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张立华这个人能做到印刷厂副厂长的位置,凭的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她因公去世的男人。
当年印刷厂因为防火工作没做到位,夏季太阳直射玻璃反射的强光引燃了暴露在外面放置的松油。
结果印刷厂仓库燃起了熊熊大火。
印刷厂除了纸张就是油墨,再不就是各种纸壳包装,这火一起来,蔓延速度快到让人措手不及。
而当时印刷厂的布局,为了方便取用物料,印刷车间的位置是现在包装车间的位置,紧挨着仓库。
厂子里就那么一个从国外进口的印刷机,如果着了火,损失将不可估量。
当时就是印刷厂副厂长赵久志当机立断,自己拎着桶和消防沙前去拖延火势蔓延,让以冯燕子父亲和孙新华一起带人想办法把机器挪到外面。
最终在大家的齐心努力之下,印刷机保住了。
可张立华的老公赵久志,却因为吸入大量浓烟,加上身体多处烧伤,抢救无效死亡。
厂子里为了补偿已故的赵久志,便将制版车间的主任张立华,也就是赵久志的爱人,破格提拔为印刷厂副厂长。
同样肺部受损的冯燕子的父亲提拔为制版车间的主任。
只是后来,冯燕子的父亲还是没能熬两年,不久后也因为肺病过世。
这些陈年旧事虽然现在没人提起,但也不至于这么快就忘记。
特别是除了柴玉冰之外的几人,基本上都是接家里人的班进到单位,对于当年的事情最差也知道个大概。
见几个人都不说话,李成富赶紧保证:“我错了,这是最后一次,我保证,只要你们不说出去,提什么条件都行。”
韩大伟为难的看向其他人。
李成富继续哀求:“大伟啊,大伟,你金鹏弟弟今年刚上初中啊大伟,你忘了吗去年暑假我带他来单位,你还教他骑自行车呢啊大伟!”
“要不……要不咱们……咱们就当没看见吧……”
韩大伟这句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不同情李成富和张立华。
可李成富和张立华家的孩子怎么办?
如果真给他们俩举报了,那他们的家庭就都毁了。
柴玉冰微不可察的皱皱眉。
因为比别人多活了一世,她可天知道李成富和张立华是什么人了。
虽然上一世没有撞破两个人的奸情,但她听说就是因为这两个人狼狈为奸,差点把印刷厂蛀空。
也导致后面民营经济兴起,国营印刷厂订单骤然减少,发不出什么工资,许多家庭都遭受了重创。
只不过看着除了冯燕子之外的其他几人都有些犹豫,柴玉冰决定还是不开这个口。
她看了冯燕子一眼,然后对几个人说道:“我听你们的决定,你们先商量一下,天色不早了,燕子你跟晓鹤先帮我去把项链够出来吧。”
冯燕子明白柴玉冰这是有话要跟自己说,点点头,从工具桌上拿了半卷胶带,拉着冯晓鹤跟柴玉冰一起走了出去。
刚到外面,冯燕子就没忍住开口:“大冰,难道就放了这俩坏分子吗?”
柴玉冰叹了口气:“燕子,今天这事怕是没法再追究,不过你手里那些照片回头洗出来之后留好底片,不管怎么样只要这些照片在,他们俩以后想使坏,也要掂量掂量。”
冯燕子点点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赶紧说道:“对了,我本来过来找你有事要跟你说,结果身边一直没断了人。
下午的时候徐连正一直自己在摊子上,晚上他本来是来厂子接你,你还没出来,制版厂的郝红霞先出来了,然后跟徐连正挺严肃的说了什么,俩人就走了。”
柴玉冰点点头:“估计就是说上午的事情,不要紧。”
“那明天开始我就让晓鹤还是去盯着他,你放心,这事晓鹤肯定给你整的明明白白的。”
一旁一直听着的冯晓鹤也赶紧拍着单薄的胸脯保证:“大冰姐,你就交给我吧。”
柴玉冰笑着点点头。
说话的功夫,三个人已经回到了印刷车间。
柴玉冰用胶带在拖把杆上绕了几圈,然后倒着将拖把伸进夹缝中,使劲摁了摁。
再提出来时,那根细细的银项链果然被带了出来。
柴玉冰把银项链从胶带上取下来,检查一圈发现只是扣口松了,重新往脖子上戴。
一边戴一边感慨:“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项链没扯没刮,扣儿竟然能松了。要不是它,咱们还发现不了那俩人的破事。”
经历了一些事之后,冯燕子对这些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坚决不信。
她点点头,叹了口气:“说真的,我现在也在想,或许是我爸爸在天之灵在看着我呢。”
两人没来得及再感慨,高小梅和张兰芝率先回到了这边。
两个人脸色都有点不好看,明显是被今天的事情吓到了。
韩大伟走在最后,看向柴玉冰的目光还带着几分闪躲。
他强作镇定以手握拳抵在唇边咳了一声,然后不看柴玉冰,而是想着冯燕子说道:“小冯同志,那个,照片,能不能给他们?”
这还是冯燕子第一次觉得韩大伟这人拎不清。
没用柴玉冰开口,她立刻就拒绝了韩大伟的提议:“不行。”
韩大伟似乎也知道对方不可能直接同意,便按照李成富跟他说的话,转述给冯燕子道:“李主任说咱们有什么要求就提一提,但是照片最好是能还给他们,他说不是不相信咱们,只是怕万一流出去了不好。”
他说完,还抬眼偷偷看了柴玉冰一眼,然后补了一句:“他说……他说不行的话……他花钱买……开个价……”
柴玉冰了然。
李成富这是把柴玉冰跟他要了一千块钱补偿款的事情告诉了韩大伟。
所以韩大伟现在是什么意思?
认为今天这件事,自己只是为了想再敲李成富一笔?
柴玉冰没忍住,噗嗤一声冷笑出声。
她也不欲跟韩大伟多解释,跟冯燕子高小梅和张兰芝打了个招呼:“天色晚了,我还得坐公交车,就先走了。”
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车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