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的嘶吼像一把烧红的铁锥，直扎进所有人的耳膜。
孙悟空能感觉到怀中人的身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透明，皮肤下那些银线不再是被动流动，反而开始主动冲刷黑雾——那是创世青莲的力量在觉醒，在和他体内被女娲封印的混沌能量共鸣。
他扣着盘古斧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掌心沁出的汗顺着斧柄滑进虎口，却半点没动摇握斧的力度。
\"阿冥，抓住我。\"他低头抵住少年发顶，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青铜，\"你不是混沌父神的容器，不是天道的棋子。
你是...你是我在方寸山后崖捡的那只总把桃子核埋进土里的小猴子。\"说到最后几个字时，他喉结剧烈滚动，眼底泛起水光——那年春末，他在菩提祖师的禁地里翻到半颗被鸟啄过的野桃，转身就看见树洞里缩着只灰毛小猴子，正用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他手里的桃肉。
裂隙里突然爆出刺目银光。
女娲的指尖按在补天石屏障上，裂纹正顺着她的掌心纹路蔓延，她望着幽冥逐渐清明的眼睛，声音比平时轻了三分：\"他的心魔在退。
当年我用混沌能量封他时，留了道引灵针在他识海。
现在青莲在震那根针，黑雾护不住了。\"她的袖口被倒卷的归墟浪涛掀起，露出腕间缠着的五彩石碎片，那些本应温凉的石头此刻烫得惊人。
禺狨王的因果丝在半空重新凝实，这次不是暗红，是鎏金。
他闭目时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再睁眼时瞳孔里流转着星河倒转的光。\"因果线乱了。\"他屈指一弹，无形的波动像石子投入深潭，在幽冥身周荡开涟漪。
少年迷茫的眼神突然一滞，原本被黑雾裹着的魂魄露出一角——是个穿着青布短衫的小猴子，正蹲在裂隙边缘，攥着半块烤糊的桃干发呆。
\"好，就是现在。\"孙悟空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他能清晰感觉到幽冥的心跳在和自己共振，一下，两下，像两柄锤子同时敲打心腔。
盘古斧上的青莲纹路突然活了，银芒顺着斧刃窜进他的手臂，烫得他咬牙，却让他想起五百年前在八卦炉里，那些烧红的炭块也是这样贴着他的脊背——那时候他以为自己会被炼化成灰，现在才明白，原来所有灼烧都是为了让他成为劈开混沌的刃。
通天教主的诛仙剑在半空划出金色弧光，剑鸣声里带着几分苍凉。
剑身上的血痕突然流动起来，汇集成一行古篆：\"破阵当用阵中人。\"话音未落，剑身突然暴涨十丈，剑尖直指幽冥心口的黑雾核心。
原本透明的少年身体里爆出金色光焰，那是被封印的混沌本源在燃烧，黑雾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成缕成缕地被光焰吞噬。
\"老牛！\"禺狨王突然转头，金芒在他指尖凝聚成细线，\"空间撑不住了！\"牛魔王的混铁棍本就抡到头顶，闻言肌肉骤然紧绷，肩背的兽纹刺青在皮肤下隆起。
他大喝一声，铁棍重重砸向地面——整座山都在轰鸣，裂开的地面被震得重新合拢几分，归墟倒卷的浪涛被震散大半，却在他脚边溅起黑色水沫，沾在他腿上腐蚀出滋滋响的青烟。
他咧嘴笑时露出尖牙，可眼底却闪过一丝晦涩的挣扎，像有团火在那里烧，烧得他眼眶发红。
杨戬的第三只眼又溢出血泪，这次不是顺着脸颊流，而是直接渗进他的衣领，烫得他脖颈发疼。
他扶着断墙的手在发抖，却不是因为疼——他终于听懂了天道在眼中的低语。
