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邸内那场猜忌与血腥的甄别,一直持续到了后半夜。
最终,以两位“预言家”被乱棍打死。
一位“平民”因为打哈欠的口型太像“反”字而被割了舌头,
剩下的人全部被迫签署“互相举报责任状”而告终。
丞相大人以雷霆手段,肃清了内部“所有”的不稳定因素,
终于心满意足地回去睡了个……回笼觉。
他坚信,经过这场铁与血的洗礼,
他的团队,将会变得空前纯粹,空前忠诚。
然而,他并不知道,就在他忙着鉴定,谁放的屁有皇家味道的时候,真正的“猎人”王敬忠,已经睁开了眼睛。
南城难民营。
骚乱平息后,王敬忠并没有立刻返回御史台邀功。
他像一头嗅觉灵敏的老猎犬,围着那几口,被难民们喝光的“铁砂粥”大锅,一圈一圈地打转。
禁军统领张威看得头皮发麻:
“王大人,您这是……在做法事超度吗?”
王敬忠白了他一眼,蹲下身,从锅底刮了一撮黑乎乎的锅巴,捻了捻,又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
“张威,你派人去查查,城里所有粮铺,谁家的麻袋,是用这种‘三股拧’的草绳封口的。”
张威一愣:
“就……就凭一根草绳?”
“废话!”
王敬忠吹了吹手上的灰。
“老夫活了七十年,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京城内外,官仓的麻袋用的是牛皮绳,大粮商用的是油浸麻绳,只有一家!”
“城东那个从不开张,却天天有车马进出的‘德隆粮行’,用的就是这种不上档次的草绳!因为他们的粮食,根本就不是用来卖的!”
张威听得目瞪口呆,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被军神附体了一样,瞬间开窍。
他心头巨震,王大人这查案的法子,真是闻所未闻!
军中办案讲究人证物证,严刑逼供,何曾想过线索竟藏在一撮锅底的灰里?
半个时辰后。
“德隆粮行”那扇终年紧闭的大门,被禁军一脚踹开。
正如王敬忠所料,粮行里空无一人。
或者说,有人但都是一群李思远刚刚提拔上来的,因为“眼神足够忠诚”而被委以重任的新人。
这群人昨天还在因为,自己大哥被相爷砍了而瑟瑟发抖,
今天就被派来看守,这么重要的地方,脑子里除了“忠诚”二字,啥也没有。
看到禁军冲进来,领头的一个护卫,非但没有抵抗,反而挺直了腰板,大义凛然地喊道:
“你们是什么人!知道这是谁的产业吗?告诉你们,我们可是相爷最忠诚的……”
“啪!”
张威一个大耳刮子就扇了过去,直接把那哥们后半句“狗”给扇回了肚子里。
“忠诚?老子打的就是忠诚!”
后续的查抄,顺利得让人感觉不真实。
粮仓里,堆积如山的精米白面,与角落里,那几百袋明显掺了沙子的“特供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王大人,您快来看!”
一个禁军校尉在后院的书房里,发出了见鬼般的叫声。
王敬忠和张威赶过去一看,也是倒吸一口凉气。
书房的书桌上看似整洁,但一个禁军校尉,却在一个角落的铜制火盆里发现了异常。
盆中还有余温,大部分纸张已化为灰烬,但最上面一张,似乎是刚扔进去,只烧毁了边角。
校尉连忙将其取出,小心翼翼地展开,只见残缺的纸上,几行狂傲的笔迹触目惊心:
“……君临天下,许……燕云十六州。落款:李……”
字迹正是李思远!而在纸张未被烧毁的背面,还透出另一份废稿的墨迹,隐约可见“牛羊”、“美女”等字样。
“蛮子,听好了。让你的人往南边冲,好处少不了你的。——评语:过于嚣张,有失体面。”
……
张威看着这一桌子的“罪证”,嘴角疯狂抽搐:
“他……他这是在干嘛?通敌之前,还要先练个字?”
王敬忠气得胡子都在发抖,他小心翼翼地将这些信件草稿收好,眼中杀意毕露。
“他不是在练字,他是在享受!享受这种背叛国家,与虎谋皮的快感!此贼,不死,天理难容!”
