嗡——!
整个藏经阁剧烈震动起来!笼罩其上的佛法结界如同肥皂泡般破碎!阁楼本身开始散发出不正常的红光!
“他要毁经!” “阻止他!” 罗汉金刚们惊骇欲绝,纷纷施展神通攻来!
孙悟空、敖烈、九头虫等岂会坐视?立刻各显神通,将攻击尽数拦下!广场上顿时爆发激战!
而庞统,对身后的战斗充耳不闻。他全力催动鸿蒙量尺,尺身光芒大盛,不再是界定防护,而是转化为一种奇异的“解析”与“引燃”之力!他在寻找,寻找藏经阁中那些承载着最核心错误规则、扭曲最严重的“伪经”!
找到了!
庞统眼中精光一闪,量尺虚引!
轰!!!
藏经阁最顶层的某处,突然凭空燃起熊熊烈焰!那火焰并非凡火,也非三昧真火,而是一种呈现出混沌色泽、仿佛能燃烧规则本身的道火!
火焰迅速蔓延,所到之处,那些散发着腐朽、禁锢气息的经卷如同最好的燃料,剧烈燃烧起来!而一些真正蕴含智慧、散发平和气息的古老贝叶经、梵文原典,却在火焰中丝毫无损!
“不!我的经书!” “佛宝啊!” 僧侣们发出绝望的哭喊。
广场上的信徒们,目瞪口呆地看着那象征信仰核心的藏经阁在火焰中燃烧。一些人依旧愤怒咒骂,但更多的人,看着那燃烧的火焰,眼中狂热的光芒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和……一丝清醒?
庞统立于火海之前,声音如同洪钟,响彻全城:
“旧规则已死,新规则当立!伪经当焚,真经自在人心!尔等可愿醒来,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心去求索真正的道,而非跪拜这虚假的偶像?!”
藏经阁在道火中轰然倒塌,火焰不仅焚毁了经卷,更似乎点燃了某种禁锢人心的无形枷锁。城中那虚假繁荣的金光开始消散,狂热的氛围逐渐冷却。
庞统看着这一切,目光平静。他知道,这次焚经,比上次在大音寺更加彻底,也必将引来更大的风暴。但他无所畏惧。
“我们走。”
他转身,带领着队伍,在无数双复杂目光的注视下,离开了这座开始崩塌的“圣城”。身后,是冲天的火光,与一个时代信仰的终结。前方,是未知的黑暗,与孕育新生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