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自青州?巧了我们正要回青州。”
葛志杰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意外,眼神中却毫无波澜。
没想到这人竟还是青州人,那很多事情就好办了,回去查查他的门户亲属,先把人控制在手里再说。
胡信昌心里门儿清,从看见那枚鸟纹徽记起,就知道这两位是青州地面上的人物。
只是这突如其来的搭话,让他既保持警惕,又忍不住泛起窃喜。
说不定贵人真是旅途无聊,想随口唠两句呢?
“他乡遇故知,我们还算有缘分。”葛志杰笑了笑。
得到胡信昌的答复,确定他此行的目的地就是京城,葛志杰眼底的算计又深了几分。
胡信昌则是既兴奋又紧张,手心微微出汗,后背都沁出了薄汗。
若是能同葛家攀上个一星半点的关系,老胡家祖坟都要冒青烟了!
“能遇到贵人是草民的福分。”胡信昌连忙回话,半点不敢隐瞒,“草民此行要去京城,把这些皮毛脱手换些银钱。”
青州多山,兽皮易得,在本地集市上卖不上价,运到京城却能翻几番。
这些货物对他来说是身家性命,可在贵人眼里,怕是连瞧都懒得瞧。
单看葛小姐身上随便一件首饰,就够买他十车毛皮了。
“皮毛?”
葛志杰重复了一句,眉峰微挑,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一旁的葛晴萱也抬了眼,眸光里闪过一丝玩味。
京城刚因一件白虎皮掀起血雨腥风,不少人都掉了脑袋,这会儿谁还敢碰这些东西?
怕是避之不及,唯恐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
如此一来,这批货物怕是一时半会儿卖不上价去了。
京城衣食住行样样昂贵,看这商人的架势,怕是没本钱在京城耗着等风头过去,这趟买卖多半要亏本了。
“动物皮毛,里头还有两件虎皮,算是这批货里最体面的。”
胡信昌没听出话里的深意,只当贵人真感兴趣,脸上的笑更殷勤了,赶忙将货物中最值钱的东西说出来。
他打得好算盘,若是贵人能看上眼,哪怕白送都行。
能靠这点东西搭上葛家的线,些许损失根本不算什么,日后说不定就是天大的靠山。
以后在青州地界行走也算多了几分底气。
“什么颜色的虎皮?”葛晴萱忍不住追问。
不会是白虎皮吧?那可真是太巧了。
胡信昌见二人真感兴趣,忙不迭朝伙计使了个眼色。
伙计赶紧解开一个沉重的货箱,胡信昌亲自上前,小心翼翼地捧出两张虎皮。
葛晴萱瞥了眼,见是寻常的黄黑条纹,顿时没了兴致,重新缩回毡垫上,懒得搭理他。
寒暄得差不多了,葛志杰话锋一转,目光落在正低头搅汤的宋兰身上,看似随意地问:“这是你家下人?”
“回大人,是小的妾室。”
胡信昌不明所以,但还是连忙答道,腰弯得更低了。
葛志杰笑了笑,眼神在宋兰脸上打了个转,像在打量一件货物,意有所指地说道:“不错,看着倒是个有福气的。”
宋兰被他看得浑身发僵,有些害怕,指尖紧紧攥着木勺,连头都不敢抬。
这位贵人连老爷都要上赶着赔笑,更别说她了,估计在贵人眼里,她和桌椅板凳没什么两样,不过是件能喘气的物件。
宋兰默不作声,低头忍受着这份打量。
胡信昌何等精明,一看这架势,再联想到方才葛志杰主动搭话时的眼神,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
他忙不迭赔笑:“大人说笑了!我这妾室就是个乡下妇人,笨手笨脚的,哪有什么福气可言?”
胡信昌打小走南闯北,达官贵人家拿妾室当玩物、随手转送的腌臜事见得多了,还以为葛志杰看上了宋兰,想拿她寻个新鲜。
兰娘再怎么说也给他生了两个孩子,多年来伺候的也算尽心尽力,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让人糟践了她。
葛志杰没有说话,心里盘算着,庆王既喜欢宋侧妃那模样,不如将眼前这个有七八分像的好好拾掇一番,送给庆王做个添头?
说不定还能讨个好,让葛家地位更稳些。
葛晴萱似乎是看出堂兄心中所想,秀眉微蹙,连忙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压低声音劝道:“堂兄三思啊,庆王是什么人物?!怎会瞧得上赝品!?”
她顿了顿,语气更急了些:“这事若是办砸了,说轻了是咱们东施效颦,惹人笑话。
说重了,倒像是刻意打探庆王的喜好,揣摩上意,反倒惹人厌烦。真要是连累了家族,咱们担待得起吗?”
这话精准刺破了葛志杰心头那点微妙的算计,让他冷静下来。
他猛地回过神,是啊,宋侧妃还好好地在王府里受宠。
这时候送个容貌相似的过去,岂不是显得庆王是个沉迷皮相、留恋温柔乡的俗人?
葛家本想向庆王表忠心,这么做反倒成了自寻死路,怕是要落个侮辱主上的罪名。
想明白这一切,葛志杰眼底的兴味淡了些,却还是耐着性子,同胡信昌闲聊了几句。
这妇人长得如此相像,就算葛家眼下用不上,保不齐日后在哪处能派上用场.......
天刚蒙蒙亮,天边泛起鱼肚白,两拨人马各自收拾妥当,在破庙门外分了路。
葛家兄妹的马车往青州方向去,胡信昌的商队则继续北上,朝着京城赶。
路面上结了些秋霜,车轮碾过发出吱呀的声响。
胡信昌裹紧了棉袄,缩着脖子,还是觉得寒气往骨头缝里钻,忍不住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今年的秋意竟比往年冷得刺骨。
自从葛家少爷主动找他闲聊以后,他就格外留意着那边的动静。今晨趁着收拾行李的空当,就偷听到了葛家丫鬟的几句闲聊。
她们说,兰娘长得极像庆王心尖上的宋侧妃,还说那位侧妃是边塞贵族出身.......
他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兰娘也是来自边塞吧?
胡信昌看向正在驴车上打络子的宋兰,犹豫半晌还是开了口:“兰娘,你.......原本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