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宫正殿，皇帝阴沉着脸将几个儿子臭骂了一顿。
以睿王梁慕槐为首的一众皇子们低头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围猎场混进了刺客你们两个毫无察觉，朕白养你们几个儿子了！”梁佑亭大掌拍在案桌上，发出“砰”的声音。
“父皇息怒！儿臣办事不利，未能做好护卫工作，请父皇降罪！”大皇子在西北镇守，此时二皇子梁慕槐作为众位皇子里年龄最大的，率先说话。
梁慕辰等紧跟其后磕头求饶：“请父皇息怒！”
梁佑亭虽然对女人温柔，但是在政事处理上是个直肠子，他本人最不喜阴谋诡计，直言：“是谁要害朕？你们几个自己心里清楚，朕要是哪天在寝宫暴毙了，你们一个个都逃不了干系！”
“儿臣不敢！”吓得几个皇子头低得更低了。
梁佑亭一甩袖，“哼，那些刺客都服毒自尽了，但这不代表朕查不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给朕夹紧了屁股，收起你们那些自以为是的小聪明！”
“儿臣遵旨！”
“你们几个，还有所有策划和参与此次围猎的人员罚俸一年，你们的田产铺子三年的收益悉数充公！此外，罚禁闭一个月，禁闭期间，任何人不许探望。”
“谢父皇开恩！”
“对了，这次老三的侧夫人救了朕，老三虽然娶了正妃，可那是个北戎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朕看那个程宝珠是个好的，就抬为平妻吧！同享晋王妃的待遇。”
“儿臣替宝珠叩谢父皇！”梁慕辰行拜礼，心里恨不得把程宝珠骂死，好不容易赢得了赫连月的芳心，逼得皇帝不得不赐婚，结果这个妃位程宝珠挡一剑就得来了，回去赫连月指不定怎么闹呢。刺杀行动也失败了，也不知赫连月那儿有没有留下把柄，可千万别查到他头上来才好。
梁慕辰心事重重地关禁闭去了。
待几位皇子走后，总管太监王福给皇帝上了杯热茶。
“陛下消消气，这是内务府新得的君山银针，您尝尝。”
梁佑亭接过茶抿了一口，长舒一口气，“王福，这次刺杀，你怎么看？”
王福心里咯噔一下，小心地回道：“陛下是怀疑……”
“有什么就说。”梁佑亭眯了眯眼。
“是，这皇子们都大了，有了自己的小心思，就算他们不争，他们背后站着的也不是吃素的！”这是隐晦地点出几个皇子背后有站队的大臣等势力的支撑。
“人人都盯着朕这个皇位，这皇位岂是那么好坐的！这些年这几个小崽子小动作不断，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现在都敢算计到老子头上！这些儿子，一个争气的都没有！”梁佑亭激动起来。
“陛下息怒！奴婢多句嘴，陛下还年轻，何不再生几个小皇子，届时陛下将儿子放在身边亲自养着，有您的英明教诲，小皇子定成大器！”王福劝道。
“你的心思朕还不知道？”梁佑亭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你是想等朕百年后找个新靠山，朕的儿子在身边养着，你就能套近乎了。”
王福脸色一白，急得冷汗一出，立时下跪，“陛下恕罪，奴婢不敢！”
“行了，人总是自私的，你的想法也没错，朕不怪你，起来吧。”
“是。”
“晋王妃身体怎么样了？”梁佑亭问道。
晋王妃？见王福没反应过来，梁佑亭提醒道：“就那个叫程宝珠的女子。”
王福这才反应过来，人家刚刚从侧夫人升为晋王妃了，回道：“王妃那一切安好，太医说那一剑刺的不深，王妃年轻身子骨又好，要不了一个月就能恢复。”
