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门“金殿皇宫”赌场那条关于“金光一闪”的陶瓷碎片信息,如同在陈默紧绷的神经上又拧紧了一扣。
赌场奢靡的垃圾处理系统如同巨大的迷宫,但他别无选择。依靠那位潜伏在澳门的可靠老部下和当地一些特殊渠道的协助,经过几天几夜不眠不休、近乎大海捞针般的筛查与追踪,那块被当作垃圾清理掉的、巴掌大小、边缘不规则的深色陶瓷碎片,终于被秘密寻获,辗转送到了陈默手中。
碎片入手冰冷粗糙,带着赌场特有的、混合着烟草和香水残留的异样气味,边缘断裂处参差嶙峋,重量却比寻常陶瓷沉上许多,仿佛内里包裹着某种致密的金属核心。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碎片断裂的横截面深处,果然隐约透出一抹被包裹在陶土之中的、极其细微却不容错辨的——金灿灿的光芒!
这抹微弱的金光,像黑暗中点燃的引信,瞬间引爆了陈默心中所有的猜测和期待!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带着这块沉甸甸的碎片,秘密转移到一个绝对安全、配备了必要工具的隐蔽地点。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和未知的气息。他戴上防护手套和护目镜,将碎片固定在工作台上。强光灯下,那抹深藏的、诱人的金色光芒在断口处若隐若现。
他拿起特制的、腐蚀性极强的化学溶剂,用最细的滴管,极其小心地、一点一滴地浸润在陶瓷碎片包裹着金光的外层边缘。
溶剂与陶土接触,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响,腾起缕缕白烟。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淌,每一秒都充满煎熬。
陈默屏住呼吸,全神贯注,控制着溶剂的渗透深度,既要溶解掉外层的陶瓷保护壳,又要确保不损伤内里那未知的、散发着金光的东西。
终于,在漫长的、小心翼翼的溶解剥离之后,外层深色的、粗糙的陶土如同被剥开的坚硬外壳,一片片脱落下来!
内里包裹的东西,在强光灯下彻底暴露无遗——不是预想中的芯片、密文或者文件!而是三根!三根沉甸甸、黄澄澄、闪烁着纯净而冰冷光泽的金条!每一根都约莫两根手指并拢般粗细,棱角分明,表面光滑如镜,透着一股岁月沉淀的厚重感!
饶是陈默早有心理准备,此刻也被这纯粹而巨大的财富冲击得心神一震!
然而,更让他瞳孔骤缩、呼吸瞬间停滞的,是金条表面清晰可见的、深深轧印进去的钢印标记!那标记由两部分组成:上方是庄严的国徽图案,下方是两行清晰的宋体字——
1987年
国库监制
“国库!1987年!” 陈默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这个年份!这个标记!像一道撕裂时空的闪电,瞬间劈开了所有迷雾,指向了一个他从未敢想、却无比吻合的惊天巨案!
他猛地想起,在调阅父亲陈卫国当年追查走私案的尘封卷宗时,曾看到过一笔如同巨大伤疤般悬而未决的记录——1987年夏,本省遭遇百年不遇特大洪灾,国家紧急调拨一批国库储备黄金用于赈灾及灾后重建。
然而,这批承载着无数灾民希望的黄金,在运抵省城金库后不久,竟在严密的守卫下离奇失窃了一部分!数额巨大,震惊全国!
此案成为当年悬案,至今未破,像一根毒刺深埋在历史的卷宗里!难道……难道眼前这三根金条,就是当年赈灾失窃的国库黄金?!
