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血顺着楚绾的脖颈滑下，在她青衫领口晕开一小片暗红。齐昭眼睁睁看着那血珠悬在半空，竟被祭坛上方的星核碎片吸了进去，像是被无形之口啜饮。
他心头猛地一沉。
柳寒声站在石台上，嘴角微扬：“看来，她的血还是管用。”他抬起手，掌心躺着一只通体漆黑、尾部带钩的虫子，正缓缓扭动，“引星蛊，能将凡人短暂改造成星核容器。可惜，成功率太低——除非，是像你这样的体质。”
齐昭没吭声，手指悄悄摸向药囊。里面只剩一点宁心藤粉，连月见露都耗尽了。
“无脉之体，天生无法吸纳天地灵气。”柳寒声的声音像在讲课，“但正因如此，生命力纯粹凝实，不会外泄。你们当它是缺陷，我却看作天赐良器。”他目光落在齐昭身上，“你是最好的实验体。”
话音未落，他猛然抬手，将蛊虫按进一名昏迷修士的心口。
那人身体剧烈抽搐，皮肤下鼓起一道道游走的凸痕，仿佛有东西在皮肉里穿行。眨眼间，他的双眼翻成全白，脖颈青筋暴起，指甲迅速变长发黑，整个人弓身跃起，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直扑旁边一个修士。
齐昭一把拽开那人，自己却被扑了个趔趄。他看清了对方眼中的光——不是愤怒，也不是痛苦，而是一种被强行点燃的狂躁，像火堆里扔进了湿柴，噼啪炸裂。
“这不是救人。”齐昭喘着气站稳，“这是把人变成怪物。”
“改造总要代价。”柳寒声负手而立，“旧躯壳承受不住新力量，崩坏是必然。可只要能为星核所用，死也值得。”
那被蛊控制的修士转头又扑来，双臂张开，指爪撕风。齐昭来不及躲，反手从药囊抠出最后一点粉末，混着唾液抹在掌心，迎着对方胸口一拍。
绿光一闪。
那人动作顿住，眼神晃了晃，似乎清醒了一瞬。齐昭趁机压低声音：“我知道你在疼，我也怕。但我在这儿，陪你熬。”
可还没等话说完，祭坛上的星核碎片忽然红光暴涨。那修士浑身一震，眼白退去，瞳孔缩成针尖，喉咙里挤出一声非人的咆哮，随即一拳砸向齐昭面门。
齐昭侧头躲过，肩膀却被扫中，踉跄几步撞上岩壁。他低头一看，掌心破了，血混着残余药粉滴在地上。
“药效被压住了。”他喃喃道。
柳寒声冷笑：“你那点心意，不过是风中烛火。真正的力量，来自星核本身。”
齐昭抹了把脸，抬头看向楚绾。她还站在原地，指尖泛着冷光，呼吸比刚才更浅。那一滴血似乎抽走了她不少力气。
“别动。”他低声说，“他在等你出手。”
“我知道。”楚绾声音很轻，却带着铁锈般的涩意，“可不能再让他继续。”
她忽然抬手，指尖凝聚出一道冷蓝光芒，自眉心射出，在空中凝成一柄三尺长剑。剑未落，空气已结出细霜，连四周的红光都被逼退几分。
柳寒声依旧不动，只是袖中一张符纸无声燃尽。
地面瞬间亮起血色纹路，从祭坛延伸而出，交织成网。就在楚绾挥剑斩下的刹那，一道粗如手臂的血链自地底冲出，横档在前，硬生生挡住剑锋。
“轰”地一声闷响。
反震之力顺着剑身传回，楚绾胸口一滞，喉头滚热，一口血喷了出来。她膝盖一软，眼看就要倒下。
齐昭冲上前扶住她，一手揽住肩背，另一只手撑地才没让她摔下去。楚绾靠在他臂弯里，唇角不断渗血，银簪歪斜，发丝散落。
“值吗？”齐昭咬牙问。
“他不该……拿活人做实验。”她喘着气，声音断续，“那阵法……本该封印的。”
柳寒声掸了掸袖子，像是拍掉灰尘：“封印？它本就是由牺牲铸就的。你当年不也成了其中一部分？如今还想当救世主？”
楚绾闭了闭眼，手指微微颤动。
齐昭却在这时察觉到异样——她虽然虚弱，但体内仍有某种东西在挣扎，像是被锁住的潮水，一次次撞击着堤岸。
他想起之前那滴血被星核吸收的画面，再看向祭坛上方的银影，心头突然闪过一丝明悟：那不是幻象，是残魂。而楚绾的血，是钥匙。
“你根本不是想研究星核。”齐昭抬起头，盯着柳寒声，“你是想重启它。用这些人的命，加上我的身体，还有她的血，对不对？”
柳寒声笑了：“聪明。不过晚了。”
他从袖中取出第二只引星蛊，指尖轻轻摩挲虫背：“第一批实验体失败率太高，需要更完美的载体。而你——”他目光锁定齐昭，“无脉之体，明心眼觉醒者，还能以情入药……简直是为这个时代而生的祭品。”
齐昭没动，也没说话。
他只是慢慢把楚绾放平靠在岩壁边，脱下外袍卷成一团垫在她头下。然后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把手伸进药囊底部，抠出最后一点宁心藤碎屑，放进嘴里嚼了几下，吐在掌心搓匀。
“你说我是祭品？”他活动了下手腕，“可我这人有个毛病——别人越说我该死，我反而活得越精神。”
柳寒声眯起眼：“你想干什么？她已经废了，你也只剩这点破药粉，难道还能逆转局势？”
“我不懂什么大道理。”齐昭往前走了一步，“但我师父说过，药香能驱邪，人心能暖世。我现在没药香，可还有点人心。”
他猛地抬手，将掌心药泥甩向最近的一个被锁住的凡人额头。
绿光微闪，那人呼吸略稳了些。
柳寒声脸色一沉，正要动手，却见齐昭忽然转身，一把抓起地上断裂的铁链残端，反手插进自己手臂外侧。
血立刻涌了出来。
“你疯了？”柳寒声第一次变了语气。
齐昭咬着牙，把铁链接触地面阵纹的一端按进自己伤口，鲜血顺着金属流入地底。他闭上眼，明心眼开启——视野中，地下蔓延的红丝网络清晰可见，每一根都连着星核碎片，也连着那些被锁住的人。
他看到了连接点。
“我不是容器。”他睁开眼，声音沉了下来，“我是药引。”
柳寒声终于动了，快步朝他逼近：“住手！你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齐昭没理他，而是俯身靠近楚绾耳边，低声道：“待会我会切断主脉，你若还有力气，就用星力劈它——别管我。”
楚绾想摇头，却只能勉强抬了下手。
齐昭冲她笑了笑，然后猛地拽动铁链，将自己的血顺着阵纹拉出一道弧线，直冲祭坛基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