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被孙悟空插入地下的青莲碎片,在逼退猕猴王之后,其上冲天的碧光并未消散,反而像是被激活了一般,开始以一种奇特的韵律,缓缓地脉动起来。
废墟之上,先前惊天动地的厮杀所掀起的烟尘正缓缓沉降,破碎的山石与断裂的草木间,唯有那片青莲碎片是唯一的光源。
那碧光不再是锋芒毕露的剑气,而是化作了温润而深邃的涟漪,如同一颗巨大的心脏,每一次搏动,都让周遭的空间随之微微震颤。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与煞气,竟在这柔和的碧光中被一丝丝净化、消融。
孙悟空紧锁的眉头没有丝毫松懈,他能感觉到,这枚碎片中蕴含的力量远比刚才爆发的要恐怖得多。
他缓缓蹲下身,火眼金睛凝聚神光,试图看透这片碧光的本质。
就在他的目光触及碎片表面的刹那,那流转不休的光华仿佛找到了宣泄口,骤然汇聚,在光滑如镜的碎片上,凝结成一行行扭曲盘绕、充满洪荒气息的古老文字。
这文字并非三界中任何一种已知的符文,但其意却能直抵神魂。
孙悟空只看了一眼,便心神剧震,那一行大字如洪钟大吕般在他脑海中轰鸣:“集齐七十二道刻痕,方可重启混沌。”
“七十二道刻痕?”禺狨王不知何时已来到他身后,声音中带着一丝凝重与恍然,“混沌青莲有三十六品,每一品又分阴阳两面,共计七十二瓣莲叶,每一瓣莲叶都承载着一道混沌法则的刻痕。看来,这便是其中一道了。”他指着那枚碎片,其边缘果然有一道浅浅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刻痕。
禺狨王深吸一口气,推测道:“大哥,天道裂痕日益扩大,三界灵气失衡,万物凋敝,或许……这‘重启混沌’,并非是毁灭,而是以混沌本源之力,重塑天地秩序,弥补那道致命的裂痕。看来,我们必须找到其他的碎片,才能完成这个使命。”
孙悟空缓缓站起身,将碎片从地下拔出。
那碎片一离地,光芒便内敛了许多,只余一层淡淡的碧玉光泽,触手温润,再无刚才的霸道。
他将碎片紧紧攥在手中,感受着其中沉睡的浩瀚力量,心中却是一片沉重。
三界之大,要到何处去寻找剩下的七十一枚碎片?
就在二人一筹莫展之际,前方的空间忽然如水波般荡漾开来,一道祥和而古朴的气息弥漫而出。
镇元子的身影从中缓步走出,他依旧是那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只是脸色略显苍白,显然催动地书之力对抗天道裂痕的反噬,对他消耗甚巨。
他的手中,正捧着一本厚重、泛黄的古籍,封面上没有文字,却散发着一股与混沌青莲碎片同源的岁月气息。
“大仙。”孙悟空与禺狨王齐齐拱手。
“不必多礼。”镇元子摆了摆手,目光落在孙悟空手中的青莲碎片上,“贫道就知道,你们会需要这个。”他将手中的古籍递了过去。
“这是……”孙悟空疑惑地接过。
“这是贫道耗费数千年光阴,游历三界,结合地书感应,所绘制的混沌青莲碎片分布图。”镇元子沉声解释道,“当初混沌青莲破碎,碎片散落三界各处,有的化为洞天福地,有的则坠入九幽绝境。贫道隐有所感,此物关乎天地大劫,便一直暗中追寻其踪迹。只是,要找到所有碎片,并将其取出,绝非易事。”
他指着古籍:“你们看,每一枚碎片都因其蕴含的法则不同,而被封印在了三界中最为险恶、也最为契合其法则属性的地方。比如,蕴含‘寂灭’法则的碎片,便深藏于北冥之海的海眼;蕴含‘焚天’法则的碎片,则被压在火焰山的根基之下;而蕴含‘幻梦’法则的碎片,更是构成了无边无际的波旬魔域的核心……每一处,都设有强大无比的守护机制,或是上古凶兽,或是先天大阵,贸然闯入,即便是大罗金仙,也只有自取灭亡的份。”
听完镇元子的一番话,禺狨王的面色愈发凝重。
这哪里是寻宝,分明是一条九死一生的绝路。
然而,孙悟空的眼中却没有丝毫退缩,反而燃起了熊熊战意。
他紧握着手中的碎片,目光坚定如铁:“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放弃!天道裂痕的失控已经让三界濒临崩溃,无数生灵流离失所,若不设法弥补,等待我们的只有共同的毁灭。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铿锵,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绝。
“大哥说得对!”一个虚弱但坚定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只见红孩儿在一名道童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他虽然面色苍白,气息不稳,但眼神却清亮无比,“我爹娘都被卷入了时空乱流,生死未卜,若三界倾覆,他们便再无回还之日。大哥,无论刀山火海,哪怕拼上这条性命,我也陪你到底!”
