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溪水般在剑锋交击与纸页摩挲间静静流淌,不知不觉,已悄然划过一整年光阴。
这一年里,真理之剑北区基地的训练场,俨然成了整个组织最热闹也最令人侧目的地方。每日天还未亮,就能听见里面传来不绝于耳的呼喝与金属碰撞之声,时常持续到深夜。
这一切,全因那个叫林奈的少女。
她简直像个不知疲倦为何物的魔鬼教头,偏偏又笑得一脸人畜无害。贤人、伦太郎与莲,这三位原本尚显青涩的预备剑士,在她那种近乎残酷的实战陪练与精准到令人发指的点拨下,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蜕变着。
进步快得简直让人心惊肉跳。
他们早已褪去了需要前辈们时时看顾的稚嫩,眉宇间沉淀下沉稳与锐气,出手间的力道与精准度与昔日不可同日而语,眼看就要真正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可靠战力。
训练场上,电光缭绕,撕裂空气发出噼啪锐响。富加宫贤人手中的雷剑挥动间,势头愈发迅猛狂烈,每一剑都裹挟着近乎毁灭性的雷霆之力,快得只余下道道残影,肉眼难以捕捉。
那剑光不再是简单的闪耀,而是凝练如实质,往往对手还未看清起手式,霸道的电芒已劈至面前。
伦太郎的水剑则走向另一重境界。他的剑招一如深不可测的静海,防守时绵密周详,宛若筑起无形水壁,泼水难进。
一旦转守为攻,顷刻间便化作滔天巨浪,剑势磅礴汹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连绵不绝的压力足以让任何对手窒息。他眉峰紧蹙时,周身甚至隐隐泛起潮汐奔流般的蔚蓝气旋。
最为灵动的还属莲。他的双剑如风,人亦如风,身形飘忽不定,难以捉摸。两柄剑仿佛活了过来,总能从最意想不到、最刁钻诡谲的角度疾刺而出,轻易撕开敌人严密的防御。
他嘴角常噙着一丝属于少年的、略带狡黠的笑,往往敌人倒地时,还未能反应过来那致命一击从何而来。
这一日,索菲亚一袭素白衣裙,静静立于廊下阴影之中,目光柔和地追随着场中那三个大放异彩的年轻人。他们刚刚又轻松击退了一轮来自其他区域剑士的挑战,气息虽略促,眼神却亮得惊人。
她的视线最终越过他们,落在场边那个斜倚着武器架的身影上。林奈正百无聊赖地将一颗红艳的苹果抛起又接住,神情慵懒,仿佛刚才那场精彩对决与她毫无干系。
索菲亚凝视着林奈的侧脸,眼神深处情绪翻涌,复杂难言。有惊叹,有探究,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但最终,所有这些都化为一抹释然与决断。
她心中的天平已悄然倾斜,或许再过几年,待这三个少年真正成年,雷、水、风,这三柄已经被大秦寺修复好的圣剑,终于要迎来它们最合适、也最耀眼的主人了。
与热火朝天的训练场相比,基地深处的锻刀房,早已是另一番天地。
以那颗恒星之芯为核心构建的全新能量系统正平稳低鸣着运转,取代了昔日嘈杂的机械和烟尘。
炽热的熔炉光华内蕴,不再需要人力频繁添炭控温,精准的能量流让每一块投入其中的珍稀金属都能在恒定完美的温度下接受最极致的锤炼。
大秦寺站在全新的操作台前,手臂沉稳挥动。曾经长年累月积下的疲惫与肌肉劳损,在新的助力系统下得到极大缓解。林奈就在他身侧不远处,两人之间几乎没有言语交流,仿佛一切对话都已融入动作之中。
他刚将淬火钳递出,她便已自然而然伸手接住,时机恰到好处地夹起炉中那块烧得通红的剑胚,稳当地置于砧上。
她指尖无声地点向剑胚上一处细微得几乎看不见的裂纹。他甚至无需抬眼确认,手中那柄沉重的锻锤在半空中便已微妙地调整了角度与落点,下一次锤击落下时,力道精准无比,恰到好处地将那点瑕疵弥合于无形。
这种心念相通、浑然天成的默契,在修复音枪剑锡音的那一刻,达到了顶峰。
那是大秦寺自身的圣剑。这位刀匠先生总是无私地将修复他人圣剑的顺序排在前列,让自己的老搭档留在最后。
当最后一记蕴藏着无尽韵律感的锻打落下,繁复精致的音律花纹沿着剑身骤然亮起,流淌着澄澈明亮的光泽。整柄剑仿佛从悠长沉睡中苏醒,发出一阵清越悠长、宛如天籁的鸣响,在锻刀房内久久回荡。
大秦寺伸出手,指腹极其轻柔地抚过冰凉却仿佛拥有了呼吸与生命的剑身。指尖传来的微颤,是五年来他首次重新清晰地感受到锡音的低语,虽然那声音还很微弱,却真实不虚。
他没有回头,依旧保持着抚摸剑身的姿势,只是喉结微动,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极力压抑、却仍不可避免泄露出的极细微颤动。
“谢谢你,奈奈。”
林奈没有回应,只是望着他宽厚却微显紧绷的背影,唇角弯起一个明亮又温暖的弧度。
初中毕业典礼结束后的那个夜晚,神山奇幻书屋内亮着暖黄色的光,将一排排书架染上温馨的色彩。
神山飞羽真有些局促地坐在桌前,看着林奈将一个包装得极为精致的蛋糕盒子轻轻放在他面前。女孩脸上带着一点狡黠又温柔的笑。
“生日快乐,飞羽真。”
“顺便,也祝贺我们,顺利毕业啦。”
林奈送出的礼物并非多么名贵的物件。 一本厚厚的页脚略微卷起的笔记本和一个小巧的U盘。
笔记本里面是她这一年来看过的各种书籍留下的读书笔记,字迹清秀工整,偶尔在空白处,还会出现一些用简笔画勾勒的、生动又可爱的涂鸦——一只打哈欠的猫,一朵歪歪扭扭的云,或者一个气鼓鼓的卡通小人脸。
“这是……?”
飞羽真知道笔记本上林奈之前一直随身携带的,但是这个U盘他是第一次见,他疑惑地接过来,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外壳。
林奈轻车熟路地将其连接到书店那台老式电脑上。屏幕亮起,熟悉的操作界面弹出,她点开其中一个命名为“我们的一年”的文件夹。
画面开始流动。
那是春日公园里漫天飞扬的樱花雨,粉白的花瓣落在少年专注阅读的发梢;
是夏日湛蓝海边溅起的透明浪花,打湿了奔跑着的、笑得毫无阴霾的少年的衣角;
是秋日铺满红叶的寂静山道,背影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
是冬日街头温暖的灯火,映照着呵出的白气和共享一杯热饮时靠得很近的肩头。
每一个场景里,都有他,或者他们两个人的身影。
有他蹲在草丛边,专注于观察一只草叶上的昆虫时,那认真又柔软的侧脸线条;
有她试图偷拍他发呆的瞬间,结果被他突然回头抓个正着,画面立刻剧烈晃动,最后定格在她对着镜头做大鬼脸的样子;
更有许多次,两人只是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阳将他们的影子融合在一起,拖得很长很长,无需言语,自有温情流淌。
这是她用镜头悄悄记录下来的,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平淡却闪闪发光的一整年时光。
飞羽真怔怔地看着屏幕上流转的光影,那些被定格的瞬间,他自己甚至都未曾留意过。眼眶不受控制地一点点泛红,发热,他下意识地眨了眨眼,试图驱散那阵突如其来的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