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共享的“甜蜜期”大概只维持了不到三天。
当最基本的生存技术资料，比如高效净水滤芯的制造图纸、对抗常见辐射病的草药配方、以及简易太阳能板的铺设指南，像撒种子一样分发出去后，真正棘手的“硬骨头”开始浮出水面。
一些规模较大、保存了部分工业能力的避难所，他们的需求开始转向高精尖——能量武器的微型化能源核心、星舰外壳的复合装甲配方、甚至开始旁敲侧击地询问关于“时间视界观测仪”的只言片语。
而这些，显然不在林启准备“无偿分享”的清单里。
“又来了，‘自由先锋’要塞，这次想要反重力引擎的初级原理图，说是为了改善他们地下城的运输效率。”白瑾把一份通讯记录拍在临时拼凑成的会议桌上，语气带着不耐烦，“他们上次要高效电池技术，上上次要单兵外骨骼的设计图，胃口越来越大了。”
林启正对着一份物资清单发愁，头都没抬：“按标准流程回复，原理图涉及基础理论体系，暂不开放。可以给他们提供我们淘汰下来的第二代磁悬浮板的设计图，那个够他们研究一阵子了。”
“这帮人，真当我们是许愿池里的王八了？”雷嘟囔着，擦拭着他那宝贝似的、刚刚加装了新型能量弹夹的步枪。
“利益驱动，正常。”王姐倒是很平静，在地图上标记着几个新加入联盟的据点位置，“比起这个，我更担心另一个问题——那些明确拒绝了我们，甚至表现出敌意的势力。”
她用手指点了点地图上几个被红色标记圈出来的区域。
“‘黑石部落’，占据了一个旧时代的重要矿脉，宣称只信奉力量，对我们的‘技术福音’嗤之以鼻。”
“‘灰烬教团’，他们认为‘审判日’是神罚，任何试图恢复旧日科技的行为都是亵渎，已经袭击了我们两支试图接触的小队。”
“还有这里——”王姐的手指移动到一片广袤的丘陵地带，“‘钢铁烙印’，一支成建制的、由前军方强硬派组成的抵抗军。他们拥有不弱的武备和严密的组织，指挥官是前陆军上将，麦克·哈洛。他是所有拒绝者中，态度最强硬，也是……最危险的一个。”
仿佛是为了印证王姐的话，主控室的通讯屏突然强制切入了一个加密频道。没有图像，只有一个经过处理的、冰冷而充满威严的男性声音。
“方舟基地，这里是‘钢铁烙印’。我们收到了你们那套天花乱坠的宣言。”
全会议室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屏幕。
林启坐直了身体，对着麦克风回应：“这里是林启。哈洛将军，很高兴能直接沟通。联盟的宗旨是团结所有……”
“收起你那套说辞，年轻人。”哈洛的声音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我见过太多美好的承诺在权力面前腐烂。你们所谓的‘技术共享’，不过是裹着糖衣的枷锁。一旦我们依赖你们的技术，下一步就是交出我们的自主权！”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经历过背叛和绝望的斩钉截铁。
“我们‘钢铁烙印’，只相信自己手中的枪和身边的兄弟。我们不需要任何人的施舍，更不会向一个来路不明的AI和一个……靠着运气觉醒的‘变量’低头。”
这话说得相当不客气，会议室内，卡特已经皱起了眉头，雷的指关节捏得发白。
林启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语气平和：“将军，我理解您的谨慎。但共同的敌人依然存在，‘净化者’只是暂时退去，宇宙中还有更多未知的威胁。人类需要团结……”
“团结？”哈洛冷笑一声，“在你们的规则下团结？成为你们宏大蓝图里的一个棋子？不，我们选择自己的路。今天联系你们，只有一个目的——”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最后通牒般的意味。
“立刻停止你们的技术扩散行为。否则，我们将视其为对全体独立人类势力的挑衅和渗透。由此引发的一切后果，由你们方舟基地承担。”
话音刚落，通讯便被单方面切断，屏幕恢复了原来的界面。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只剩下设备运转的微弱嗡鸣。
“嘿我这暴脾气！”雷第一个蹦了起来，“这老小子狂什么狂？当年在部队里我就听说过他，出了名的倔驴！咱们好心好意分享技术，倒成了坏人了？”
白瑾抱着胳膊，眼神锐利：“他这是怕了。怕我们的技术优势会瓦解他对他那支队伍的绝对控制力。对他来说，权力比生存更重要。”
王姐看向林启，眼神凝重：“‘钢铁烙印’的战斗力不容小觑，他们控制的区域内有重要的稀有金属矿藏，也是我们规划中未来星舰制造业的关键节点。如果他们坚决对抗，会是个大麻烦。”
林启靠在椅背上，望着天花板。他能感觉到，哈洛将军的话虽然刺耳，却代表了一部分人的真实想法。绝对的信任本就不存在，尤其是在这个秩序崩塌的世界。
“他以为我们想当救世主……”林启喃喃道，随即摇了摇头，坐直身体，眼神恢复了清明，“但我们没得选。”
他看向王姐和零：“零，能评估‘钢铁烙印’的军事威胁等级吗？王姐，我们需要所有关于他们兵力部署和资源点的情报。”
他又看向雷和白瑾：“雷叔，瑾姐，基地的防御等级提升一级，巡逻范围外扩。另外，准备一支精锐的快速反应小队，要机动性强，火力够猛。”
最后，他目光扫过所有人，语气带着一丝决断：
“既然道理讲不通，那就换种方式。我们要让他明白，拒绝合作，不代表就能独善其身。联盟的路，我们必须走下去，谁挡路……”
他顿了顿，没有把后半句说完，但眼神里的意思已经很清楚。
“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我喜欢！”雷摩拳擦掌，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和平的橄榄枝遇到了坚硬的盾牌，那么，是时候让对方看看，橄榄枝背后，同样有着足以折断盾牌的力量了。最后的抵抗军？林启心里默默想，希望他们不会真的成为“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