看着眼前两个兄弟决然的神情,镇元子欣慰地点了点头,随即又严肃地提醒道:“有此决心固然是好,但绝不可鲁莽行事。每一处碎片的守护者,都可能是曾经与盘古大神同时代的恐怖存在,或是天道法则的直接显化。我们必须制定周详的计划,谋定而后动。”
禺狨王智慧过人,立刻接口道:“大仙所言极是。我精通趋吉避凶之术,可利用因果法则,在行动之前进行推演,窥见一线未来的凶险,从而规避死局,提高我们成功的几率。”
“如此甚好。”镇元子抚须道,“悟空战力无双,可为攻坚主力;禺狨王智计百出,负责推演谋划。只是,红孩儿伤势未愈,不宜再涉险境。”
经过一番简短而高效的商议,众人很快敲定了行动方案。
他们决定兵分两路:孙悟空和禺狨王组成尖刀小队,负责前往那些最危险、最难获取的碎片封印之地;而红孩儿则留在五庄观,在镇元子的庇护下安心修养,同时利用观中浩如烟海的道藏典籍,协助整理情报,为前线提供支持。
临别之际,气氛有些沉重。
红孩儿拉着孙悟空的衣角,眼眶泛红:“大哥,你们一定要小心。”
孙悟空拍了拍他的肩膀,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笑容中充满了自信与豪情:“放心,你大哥是谁?区区几个老怪物,还拦不住俺老孙的脚步。”他顿了顿,收起笑容,郑重承诺道:“等我们回来,一定会彻底结束这一切,还三界一个朗朗乾坤!”
话音落下,他与禺狨王对视一眼,不再耽搁,依照镇元子地图的指引,化作两道流光,撕裂虚空,径直向着第一处标记的封印之地掠去。
那是一片位于西牛贺洲与南瞻部洲交界处的上古战场,名为“万魂寂灭谷”。
传说,这里是龙汉初劫时两位祖巫的陨落之地,无尽的怨念与寂灭法则交织,使得此地万年寸草不生,生灵绝迹,就连风吹过,都带着刺骨的死气。
当孙悟空和禺狨王的身影出现在山谷入口时,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同时停下了脚步。
谷口前方,并非预想中的荒芜景象,而是被一层淡金色、却又仿佛蕴含着无尽黑暗的诡异光幕所笼罩。
光幕如水银般缓缓流动,无声无息,却将整个山谷与外界彻底隔绝。
它没有散发出任何惊天动地的威压,但孙悟空用火眼金睛看去,却只能看到一片扭曲的虚无,仿佛世间一切法则到了这里,都会被消融、吞噬。
禺狨王双目微闭,指尖掐动,试图推演因果,然而不过数息,他便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惊骇道:“不行!这屏障隔绝了一切天机,我的因果之术根本无法穿透,强行推演,只会遭到反噬!”
就在此时,那片诡异的光幕之中,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低语。
那声音不似男不似女,不辨老少,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像一枚冰冷的钢针,直接刺入了两人的神魂深处。
“凡人啊,你们真以为可以掌控混沌之力吗?”
这句低语带着无尽的嘲讽与高高在上的蔑视,仿佛九天之上的神只在俯瞰着不自量力的蝼蚁。
孙悟空与禺狨王浑身一僵,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屏障背后,竟有活物!
而且是一个强大到无法想象的存在!
那冰冷的低语声依旧在耳边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不断敲打着他们的意志,仿佛直击灵魂深处。
孙悟空强压下心头的震骇,那与生俱来的傲骨与不屈的战意,被这句轻蔑的问话彻底点燃。
他缓缓抬起头,金色的瞳孔中怒火升腾,死死地盯着那片扭曲的光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