所谓\"监视\"，不过是让他见证这场撕毁宿命的战役：被天道标记为\"变数\"的石猴，和被混沌视作\"容器\"的少年，正用最笨拙也最锋利的方式，把所有加诸在他们身上的标签，劈成碎渣。
\"看我。\"孙悟空托起幽冥的脸，拇指抹去他眼角银泪，\"阿冥，你听见裂隙里的声音了吗？
那不是混沌在召唤你回家，是青莲在说...该我们自己造个家了。\"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却像晨钟般撞进每个人的心里。
幽冥的嘶吼渐渐变了调子，清越得像凤唳，原本透明的身体开始凝实，这次不是黑雾，是泛着青金光泽的仙骨。
补天石屏障\"咔嚓\"裂开更大的缝，新纪元的风裹着青草香灌进来，扫过孙悟空额前的碎发，扫过禺狨王指尖的金芒，扫过牛魔王脚边未干的黑沫。
没有人注意到，那半朵沉睡的创世青莲，已经舒展了第三片花瓣，每一片都映着在场众人的影子——包括那个正攥着混铁棍，喉结滚动着欲言又止的牛魔王；包括那个擦了擦眼角血泪，抬脚朝牛魔王走去的杨戬。
牛魔王的混铁棍在掌心沁出的汗里打滑。
他盯着脚边被黑沫腐蚀出的焦痕，喉结滚动得几乎要撕裂皮肤——那团烧了三百年的火，终于从眼底窜到了喉咙口。
归墟浪涛的腥气灌进鼻腔时，他听见身侧传来布料摩擦的轻响，抬头便撞进杨戬染血的第三只眼。
\"牛兄。\"杨戬的声音比以往低了三个调，像淬了冰的铁锥，直接凿进他被黑雾腌渍的魂魄，\"你身上的锁魂钉，是我在灌江口用玄冰铁打的。\"他抬手按在牛魔王肩头，指尖渗出的血珠顺着兽纹刺青蜿蜒，\"当年我替天道钉你时，在钉尾刻了你的生辰。
现在...\"他的拇指重重碾过对方锁骨下的位置，\"它在发烫。\"
牛魔王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起五百年前在积雷山，玉面公主举着铜镜给他贴花黄，镜中他锁骨下确实有道淡青的印子，当时只当是酒渍。
此刻那处皮肤下正翻涌着灼热，像要把锁住魂魄的黑链熔成铁水。
他望着十步外被银焰包裹的幽冥，少年眉峰的轮廓渐渐和当年在花果山摘桃子的小阿冥重合——那时这孩子总爱蹲在他膝头，用尾巴卷着他的牛角说\"牛大哥的角最硬啦\"。
\"去他娘的混沌父神！\"牛魔王突然暴喝，混铁棍抡起时带起破风响。
他这一棍没走任何套路，是当年在火焰山和铁扇公主对练时最狠的\"碎山式\"，铁棍尖裹着赤红火焰，直取幽冥心口的黑雾核心。
被银焰灼烧的黑雾发出刺耳尖啸，幽冥踉跄着后退三步，后背撞在补天石屏障上，裂纹顺着他脊椎的方向蛛网般蔓延。
\"好！\"孙悟空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
他能感觉到怀中人的魂魄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实，仙骨上的青金光泽甚至映亮了他的脸。
盘古斧在掌心发烫，斧刃上的青莲纹路开始流转与幽冥魂魄同频的震颤——这是最完美的共鸣点，只要再逼幽冥露出破绽...
\"诛仙剑，现！\"通天教主的断喝震得裂隙顶部的碎石簌簌下落。
那柄原本十丈长的仙剑突然收缩成三寸，化作流光刺入幽冥后心。
黑雾被剑气撕开两道血口，露出下面泛着青灰的皮肤——那是混沌本源被强行灌注留下的烙痕。
幽冥闷哼一声，银焰突然暴涨三尺，竟将诛仙剑反震出半丈，剑身上的古篆\"破阵当用阵中人\"开始渗出暗红血珠。
\"空间要崩了！\"禺狨王的金芒因果丝突然断裂成星屑。
他抬头时，裂隙顶端的虚空正翻涌着墨色漩涡，每道漩涡都在吞噬周围的光。
归墟浪涛的轰鸣里混进了金石碎裂的脆响——三十三重天残阵的星斗正在坠落，最亮的那颗文曲星砸在离牛魔王三步远的地面，炸起的碎石擦过他耳尖，烫得他耳毛卷曲。
女娲的指尖深深掐进补天石屏障。
她腕间的五彩石碎片此刻红得像要融化，每一片都在灼烧她的皮肤——这是混沌能量即将失控的征兆。\"悟空！\"她转头时发丝被乱风掀得遮住半张脸，\"青莲第三片花瓣的投影覆盖所有人了吗？\"
