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之内,岐渊的身躯猛然爆发出大蓬的黑色雾气。
这些黑雾如同活物般,在他头顶迅速凝聚,幻化出无数扭曲挣扎,无声嘶吼的人形骷髅。它们贪婪地试图再次冲入岐渊的身体,重回宿主。
苍泽瞳孔骤缩,先是一惊,接着瞬间反应过来,这便是纠缠岐渊几个月的诅咒本体!
他眼中寒光一闪,周身雷霆霎时大放,炽烈的电弧噼啪作响,瞬间交织成一道耀眼的雷光牢笼,将那团疯狂翻涌的黑色雾气牢牢困锁其中。
“妈的,就是你这玩意是吧?!”苍泽怒喝一声,眼中迸发出彻骨的杀意。他没有丝毫犹豫,雷光牢笼猛然收缩,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瞬间发生剧烈爆炸!
黑雾被炸得支离破碎,最终,连一丝一毫的残余都未曾留下,彻底消散在石室里。
“结束了?”清水仍傻傻举着左手,已经没有星宿之力,也从未想起放下。整个人再也支撑不住,无力地瘫倒在地。
她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却又带着一丝好奇和担忧:“那怎么还不醒来?我还等着他们请我吃饭呢……”
苍泽的目光落在岐渊身上,神色复杂。岐渊仍旧紧闭双眼,呼吸平稳而悠长。他的脸上,此刻正挂着一抹前所未有的释然笑容,仿佛所有的痛苦与重负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也许…”
苍泽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感慨与理解,“也许…是想和那些朋友们,好好告个别吧…”
洁白的空间中,恢复清明的岐渊浑身颤抖。
“你们…你们终于肯见我了…”
岐渊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悲痛,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哽咽,眼泪滚出眼角,颗颗滴落。
他颤抖的看着那几个出现在沐婉华身后的洁白人形,它们正变得五官清晰,轮廓凝实。仿佛从虚无中走来,带着曾经活过的气息。
沐婉华拉着莱恩悄悄退到一边,给岐渊留出了足够的空间,让他能直面这些折磨自己六十年的人影。
“岐渊统领,哭什么呢…看你的样子。”
年轻的士兵迈步走来,白光构成的五官如此灵动。他扯着大大的笑容,拍了拍岐渊的肩膀。
“哇,我居然拍了统领的肩膀!你总是那么严肃和理智,没想到我死了以后才能跟你开玩笑。”
士兵围着岐渊转了一圈,接着站在他的身前,眼中闪烁着释然的光芒。
“你…我甚至只知道你姓简,不知道你的名字…”
岐渊满脸愧疚,明明身怀丹药,却为了营救将军而亲手放弃同样的一条生命,他还那么年轻,一定不想死…这份负罪感,直到至今仍未消散。
士兵摇了摇头,他的身形有些模糊起来,但笑容越发清晰而温暖。
“那不重要,岐渊统领。”
“我没救你,你一定怪我恨我…”
岐渊话还没说完,就被士兵摇着头打断。
“没有怪你啊…从踏上战场我就知道,作为一名士兵终要面对死亡…”
士兵的目光清澈而坦然,他看着眼前已然苍老许多的岐渊,开心的笑出了声。
“至少我们赢了,不是吗?岐渊统领,没有人会怪你,真的。话说回来,你变得好威风啊…”
话音未落,士兵的身影如同被风吹过,化作无数白色光点,缓缓消散在这片空间之中。
他伸手试图抓握,白光却从指间飘散,什么都没能留住。
“月曜使大人…”
一道温柔而熟悉的女声突然在耳边响起,岐渊猛的回过神,他赶忙环顾四周,寻找声音的来源。却发现那轻柔的声音无处不在,竟然来自身体四周。
“别找啦…我们几个最后融进了太阴玉盘,难道要变成个月亮出现在你面前吗?”
那声音轻轻笑着,带着一丝释然和怀念。密密麻麻的白色光点如同无数明光虫般,温柔的包围了岐渊,调皮的轻轻触碰着他的脸颊。
“月曜使大人总是那么孤独,又那么严厉。有时候真的很害怕会被你突然生气杀掉,结果还真的是死在了你面前…”
岐渊身体猛的一颤,神色变得惊慌失措。他双手连摆,试图辩解什么,声音都变得痛苦而沙哑。
“不…不是!我都让你们离开了,让你们不要继续任务了!月坎,可你们…”
“好啦…我又没有怪你,他们也一样啊,是我们自己的选择”
月坎的声音突然变得俏皮起来,如同生前那般鲜活。隐约还参杂着一些男人的笑声,仿佛当初与她一同做下决定的其他月曜同僚也在身旁。
“我们知道的,但是如果我们不做,最后要你去做啊…”
“如果最后喝下毒酒的是你,我们会很伤心呢…”
月坎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岐渊知道她和他的同伴们也要离开了,他徒劳的伸出双手,在面前四处摸索,想要抓住那些逐渐暗淡的光点。
“别走…求你!”
“我们从未怪过你,毕竟月曜使大人,其实是个温柔的人啊…”
四周变得安静,被那些光点触碰过的脸颊,还带着温暖的触感。岐渊泪流满面,所有的情感化为了遗憾,却不再自责。
“哼,只知道给别人添麻烦,还说我是一根筋。”
鼻间仿佛闻到了香茶的味道,恍惚间如同回到了那个温暖的夏日小院。风铃声叮叮的响着,眼前出现了那个熟悉男人身影。
“徐正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