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锋映着残灯,寒光在瞳孔里凝成一线。我缓缓将它收回鞘中,指尖却仍残留着冷铁的触感。夜风从窗缝钻入,吹得案上那张纸条微微颤动,可我已经不再盯着它看了。
有些事,不能再靠揣测前行。
我盘膝坐回蒲团,闭目调息。丹田内灵力如往常般游走经脉,起初顺畅,可当汇聚至膻中穴时,骤然滞涩。那感觉不像堵塞,倒似有一层无形薄膜横亘其中,任我如何催动,灵力只在原地打旋,不得寸进。
这不是第一次了。
自青雾谷归来,每一次动用万法摹刻,肋下便多一分沉坠;每启用一次时空锚点,识海便泛起一阵嗡鸣。我以为是反噬余波,忍得住便过去了。可今夜不同,灵力运转竟连基础周天都无法完成。
我睁开眼,掌心按在胸前玉佩上。
裂纹又深了些,边缘泛着微烫的热意,像一块被反复淬火的顽铁,快要承受不住内里的压力。系统界面未现,血色题字依旧沉寂。它不说话,但我明白——这条路,走得太过依赖它了。
我起身披衣,脚步轻踏地面。屋内陈设未变,木桌、药柜、墙上空着的剑位。可我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变了。不能再等它给出任务,不能再靠因果回溯去预判每一次危机。若敌人真在暗中窥探系统的波动,那我每一次使用,都是在为他们指引方向。
必须变强,靠自己。
门外月色清冷,我立于窗前,望向东边。藏书阁的轮廓隐在夜幕之后,那里或许有答案。逆脉引灵术……若真能打破灵力滞塞,值得一试。
正欲熄灯出门,忽觉气息微凝。
有人来了。
不是杂役弟子那种迟疑的脚步,也不是执事长老威压般的气场。这股气息极轻,像是怕惊扰什么人,却又坚定地靠近。
门未叩响,一道素白身影已立于院中。南宫璃穿着单薄长裙,眉心朱砂映着月光,手中冰晶法杖垂地,指尖微光流转。
“你今晚没睡?”她声音不高,却穿透寂静,“我感应到你的精神波动乱了三重节律。”
我没回避:“你在药庐还能察觉这么远?”
“你的心跳太慢。”她走近一步,目光落在我腕口,“比昨日又缓了一息半。这不是伤势累积,是你体内的灵根在排斥自身灵力。”
我沉默片刻:“我以为只是修炼出了岔子。”
“萧烬。”她直呼其名,语气少见地严厉,“你瞒不了我。你最近用了太多非常规手段,灵脉虽通,根基却虚浮。再这样下去,不是被人所害,就是被自己拖垮。”
风拂过她的发梢,也吹动我袖角。我终于开口:“我在找突破的方法。不能再靠外力了。”
她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忽然抬手,精神力如细丝探出,在我周身绕行一圈后收回。“你体内有两股力量在对抗。一股是你自己的,另一股……带着异样的牵引感,像是来自某个规则之外的存在。”
我心头一震。
她没有明说,但她感知到了——那是系统的痕迹。
“我不问那是什么。”她收回手,声音轻了几分,“但我知道你现在走得很险。若想真正突破瓶颈,闭关无用,死记硬背也无用。你需要的是能引导灵力破障的法门,或是能调和内外冲突的奇物。”
“藏书阁有本《玄枢引灵录》,记载‘逆脉引灵术’。”她说,“据传此术可逆转十二正经运行轨迹,以反向冲刷打通隐脉。虽凶险,但对你这种灵力淤塞之症,或有奇效。”
我点头:“我打算明日去查。”
“不止藏书阁。”她继续道,“外门交易市集每日辰时开市,游方修士众多,偶有秘典残卷流出。前几日有人售出一枚刻着古符的石片,据说出自北荒遗迹,能稳定灵台。你不该孤身涉险,更不该独自承担一切。”
我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知道她本该静养,却还是来了。
“你何必冒这个险?”我问。
“因为我看得出,”她淡淡道,“你已经到了不得不变的时候。而你一旦行动,必会触动某些人的神经。我不想你再像上次那样,被人逼到绝境才反击。”
她说完,从袖中取出一枚淡蓝色符纸,递给我:“这是我以精神力凝成的‘识心引’,贴于额上,可在查阅典籍时助你辨伪存真。那些上古典籍常被篡改,若无足够精神力,极易误入歧途。”
我接过符纸,入手微凉,似有生机流转。
“明日辰时初刻,我在东阁外等你。”她转身欲走,忽又停步,“别穿那身黑袍,太显眼。灰衣即可,别带兵器,市集禁制森严,莫给他人借口。”
我应下。
她最后看了我一眼,身影悄然隐入夜色。
屋内重归寂静。我将符纸收好,走到墙边取下练习剑,放入行囊。换下黑袍,取出一件洗得发白的灰布外衫。镜中人面色依旧苍白,眼神却已不同。
不再是被动应对的困局者,而是主动破局的寻路之人。
我吹熄油灯,坐回蒲团,最后一次尝试运转功法。灵力依旧卡在膻中穴,可这一次,我没有强行冲撞。而是缓缓引导它回流丹田,一圈,两圈,直至呼吸平稳。
我知道明天不会轻松。藏书阁典籍浩如烟海,真假难辨;交易市集鱼龙混杂,暗藏杀机。但比起在黑暗中等待敌人出手,我宁愿主动踏入迷雾,亲手撕开一角。
窗外,东方天际已泛起一丝青灰。
辰时将至。
我起身背上行囊,推门而出。晨风扑面,带着草木初醒的气息。外门东阁尚远,我脚步不急,却未曾停歇。
转过第三道回廊时,前方拐角处传来低语。
“……听说了吗?昨夜锻器坊那边动静不小,说是炉火莫名熄了。”
“瞎扯吧,断界符哪是随便能炼的?再说了,谁会在半夜炼这种东西?”
“可我亲眼看见铁心大师亲自守在炉边,脸色难看得很……”
话音戛然而止。
我脚步未停,眼角余光扫过两人——两名外门弟子,见我走过,立刻噤声低头。
我未停留,心中却已掀起波澜。
炉火熄了?
断界未成……
我握紧行囊带子,指节微用力。那八个字再次浮现脑海。昨夜我以为那是警示,如今看来,或许不只是警告,更是一条线索。
而此刻,南宫璃已站在东阁檐下,素衣如雪,静静等候。
我加快步伐迎上去。
她抬头看我,目光清澈:“准备好了?”
“嗯。”我点头,“先去藏书阁,再入市集。”
她微微颔首,与我并肩而行。
穿过外门主道时,一名巡逻执事远远望来,目光在我身上停留片刻。我低头避视,不动声色。
市集入口就在前方,青旗招展,人声渐起。
南宫璃忽然侧身,低声道:“小心那些卖石头的摊主。最近有人用假古纹骗人,买回去才发现是普通岩片。”
我刚要回应,忽觉胸口玉佩一烫。
低头看去,裂纹边缘竟渗出一丝极细的血线,顺着布料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