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开处，两个穿着低等宫女服饰、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的小丫头被推搡了进来，扑通跪倒在地，连头都不敢抬。
华妃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遥遥一点，声音尖锐：“你们俩，抬起头来！给皇上、皇后、太后好好说说，七夕宫宴那晚，你们都看见什么了？尤其是……关于咱们这位冰清玉洁的莞贵人！”
那宫女抖得牙齿都在打颤：“回……回皇上、太后、皇后娘娘……七夕那晚……奴婢……奴婢在清凉殿附近当值……看见……看见莞贵人……带着她身边的槿汐姑姑……往……往清凉殿方向去了……”
另一个宫女也赶紧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附和：“是……是的皇上……奴婢也瞧见了……莞贵人确实是往清凉殿方向去了……当时似是……戌……戌时三刻左右……”
清凉殿！温宜公主的住处！
殿内一片寂静，这指向性太明确了！领过木薯粉，又在案发时间出现在案发地点附近！
华妃像是终于逮住了猎物的猛兽，拿起帕子轻轻擦了擦眼底不存在的泪水，声音拔高：“皇上！太后！求您为温宜做主啊！”
“人证物证俱在！碧桐书院领了木薯粉，戌时三刻莞贵人又去了清凉殿！戌时末公主就吐奶了啊！莞贵人！你还有什么话说？！”
华妃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难道说是木薯粉自己长了腿，跑进温宜嘴里？难道那两个小宫女，还敢凭空污蔑皇上宠妃不成？”
“还是说莞贵人带着心腹宫女，鬼鬼祟祟跑到清凉殿附近，不是去下手，难道是去赏月吗？！”她步步紧逼，气势汹汹。
“这分明就是她甄嬛包藏祸心，嫉妒温宜得宠，才下此毒手！其心可诛啊！皇上！”
殿中央，甄嬛跪得笔直，背脊挺得像一杆青竹，只是微微低垂的眼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泄露了内心的紧绷。
巨大的压力瞬间如山崩海啸般砸向她，她跪在冰冷的地上，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膝盖直冲头顶，几乎要将她冻僵。
领木薯粉尚可解释为私好，可出现在清凉殿附近……这时间地点，简直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翔也是翔！
她脑子飞速转动，无数个念头闪过，却都被桐花台那抹清冷的月光和那个不该出现的身影死死堵住。
她不能提桐花台！绝对不能！
皇帝的目光扫过华妃那咄咄逼人的姿态，又紧紧锁在甄嬛脸上，心中烦躁更甚。
他带着一丝希望和压力沉声问到：“莞贵人，她们所言，你可有话说？七夕当晚，你离开宫宴后，究竟去了何处？可有旁人能为你作证？”
甄嬛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
她强自镇定：“皇上！嫔妾冤枉！嫔妾那晚确实离席片刻，不过是觉得殿内气闷，出去透透气，只是路过，并未进入清凉殿！这两个宫女所言，纯属污蔑！”
“至于人证……”她艰难地抬起头，对上皇帝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面翻涌的情绪让她心头剧痛。
她死死咬着下唇，最终只能艰难地摇头，声音带着绝望的干涩：“嫔妾……嫔妾当时独自一人……只有身边的槿汐陪着……并……并无旁人看见……”
“没有人证？”华妃嗤笑一声，声音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和胜利的得意，“好一个‘没有人证’！”
“莞贵人可真是巧舌如簧，这里可是有两位人证证明莞贵人去过清凉殿的，莞贵人说路过就是路过？说没进去就是没进去？皇上！”
她转向皇帝，语气带着一种“铁证如山您还等什么”的急迫，“事实摆在眼前，莞贵人也是无从抵赖了！请皇上即刻下旨，严惩此等蛇蝎毒妇，以正宫闱，以慰温宜！”
皇帝看着甄嬛苍白如纸的脸和那无力辩驳的摇头，眼底深处那点微弱的信任之光，终究被汹涌的失望和帝王权衡的冷酷压了下去。
他疲惫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只剩下帝王的威严和不容置疑：“事涉皇嗣，疑点重重。”
“莞贵人，在事情查清之前，你先禁足碧桐书院，非朕旨意，不得踏出宫门半步。”
他看着甄嬛瞬间灰败下去的脸色，终究还是放缓了一丝语气，“朕会彻查此事，若你是清白的，朕必还你公道，绝不冤枉。”
这看似治罪实则宽容处理的方式让甄嬛感慨四郎的深情，可她还是不想蒙受如此不白之冤。
“皇上！”甄嬛眼中瞬间盈满泪水，还想再辩。
“好了！”皇帝抬手打断，语气带着疲惫。
华妃脸上终于绽放出毫不掩饰的胜利笑容，那笑容刺眼得如同淬毒的罂粟。
一直稳坐钓鱼台就差没把“看戏”俩字刻在脑门上的乌雅，此刻终于准备开始乱搞。
啧，得乘端妃那个关键Npc还没上线的时候加紧搞事，不然还有什么乐趣？
“皇帝，哀家方才听着，倒是想起一事。”她的声音不高，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七夕宫宴上，莞贵人曾提起过一种稀罕的花，叫什么……夕颜？”
乌雅仿佛在回忆，手指轻轻点着太阳穴，“皇帝还赏了莞贵人几盆紫薇～哀家当时还觉得稀奇呢，怎的就没听过这花的名字？”
她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跪在地上、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的甄嬛，慢条斯理地说，她笑眯眯地，像个真正关心晚辈喜好的和蔼老太太，“既然莞贵人不知道有没有人证，不如…派人去查查？”
“这夕颜花听着稀罕，想必宫里头种的地方也不多。不如……让人沿着莞贵人走过的路，去问问值夜的宫人，有没有谁见过这夕颜花？”
“或者……有没有人见过莞贵人赏花？”她看向皇帝，语气带着点“提供新思路”的随意，“指不定，就有人刚好瞅见了呢？不也算个旁证？总好过现在不明不白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