梁佑亭想起那张明媚小脸，心中划过一丝暖流，点点头，拿起笔在案桌上写写画画，“京城库房里还有一根千年老参，命人快马加鞭调过来，宣旨的时候一起带过去给她养身体。”
王福竖起耳朵听着，心道陛下这是看上晋王妃了，千年老参都舍得给，这老子对儿子的女人起了心思，一个商贾之女占了个正妃之位。这晋王妃也是无妄之灾，看来这晋王于皇位是无戏咯。
梁佑亭将拟好的圣旨交给王福，王福小心接过：“奴婢遵旨，定将陛下的苦心给晋王妃带到。”
程宝珠的住处位于行宫东南面，院子极大，建有亭台水榭，环境清幽。
“陛下说要在行宫住一个月，朝政之事由内阁暂代处理。”桃红将打探的消息说与程宝珠听。
“那殿下呢？他怎么样了？”程宝珠焦急问道。
“陛下下旨，将诸位皇子关禁闭了，这一个月，陛下命他们闭门思过，谁都不许探望。”
“还好，只是关禁闭。”程宝珠放下心来，心思转了个弯，“咱们进不去，托人照顾总可以吧，桃红，你多拿些银子去打点一下，务必让殿下吃好喝好，再将我新做的衣裳鞋袜给殿下送去。”
桃红点点头，“好，奴婢这就去。”
桃红刚走没多久，王福带着圣旨来了，那明黄色的圣旨着实显眼。
“晋王侧夫人，咱家是来宣旨的，陛下特免了你的跪拜礼，坐下听旨即可。”王福客带着笑，对程宝珠极为客气。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晋王侧夫人程宝珠，救驾有功，勇气可嘉，晋封为晋王妃，与赫连王妃享同等待遇，赏玉如意一对，凤蝶鎏金雕花头面一套，香云纱十匹，千年老参一棵，钦此。”
“儿臣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虽是免了旨，程宝珠不敢怠慢，规规矩矩跪在软榻上接旨。
王福宣读完毕，将圣旨叠好，递给程宝珠，“晋王妃，恭喜！”
“多谢公公。”程宝珠心下大喜，自己成为晋王妃了，因为高兴乐得多给了些赏银。
王福有意卖程宝珠个好，推辞道：“王妃不必多礼，咱家是依皇命行事。”
见王福不收，程宝珠也不勉强。
又听王福说道：“皇上十分挂念你，王妃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多谢父皇关心，多亏了父皇命人悉心照顾，儿臣才能好这么快。也请公公代传儿臣对父皇的谢意，请父皇保重身体。”
王福不动声色地打量了程宝珠一番，那日没仔细看，这今日一见果真是个妙人儿，可惜心思澄澈，不适合皇家，不过趁着陛下还在兴头上，倒是可以利用一番。
王福故作忧虑，“唉，其实陛下近日身体不大好。刺客一事调查不明，陛下又忙于政务，这几日都未好好吃饭，咱家劝了也没用。”
那是梁慕辰的爹，程宝珠也不免染上了一丝担忧，“那可怎么办？”
“其实陛下就想听几句可心话，眼下娘娘们都被陛下送回宫里了，太后也不在身边，咱家虽然没了根，到底也是半个男人，说话不中听。唉，要是有个女人劝一劝陛下就好了。”
“王妃善解人意、蕙质兰心，若是能劝一劝陛下，说不定陛下高兴了，晋王他们也能少受点罪——”王福见程宝珠似乎快要被说动了，话一顿，打了自己两个嘴巴子，“哎哟，咱家多嘴了，陛下疼惜王妃，特意赏赐王妃千年老参补身子，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打搅王妃养伤，咱家说这些做什么，王妃不要往心里去，若是陛下知道，咱家就得挨打了。”
“咱家这就回了，王妃保重。”不等程宝珠说话，王福转身出了寝宫。
程宝珠听了王福一番话，茅塞顿开，若是能讨好陛下，为晋王说上几句好话，那晋王在陛下心里不就多了些分量吗？
傍晚，梁佑亭在玉清宫处理政事。
“陛下，晋王妃求见。”王福道。
