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的日子看似波澜不惊,然而暗处的毒蛇却从未停止吐信。
这日,负责洒扫的心莲在清理一处偏僻角落时,脚下突然踩到一个揉皱的纸团。
她心虚地四下张望,见无人注意,才飞快地拾起藏入袖中。
待到无人处,她展开纸团,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字。
“今夜子时,后山废窑,故人相约,共谋大事。”落款处,画着一个极其丑陋的、扭曲的“秦”字!
心莲的心脏猛地狂跳起来!
秦京生?!他竟然没死?他还敢回来?
心莲虽然不在玉兰身边伺候,但这些时日发生的事她都看在眼里。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但随即,那恐惧又迅速被更强烈的怨恨与不甘所取代!
是夜,子时。
心莲鬼鬼祟祟地溜出侍女房,如同暗夜里的老鼠,蹑手蹑脚地来到了后山那处早已废弃的破窑。
窑内阴风阵阵,蛛网密布,只有一点微弱的、摇曳的油灯光芒从深处透出。
她颤抖着走进去,只见一个黑影蜷缩在角落的干草堆上。
借着昏暗的灯光,她看清了那人的脸——正是秦京生!
只是他如今形容更加枯槁,面色惨白如鬼,一条胳膊和一条腿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已是废了,唯有那双眼睛,燃烧着怨毒至极的火焰,比以往更加骇人。
“你……你真的没死?”心莲声音发颤。
“哼!马文才那厮……想让我死?没那么容易!”
秦京生声音嘶哑难听,充满了刻骨的仇恨,“是王蓝田那蠢货,念在往日我替他做了不少腌臜事的份上,暗中派人把我从乱葬岗拖了出来,找了郎中,才保住我这条烂命!”
他说得咬牙切齿,每动一下,废掉的肢体都带来钻心的疼痛,让他面容更加扭曲。
“你找我……想做什么?”心莲警惕地看着他。
“做什么?”秦京生发出夜枭般的冷笑。
“自然是报仇!马文才!祝英齐!还有祝英台那个贱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喘着粗气,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马文才和祝英齐,我们动不了……但祝英台!”
“那个罪魁祸首!若不是她多管闲事,黄良玉那个贱人早就烂在凝香苑了!”
“我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只要毁了她,马文才和祝英齐必定痛不欲生!”
心莲闻言,眼中也迸射出恶毒的光。
“对!祝英台!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若不是她,自己或许早已……
两个被仇恨吞噬的灵魂瞬间达成了共识。
他们开始压低声音,密谋着如何寻找机会对祝英台下毒手,如何制造意外,如何让她死的悄无声息……恶毒的计划在阴暗的废窑中滋生。
然而,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自秦京生偷偷潜回书院附近的那一刻起,他的一举一动,早已落在了马文才布下的天罗地网之中。
这废窑之外的黑暗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就在他们自以为计划天衣无缝之时,废窑口突然亮起数支火把,将内外照得如同白昼!
马文才一身玄衣,负手立于火光之中,面色冷峻如冰,目光如同看死人一般扫过窑内惊恐万状的两人。
他身后,是数名气息冷厉、手持兵刃的护卫。
“看来,给你的教训还不够深刻。”
马文才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凛冽的杀意,在寂静的夜空中格外清晰。
秦京生和心莲吓得魂飞魄散!
秦京生试图挣扎,却被废肢拖累,直接瘫倒在地。
心莲更是尖叫一声,软倒在地,抖如筛糠。
“公子爷饶命!公子爷饶命!都是他!都是他逼我的!”
心莲涕泪横流,拼命磕头,试图将罪责全部推给秦京生。
马文才根本懒得听她废话,只冷冷吐出两个字:“拿下。”
护卫如狼似虎般冲上前,将瘫软的秦京生和哭嚎的心莲如同拖死狗般拖了出来,用破布塞住嘴,捆得结结实实。
马文才目光落在面如死灰的秦京生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既然有人替你收尸,那便再多活几日。只是这舌头和剩下的手脚,看来也是多余了。”
他话音未落,身旁护卫已然手起刀落!
凄厉的闷嚎被破布堵在喉咙里,秦京生彻底昏死过去,沦为真正的、连自杀都无法做到的人彘。
马文才这才将冰冷的目光转向吓得几乎失禁的心莲。
护卫会意,将瘫软的心莲拖起,跟着马文才,一路无声无息地疾行,直至离书院三里外的一处荒僻野岭。
马文才蓦然停下脚步,缓缓拔出腰间佩剑。
剑身在清冷月光下泛着森然寒光,映照着他毫无表情的脸。
就在剑锋即将落下之际,一直沉默跟随的观砚忽然上前一步,低声劝阻道:“公子爷,且慢。”
马文才动作一顿,剑尖悬停于心莲头顶一寸之处,冷眼看向观砚。
观砚垂首,声音平稳却清晰:“公子爷,此等卑贱之人,实不值得您亲自动手,污了您的剑,更……恐污了您的因果业障。为她背上杀孽,得不偿失。”
“因果?”
马文才眉头微蹙,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他重生归来,本就玄妙,对于冥冥之中的某些定数,比常人更多一分莫名的敬畏。
观砚的话,触动了他心底一丝极隐秘的顾虑。
他确实不屑亲手沾染这等污血。
沉吟片刻,眼中寒光闪烁,最终还剑入鞘,冷冷吩咐道:“挖坑。”
护卫立刻动手,很快便在坚硬的土地上掘出一个深坑。
马文才居高临下地看着被扔在坑边、吓得几乎昏厥的心莲。
声音冰冷如同九幽寒风:“你不是惯会躲在暗处,行那阴损之事吗?今日,便让你也尝尝被埋于地底,不见天日的滋味。是生是死,看你自己的命数,看老天爷……给不给你这条活路了。”
心莲闻言,惊恐地瞪大眼睛,拼命挣扎呜咽,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诅咒与哀求。
马文才丝毫不为所动,挥了挥手。
护卫立刻将心莲扔进深坑,开始一锹一锹地将泥土填回。
泥土很快淹没了她的身体、她的脖颈……最终,只剩下一个头露在外面,脸色惨白,眼球突出,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与绝望。
“马文才!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诅咒你!诅咒你求而不得!孤独终老——!”
最后的诅咒被彻底埋入土中,只剩下呜呜的风声,如同鬼哭。
马文才冷漠地看了一眼那片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地面,转身,毫不留恋地离去。
荒野重归死寂,唯有夜风吹过,卷起几片枯叶,落在那个微微凸起、只剩一个头颅形状的土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