巨大的震惊和愤怒让陈默浑身血液都在沸腾!他立刻通过最高级别的保密渠道,将金条的高清照片、钢印细节以及发现过程,紧急传送给中国人民银行总行,请求进行最权威的鉴定和比对。
等待回复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在油锅中煎熬。终于,在一个令人窒息的漫长夜晚后,加密线路传来了央行总行国库司最权威、也是最沉重的回复确认:
【经核验贵方提供之高清影像、钢印细节特征及发现背景信息,并比对1987年国库失窃黄金档案记录及留存印模样本,确认该三根金条之成色、规格、重量、国徽图案及“1987年国库监制”钢印字体、深度、间距等所有特征,均与当年失窃之国库储备黄金批次完全吻合。确系1987年赈灾失窃黄金无疑。此案重启,刻不容缓!】
央行的确认,如同一声惊雷,在陈默耳边轰然炸响!所有的猜测被证实!这三根冰冷的金条,正是当年从无数嗷嗷待哺的灾民口中夺走的救命钱!是国之大殇!是父亲当年追查走私案时可能隐约触及、却未能揭开的滔天罪恶冰山之一角!
这个消息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在极其有限的知情范围内炸开!陈默第一时间联系了仅存的几位了解当年红星陶瓷厂钍毒事件内情、且值得信任的陶瓷厂老工人。
当几位头发花白、满脸沟壑、身上或多或少带着病痛折磨痕迹的老人,被秘密带到那三根黄澄澄的金条面前时,他们浑浊的眼睛先是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随即,如同被点燃的干柴,爆发出滔天的悲愤和刻骨的痛苦!
一位名叫张老栓的老人,枯瘦如柴的手指颤抖着,几乎要戳到那冰冷的金条上,声音嘶哑凄厉,带着哭腔和压抑了三十年的血泪控诉:“是它!就是它!化成灰我都认得这上面的印子啊!”
他老泪纵横,身体因为激动而剧烈摇晃,“当年……厂里那些老兄弟……被那毒渣子折磨得不成人形……咳血……烂骨头……疼得整宿整宿嚎啊!上面那些黑心的官!他们明明知道!他们收了钱!他们把报告改了!把咱们当牲口一样瞒着!不管死活!”
老人猛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发出沉闷的响声,“咱们……咱们这些等死的鬼……走投无路了啊!后来……后来老苏,就是苏正林,他不知从哪条道儿上……知道了点风声……说是有笔救灾的金子……被黑了……藏在咱们厂里!他带着几个还有把子力气的兄弟……趁着夜黑风高……真在厂后头废弃的防空洞里……找到了几箱!就是这种带国库印的金条!”
另一位姓李的老人,佝偻着背,声音低沉如同呜咽,接过了话头,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老苏说……告?告不倒的!那些人心黑手狠!咱们这些快死的人……得给后人……给老天爷……留个铁证!留个念想!”
他指着那三根金条,又仿佛透过它们看到了那块巨大的陶瓷碑,“……他们几个……瞒着所有人……偷偷熔了几根金子……对!就是这种!熔成了金水……然后……然后掺进了烧那块大碑的陶土里!就埋在……埋在刻着名字的碑体最深处!”
老人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苍凉,“老苏说……这金子沾着灾民的血……也沾着咱们的血!把它封进碑里……这碑……就成了咱们的棺材!也是咱们的状纸!有朝一日……碑要是见了天日……这金子……这血债……就都得见光!谁也捂不住!谁也跑不了!”
老人们泣不成声的讲述,如同揭开了一段被刻意掩埋、浸透血泪的史诗。冰冷的陶瓷碑,在陈默心中轰然倒塌,又以一种无比沉重、无比滚烫的姿态重新矗立起来!
它不再仅仅是一块刻着名字的石碑!它是当年那些被剧毒折磨、被权力践踏、在绝望中挣扎的工人们,用最后的力量和生命铸就的——一座浸透了血泪与黄金的控诉丰碑!
是他们用血肉之躯和最后的智慧,将滔天的罪恶与沉重的黄金,一同封存在陶土之中,埋进黑暗的地底,只为等待一个沉冤昭雪、真相大白的黎明!
这块碑,承载的不仅是冤屈的名字,更是滚烫的血、沉重的金、和一份穿越时空、永不低头的血性控诉!陈默的手指轻轻拂过那三根冰冷的金条,指尖感受到的,却是足以灼烧灵魂的滚烫。
黎明前的黑暗,浓重如墨,但撕破它的曙光,已在这血泪铸就的碑金中,悄然孕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