梁佑亭批改的手一顿，眼角眉梢透露出些许欢喜，这些年萧贵妃独占恩宠，再好的女子看个十年也腻了，碍于萧贵妃母族的势力，陛下心里痒也只得忍着，新进的妃子也不敢过多宠幸，皇宫里的女人就那样，菜吃久了也要换换口味。
“让她进来，再拿一个坐垫过来。”
“是。”王福了然。
程宝珠恭敬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梁佑亭亲自上前扶起了程宝珠，“你身子还没养好，不必多礼。王福，赐坐。”
“多谢父皇。”程宝珠走过去坐下。
王福主动道：“陛下担心王妃身子，多加了个坐垫，让您舒服些。”
程宝珠心中感动，没想到父皇日理万机还能为她想到这些，露出感激的笑容：“多谢父皇。”
梁佑亭装作不悦：“行了，都说了多少个‘谢’字了，你是朕的恩人，当得起这些。”
“今天怎么想起来找朕？”
程宝珠示意身后的桃红将乌鸡汤呈上：“儿臣听闻父皇近日处理政事，食欲不振，特意为父皇熬了碗乌鸡汤，父皇趁热喝了。”
梁佑亭会心一笑，没急着喝汤，眼睛盯着程宝珠看。
少女未施粉黛，脸颊两侧垂下了些碎发，穿了件湖蓝色凤仙花宫裙，显得温柔可人。
程宝珠被梁佑亭瞧得发慌，匆忙低下头：“父皇瞧儿臣做什么？”
梁佑亭感慨道：“朕是欢喜，老三娶了个好媳妇，你孝顺又懂事，朕怎么看怎么满意，可惜朕没有女儿，若能有个你这般的贴心小棉袄就好了。”
程宝珠被皇帝夸赞，忍不住欢喜，又想到了自己早逝的生父，心下有些悲凉。
梁佑亭察觉到程宝珠神色不对，还是王福想起来悄悄提醒道：“陛下，王妃生父早逝。”
梁佑亭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对王福和桃红等人说道：“你们先下去，朕同老三媳妇说几句话。”
“是。”王福最后退出，顺带将门关了。
梁佑亭走到程宝珠身边，椅子足够大，能容纳两个人。梁佑亭顺势挨着程宝珠坐，轻轻将其搂在怀里，程宝珠一惊，觉得不妥，又不敢挣扎。
梁佑亭安慰道：“这里没有外人，一个儿媳半个女儿，我一见你就想到我那早逝的公主，她才四岁就没了，朕当时心里疼得啊，眼泪流了几天，我丧过父丧过妻丧过儿丧过女，你说，我是不是很惨？”
“父皇，您也是个可怜之人。”程宝珠听他这样说着，眼泪都下来了。
梁佑亭如同给小儿拍背似的拍打着程宝珠的背：“都过去了，你父亲肯定不忍你伤心难过，你要向前看，好好活下去，你父亲在天上看到你幸福会高兴的。”
程宝珠抽抽搭搭哭噎着，父亲早逝、离家思乡、不受夫君重视的痛苦瞬间涌上心头，她太需要一个肩膀了。
顾不得去想礼义法度，程宝珠终是抱住了梁佑亭的腰，企图在他宽厚的胸膛中找到那些未曾感受过的父爱。
梁佑亭做戏做着做着自己也就相信了，这一刻，温香软玉在怀，梁佑亭手臂收紧，大拇指温柔地抚去程宝珠的眼泪，细腻的皮肤让梁佑亭心神一颤。
他竟生出了几分不忍，哄道：“有父皇在，断不会叫你受了委屈。你只管做你自己，谁惹你不高兴了，父皇就去收拾他们。”
“父皇，您对儿臣真好。”程宝珠感动地望着他。
梁佑亭又哄道：“父皇对你这么好，你怎么报答父皇？”
程宝珠犯难了，“可是儿臣有的都是父皇赏赐的，儿臣拿不出手。”
梁佑亭被逗笑了，“傻丫头，父皇不稀罕金银玉石，那些给你了就拿着，你只要多过来陪父皇说说话，好不好？”
“儿臣自是愿意的。”程宝珠点点头，不忘为梁慕辰说好话，“晋王殿下时常道父皇仁慈，您是他心中的榜样，父皇若是气消了就原谅殿下吧。”
梁佑亭好笑道：“你真是对老三痴心一片，你放心，朕只是小惩大诫一番，日后只要他办好了差事，自然会重用他的！”
“儿臣替殿下谢谢父皇！”程宝珠见目的达到了不由开心起来，她又怎知，男人的嘴抹了蜜糖砒霜，说一套是蜜糖做一套是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