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铺后院颇为宽敞，角落里拴着两匹高头大马。
一匹是刘昌常骑的黑色骏马，名唤踏雪，通体乌黑如缎，唯有四蹄雪白，神骏非凡，顾盼之间自带一股凛然之气。
另一匹则是通身雪白的母马，毛色光亮顺滑，在阳光下仿佛披着一层银辉，体态优雅流畅，肌肉线条优美，正低着头，温顺地打着响鼻，用蹄子轻轻刨着地上的土。
“它叫流云。”
刘昌引着秦玥走近那匹白马，声音不自觉地放柔和了许多：
“和踏雪一样，都是大苑来的好马。我第一眼看见它，就觉得它性子沉静温顺，脚步又稳，合该是你的。”
秦玥有些惊喜，又有些胆怯，试探着伸出手，轻轻抚摸流云光滑的脖颈。
马儿感受到陌生的触摸，转过头来，湿润的大眼睛温和地看着她，眼神纯净而安宁。
它不仅没有抗拒，反而像是觉得舒服，主动低下头，用额头亲昵地蹭了蹭秦玥的手心，发出轻微的“咴咴”声。
刘昌从旁边的料袋里抓了一小把粗盐粒，放在秦玥摊开的掌心，然后拉着她的手，平稳地递到流云嘴边。
流云立刻被盐粒吸引，温顺地伸出舌头舔舐起来，粗糙温暖的舌面刮得秦玥手心又痒又麻，她忍不住“噗嗤”一声轻笑起来，心中的郁气也随之散去了不少。
“看，它很喜欢你。”
刘昌笑道，目光落在秦玥的笑颜上，自己也松了口气：
“想不想试试骑上去？”
秦玥仰头看着流云高大矫健的身躯，心里刚刚褪去的胆怯又冒了头：
“它这样高……我，我有点怕，会不会把我甩下来？”
“流云性子最是温顺沉稳，从未无故惊扰嘶鸣，更别说甩落骑手了。”
刘昌安慰道，语气笃定。
他随即走到马侧，利落地调整好马鞍和脚蹬，然后扎稳马步，双手交叠置于膝上：
“来，别怕，踩着我手上马。你放心，有我在旁边护着，绝不会让你摔着。”
秦玥看着刘昌坚定的眼神和稳如磐石的姿态，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她不再犹豫，一手扶住马鞍前桥，一手稍稍提起裙摆，将一只脚小心地踩上刘昌交叠的手掌。
十六岁的少年臂力已然不俗，下盘稳健。
他口中低喝一声“起！”，双臂同时用力向上一送。
秦玥只觉身子一轻，借势轻盈地一跃，另一条腿迅速跨过马背，整个人便稳稳当当地坐在了鞍上。
流云似乎感知到背上换了新骑手，只是轻轻动了动耳朵，甩了甩尾巴，发出一声安抚般的低嘶，便很快安稳下来。
“很好！坐得很稳！”
刘昌仰头赞道，将缰绳理好，递到秦玥手中：
“抓住鞍环，身体放松，跟着它的节奏微微起伏就好。对，就是这样。”
他仔细叮嘱着，然后才接过缰绳，牵着流云，缓缓走出药铺后院。
踏雪无需吩咐，自觉地跟在流云身后。
马蹄铁敲击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而有节奏的“哒哒”声。
路人纷纷投来目光，看着马背上那面容清丽、身姿挺拔的少女和一旁牵马护行的俊朗少年。
秦玥起初还有些紧张，身体微微僵硬，但很快便被新奇和兴奋取代。
她努力适应着马背上的起伏，感受着风拂过耳畔的畅快。
路过自家酒楼时，正好看见母亲隋安儿送客人出来。
秦玥一时忘形，兴奋地朝母亲挥手，声音清脆地喊道：
“娘！你快看我！我会骑马了！”
隋安儿闻声抬头，见女儿骑在那匹异常神骏的白马之上，先是一惊，下意识地向前一步，脸上写满担忧。
待看到刘昌稳稳地牵着缰绳护在一旁，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连忙叮嘱道：
“小心些！抓紧了！别贪快！”
又不放心地看向刘昌：“昌儿，仔细看顾好她，早些回来，你外祖父今儿做了拿手的粉蒸肉，等着你们吃饭呢。”
刘昌朗声应道：“婶子放心！有我呢！”
刘昌牵着马，一路缓行，出了城。
到了城外的坝子，远山如黛，绿草茵茵，视线瞬间开阔起来。
他将缰绳交给秦玥，自己则走在马侧，仔细指导她如何通过缰绳的松紧来控制方向，如何用小腿轻轻磕碰马腹施加指令，如何随着马的步伐节奏调整重心保持平衡。
流云果然极其聪慧温顺，对秦玥生涩的指令包容无比，总能准确地理解她的意图。
不过小半个时辰，秦玥已从一开始的紧张僵硬，变得从容许多，甚至能独自驾驭流云，让它小步慢跑起来。
风吹起她的发丝和衣袂，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和畅快感充盈在心间。
刘昌见状，脸上露出赞赏的笑容。
他吹了声口哨，踏雪立刻小跑着来到他身边。
刘昌利落地翻身骑上踏雪，与秦玥并辔而行。
两匹马，一黑一白，并排走在初夏的坝子上，微风拂面，带来泥土和青草的清新气息，其间还夹杂着不知名野花的淡淡芬芳。
“玥儿。”
刘昌侧头看向秦玥，阳光为她白皙的侧脸和飞扬的发丝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年底你就及笄了。”
“嗯。”秦玥应着，目光依然望着前方向远处延伸的土路，路两旁是绿油油的稻田。
“有没有特别想要的及笄礼？只要我能办到，一定给你寻来。”
刘昌的声音很温和还带着期待。
秦玥摇摇头，目光澄澈而满足：
“没有。只要家人身体健康，还有你和阿土哥陪在身边，大家和和乐乐的，我就心满意足了。不需要什么特别的礼物。”
刘昌看着她被阳光晒得有些微红的脸颊和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一时有些移不开视线。
他想起阿土自从向银花讨了个名分后，那副恨不得时时刻刻把“我家银花”挂在嘴边、眉飞色舞的得意模样。
再对比自己心中那份翻涌已久、却因种种顾虑而迟迟未敢明言的情愫，不由得一阵心痒难耐，还夹杂着几分羡慕和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