孙悟空低头对上幽冥逐渐清明的眼睛。
少年睫毛上还凝着银泪，却已经能看清瞳孔里的自己——不是齐天大圣，不是斗战胜佛，是方寸山后崖那个总把野桃核埋进土里的毛头小子。
他突然笑了，笑得眼角的水光都晃起来：\"阿冥，记不记得你说要种出能结仙桃的树？\"他举起盘古斧，斧刃上的银芒与幽冥魂魄的青金光芒绞成光带，\"现在，该我们给它浇第一捧土了。\"
幽冥的手指突然扣住他手腕。
原本虚弱的力道重得惊人，像要把两世记忆都揉进这一握里。
他张开嘴，声音沙哑却清晰：\"猴哥...我疼。\"
这声\"猴哥\"像一记重锤砸在所有人心上。
牛魔王的混铁棍\"当啷\"落地，他突然捂住脸，指缝里漏出粗重的喘息——那是被压了千年的、属于大哥的心疼。
杨戬的第三只眼不再渗血，反而溢出淡金色的光，那是天道终于不再钳制他的魂魄。
禺狨王的因果丝重新凝聚，这次不是金也不是红，是带着青金底纹的琉璃色，每根丝都缠着在场七人的名字。
通天教主的诛仙剑突然发出清越长鸣。
剑身上的血珠汇集成新的古篆：\"阵破，源起\"。
他望着幽冥逐渐消散的黑雾，突然低笑：\"原来这局棋，真的能由执子人自己掀翻棋盘。\"
就在这时，裂隙顶端的墨色漩涡突然爆出刺目黑光。
那光像活物般窜进幽冥心口的伤口，他原本清明的眼睛骤然翻起黑雾，喉间发出的不再是少年的声音，而是来自混沌深处的、低沉的轰鸣：\"尔等...竟敢...\"
孙悟空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能感觉到盘古斧的震颤突然变得暴戾，那是混沌能量在抗拒被净化。
幽冥的手指掐进他腕骨，力量大得几乎要捏碎骨骼，少年的声音和混沌父神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像两把刀在他识海里乱搅：\"猴哥救我...杀了我...\"
补天石屏障\"轰\"地裂开。
新纪元的风裹着更浓的青草香灌进来，却也卷着更多墨色漩涡。
禺狨王的因果丝开始燃烧，每烧断一根，空间就崩塌一寸。
牛魔王颤抖着捡起混铁棍，这次他的眼神不再挣扎，而是燃着赤焰——那是属于七大圣大哥的、护短的狠劲。
\"都给老子挺住！\"他抡起铁棍砸向最近的墨色漩涡，火焰裹着棍风将漩涡撕成碎片，\"当年在花果山，咱们七个能掀了凌霄殿，现在就能掀了这劳什子混沌！\"
杨戬抽出三尖两刃刀，刀身映着他第三只眼的金光：\"天道要我见证变数，那我便做这变数最锋利的刃。\"他反手将刀递给牛魔王，\"牛兄，砍我手臂。\"
\"你疯了？\"牛魔王瞪圆眼睛。
\"锁魂钉的钥匙在我血里。\"杨戬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和牛魔王同款的淡青印子，\"砍断这根因果线，我们都能松快些。\"
血花溅起的瞬间，幽冥心口的黑雾突然暴涨。
他原本凝实的仙骨开始透明，这次不是因为净化，而是因为混沌父神的力量在强行抽离。
孙悟空握着盘古斧的手青筋暴起，他能感觉到怀中的温度正在流失，比之前更彻底、更冰冷。
\"阿冥！\"他吼得喉咙发腥，\"你说要种桃树的！
你说要等桃子熟了请铁扇嫂子酿桃酒的！
你说要...\"
话没说完，幽冥突然剧烈咳嗽。
银血混着黑沫溅在他衣襟上，少年的手抚上他脸颊，指尖凉得像冰：\"猴哥...我好像...闻到桃子香了...\"
就在众人以为胜利在望之际，幽冥突然发出一声怒吼。
那声音震得裂隙里所有光焰骤然熄灭，混沌黑雾如活物般从他七窍涌出，将他整个人裹成巨大的墨色茧。
茧上裂开无数猩红眼睛，每只眼睛都映着在场众人最恐惧的画面——孙悟空看到方寸山后崖的树洞空了，禺狨王看到因果丝缠成死结，牛魔王看到火焰山烧成焦土，杨戬看到第三只眼变成漆黑的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