深夜,御史台密室。
大炎王朝硕果仅存的几位忠臣,齐聚一堂。
镇西大将军闻人泰因为远在边疆,来的是他的心腹副将孟湛。
当王敬忠将那些信件草稿,以及“德隆粮行”的账本拍在桌子上时,整个密室的空气都凝固了。
孟湛是个粗人,他一把抓起那张“许你燕云十六州”的草稿,虎目圆瞪,手臂上的青筋像是要炸开一样。
“他娘的!老子和弟兄们在镇西关拿命填了二十年,才把金狼崽子挡在关外!他李思远一张纸,就要把祖宗的基业全送出去?!”
“砰!”
他一拳砸在桌子上,坚硬的铁木桌面,竟被他砸出了一个浅浅的拳印。
“王大人!别等了!我现在就带人冲进相府,把那老贼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不可!”
王敬忠断然喝止,
“孟将军,这些只是草稿,并非铁证!李思远党羽遍布朝野,禁军之中也有他的人。我们现在动手,无异于打草惊蛇,只会让他提前发难!”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臣忧心忡忡:
“可若不动手,等他反应过来,销毁了所有证据,我们再想扳倒他,就难如登天了!”
密室里,陷入了沉重的讨论。
所有人都明白,他们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
往前一步,是与权倾朝野的李思远正面开战,九死一生。
退后一步,便是万丈深渊,国破家亡。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王敬忠,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
“诸位,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明日早朝,老夫会以御史大夫之名,当朝弹劾李思远十大罪!无论成败,我们都必须把这把火点起来!”
“孟将军,你立刻返回西山大营,约束好镇西军的将士,一旦京中生变,立刻进城勤王!”
“其余各位大人,发动所有能发动的力量,守住京城九门,稳住民心!”
“这一战,赌上的,是大炎的国运,是炎氏的天下!”
老将们对视一眼,浑浊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年轻时的火焰。
他们齐齐起身,对着王敬忠,对着皇宫的方向,重重一拜。
“我等,愿为陛下,为大炎,死战!”
……
相府,书房。
李思远是被噩梦惊醒的。
他梦到自己被无数只拉肚子的鸽子,用滚烫的鸽子屎活活埋了。
他心烦意乱地披衣起身,正想喝口茶,一名心腹幕僚,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是世界末日般的惊恐。
“相……相爷!不好了!德隆粮行……被……被禁军给抄了!”
“什么?!”
李思远如遭雷击,手里的茶杯“啪”地一声摔在地上。
他昨天搞了一整晚的内部清洗,就是为了防止计划泄露,结果,家都快被人偷没了?!
幕僚哭丧着脸,将事情的经过飞快地说了一遍。
当听到王敬忠是靠着一根“三股拧”的草绳,就找到了粮仓时。
李思远再也忍不住,“噗”的一声,喷出了一口老血。
草绳……又是这种东西!
又是这种蠢到让人发指,根本不应该存在,于高端智斗里的破玩意儿!
蚂蚁搬家,皇帝梦话,现在又来个草绳断案!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天罗地网,总是被这种东西戳得千疮百孔!
“书……书房……”李
思远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也被……也被抄了……”
幕僚的声音细若蚊蝇,
“您……您写的那些……东西……全被王敬忠拿走了……”
——轰!
李思远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在他眼前崩塌。
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知道,王敬忠那个老匹夫,明天早朝,一定会拿着那些东西,在文武百官面前,把他钉死在耻辱柱上。
退路?已经没有退路了。
唯一的生机,就是在天亮之前,在王敬忠开口之前,彻底掀了这张桌子!
一股疯狂的、毁灭一切的欲望,瞬间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猛地抬头,双眼赤红如血,那张儒雅的面孔,此刻狰狞得如同地狱恶鬼。
“传我将令!召集府中三千死士!今夜,宫变!”
“挡我者,死!”
随着他一声令下,潜伏在京城各处的黑暗力量,瞬间被激活。
三千名身披重甲,手持利刃的府兵,如鬼魅般从阴影中走出,汇成一股黑色的铁流,直扑皇宫!
京城的夜,被一股肃杀之气,彻底冻结。
养心殿内,刚刚能勉强控制自己一根小指的炎辰,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和暴戾。
那股气息,像一把淬了毒的尖刀,直指自己眉心。
他脑海深处,那个沉睡的帝魂,猛然睁开了双眼。
”警告!检测到弑君级别的龙气冲击!“
”国运示警:血色弥天!“
\"帝魂守护协议……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