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金銮殿,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
他们想知道,这位深不可测的小皇帝,下一步,棋要落在何方?
是继续深化改革?还是整顿吏治?亦或是……将这把染血的屠刀,挥向朝堂之上的某些人?
张威的冷汗,已经浸透了朝服。
然而,炎辰接下来的举动,却让殿内百官的思绪,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
只见他把嘴里的奶嘴“吧嗒”一声,吐了出来。
然后,在满朝文武不敢置信的注视下,他小小的身子奋力前倾,伸出那只白嫩的小手,直直指向如铁塔般矗立的闻人泰,用一种稚嫩却异常清晰的嗓音,喊出了一个字:
“抱!”
“……”
整个金銮殿,仿佛被这个字抽走了所有的声音。
王敬忠刚要出列恭贺的步子僵在半空,陈彬张大的嘴忘了合上,就连那些最擅长阿谀奉承的官员,此刻也找不到任何可以匹配的表情。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殿中央那尊杀神,和龙椅上那个伸出双手的奶娃娃身上,构成了一幅荒诞到极致的画面。
抱?抱谁?抱闻人泰?!
那个刚刚用三百多颗人头铸就赫赫凶名,浑身煞气几乎凝成实质的铁血将军?!
疯了吧!
闻人泰也懵了。
他那张被风沙雕刻得如同岩石般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名为“茫然”的表情。
抱?这是什么新的暗号?
是说我做的不错,要给我一个“爱的抱抱”作为奖励?
还是说……“抱”通“保”?让我保存实力,等待下一个时机?
亦或是……“抱”通“豹”?暗示我下一个目标,是某个外号叫“豹子”的将军?
一瞬间,这位能领悟“虎爪”深意的铁血将军,只觉得脑中一团乱麻,那颗在百万军中,亦能清晰推演战局的将帅之心,头一次变得混沌不堪。
他看着小皇帝那双清澈无邪,充满了“渴望”的眼睛,只觉得一生戎马生涯,所积累的全部智谋,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无用的废铁。
他忽然意识到,陛下的这道“军令”,其难度,竟远胜于破解十万大军的连环死阵!
陛下,臣……臣这道题不会做啊!
“可以啊老闻,S级阅读理解你拿满分,怎么到幼儿园级别的送分题你卡壳了?”
炎辰心里疯狂吐槽,脸上却更显委屈,小嘴一瘪,大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水汽,眼看就要上演一出“猛虎下山,当场吓哭”。
“来嘛,抱抱!朕要奖励你!”
炎辰在心里呐喊。
这既是奖励,也是更深层次的考验。
一个当众羞辱性的、毫无逻辑的命令,你,还遵不遵?
你的忠诚,是忠于“合理”的圣旨,还是忠于朕这个人,无论朕下达什么命令?
闻人泰看着小皇帝那即将决堤的泪腺,又扫了一眼周围百官那看好戏的眼神,他突然懂了。
这不是暗号。
这也不是什么计谋。
这是陛下的恩宠!也是陛下的信任!更是对天下人的一种宣告!
——我闻人泰,就是陛下手里最听话的刀,最忠诚的狗!
别说抱抱,陛下就是要我当众学狗叫,我也叫得比谁都响亮!
想通了这一点,闻人泰浑身煞气陡然一收。
他单膝跪地,动作沉稳有力,然后,在百官集体下巴脱臼的注视中,他张开了双臂。
那是一双能开碑裂石,能指挥千军万马的手臂。
此刻,它们却以一种极其别扭、极其僵硬的姿势,小心翼翼地,环向了龙椅上那个小小的身影。
整个过程,闻人泰的表情庄严肃穆,如同在进行一场神圣的祭祀。
一个杀气腾腾的铁血巨汉,半跪着,去拥抱一个奶娃娃。
这画面,诡异!荒诞!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和谐!
张威等人彻底看不懂了。
这到底是极致的权谋,还是纯粹的胡闹?
炎辰满意地在闻人泰那坚硬的铠甲上拍了拍,发出了“梆梆”的响声。
“很好,我的满分忠犬。”
他心里点了个赞,然后心满意足地收回手,重新捡起奶嘴塞进嘴里,吧嗒吧嗒地嘬了起来,又恢复了那副痴傻的模样。
……
这一场惊心动魄的早朝,以一个谁也想不到的“拥抱”收场。
但它带来的余波,却刚刚开始。
随着七大世家被连根拔起,新政的推行瞬间变得畅通无阻。
之前阳奉阴违的地方官,现在比谁都积极。
之前哭穷喊冤的士绅,现在主动献田献粮。
户部尚书陈彬,看着国库里堆积如山的银子和田契,激动得几天几夜没合眼,逢人就念叨:
“陛下真乃神人也!点石成金,点石成金啊!”
大炎王朝,这台生锈了几十年的破旧机器,在炎辰这双看不见的手的操纵下,重新发出了轰鸣。
市井繁荣,四海平靖,一片国泰民安的景象。
史官们绞尽脑汁,最后在史书上,将这段时期,命名为——“启明中兴”。
而我们的中兴之主炎辰,此刻正在御花园里,专心致志地玩泥巴。
他的神智,随着国运的昌隆,已经恢复了十之七八。
只是在人前,他依旧是那个流着口水,连话都说不清的痴傻皇帝。
他甚至开始享受这种双面人生。
白天,他是吉祥物,是所有人眼中可以随意摆弄的木偶。
晚上,他是执棋者,是整个帝国的幕后操盘手。
这种反差感,带劲!
“国运稳固,龙气充盈,李思远那老小子留下的烂摊子,总算收拾得差不多了。”
炎辰一边和着泥,一边在心里盘算。
“接下来,就是休养生息,积蓄国力,等朕再长大几岁,就可以亲手把北边的金狼崽子,还有西边的那些杂碎,一个个全都捏死!”
他正美滋滋地规划着自己的强国蓝图,却忽然感觉到,体内那股平稳流淌的龙气,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和谐的波动。
这波动很奇怪。
它不像之前李思远那帮人,是带着恶意的、想要颠覆王朝的“浊流”。
这股波动,更像……一种“善意”的偏离?
就好像,家里的管家,觉得主人太小,怕他败家,于是偷偷把主人的钱,藏到他认为更安全的地方去。
管家的出发点是好的,是为了这个家。
但他忘了,谁才是这个家真正的主人。
炎辰停下了玩泥巴的手,那双痴呆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无人察觉的冷冽。
“有意思。居然有人想替我当家做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