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中央,无面石像滚落后露出的坑洞中,那缕湛蓝的“净髓玉璧”光芒如同暗夜孤星,纯净温和,却又带着镇压万邪的古老威严。蓝光所及之处,翻涌的惨绿毒瘴如同被无形之手抚平,粘稠的邪气为之一清。
然而,这短暂的清明,却被一道裹挟着无尽怨毒与毁灭的黑影彻底撕裂!
苏临渊——或者说,被邪物侵蚀、扭曲了十年神魂的躯壳——如同从九幽最深处爬出的索命厉鬼。他身形佝偻,动作却快逾鬼魅,枯槁的手中紧握着那柄缭绕着污秽黑气的百草断刃“锋绝”。昔日悬壶济世的仁心之刃,此刻已化作吞噬光明的至邪凶器!
“临渊吾儿…献祭…终至…”沙哑干涩的呓语如同诅咒,断刃带着洞穿一切的怨毒死意,直刺坑洞中那湛蓝光华的源头!他要亲手熄灭这最后的希望!
“爹——!不要啊!”苏青竹的尖叫声撕心裂肺,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她不顾一切地扑向那道黑影,药锄脱手飞出,直砸苏临渊后背!试图阻止这弑父般的惨剧!
几乎同时! “沐帅!”虚尘的嘶吼带着肝胆俱裂的恐惧!他看得分明,沐林雪为护他被邪咒反噬震飞,身形未稳,而苏临渊刺向玉璧的轨迹,恰好将她置于断刃锋芒的必经之路上!那柄断刃上缠绕的污秽死气,比孙不仁的剧毒更令人心悸!
玄色的身影在空中强行旋转!沐林雪凤目冰寒如万载玄冰,面对那直刺玉璧、余势已将她笼罩的邪刃锋芒,竟没有丝毫闪避之意!她左手五指并拢,掌心瞬间凝聚起一团凝练到极致的灰白星芒,如同握着一颗微缩的寒星,不闪不避,竟直直拍向那缭绕着污秽黑气的断刃刃脊! 玄鸟秘术·星移! 非攻,非守,意在移形换力!
砰! 掌刃相交!没有金铁之鸣,只有一声沉闷如击朽木的闷响! 嗤啦——! 沐林雪掌心那团凝练的星芒瞬间被污秽黑气侵蚀、吞噬!她闷哼一声,左臂衣袖寸寸碎裂,裸露的小臂肌肤上,一道深可见骨的墨黑刀痕瞬间浮现!那黑气如同活物,疯狂沿着伤口向血脉中钻入!一股冰冷、衰败、吞噬生机的恐怖邪力瞬间蔓延!她脸色瞬间煞白如雪,身形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得再次倒飞,狠狠撞向一根嶙峋石柱!
“呃!”沐林雪背脊撞上坚硬岩石,喉头一甜,强咽下涌到嘴边的鲜血,右臂剧痛钻心,邪气入体的冰寒让她半边身体瞬间麻木!血螭刀“哐当”脱手落地!
“沐林雪!”虚尘目眦欲裂!方才被秘匣邪念冲击的眩晕瞬间被滔天的怒火与恐惧驱散!他看到那墨黑的刀痕,看到那疯狂蔓延的污秽死气,看到沐林雪瞬间失去血色的脸庞!佛心深处那点守护的琉璃光焰,如同被泼入了滚油,轰然炸裂!一股前所未有的决绝与明悟,如同破开混沌的惊雷,在他识海中炸响!
守护!守护!守护! 什么枯荣秘匣!什么伽蓝真传!什么佛门戒律! 若连眼前这人都护不住,一切皆是虚妄!
“喝啊——!” 虚尘发出一声震彻山谷的悲愤长啸!他竟不再压制背后剧烈震动的枯荣秘匣!反而将体内奔涌到极限的琉璃金身内力,连同那份因守护而炽烈燃烧的佛心意志,毫无保留地逆向灌注回那躁动不安的石匣之中!
嗡——!!! 枯荣秘匣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芒!不再是冰冷邪异的灰白,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白与赤金交织的混沌之色!匣内那股冰冷贪婪的邪念,被这汹涌澎湃、蕴含着守护执念的佛力洪流冲击得尖啸连连,竟暂时陷入了混乱!
就在这邪念混乱的刹那! 虚尘动了!他身形化作一道金色的流光,不顾经脉撕裂的剧痛,瞬间出现在倒地的沐林雪身前!他无视了刺向玉璧的苏临渊,无视了惊骇欲绝的九幽四鬼,眼中只有那只墨黑邪气缠绕的玉臂!
左手闪电般扣住沐林雪受伤的左腕,阻止邪气蔓延!右手五指以一种玄奥无比、却又带着玉石俱焚决绝的姿态闪电结印——拇指内扣如金刚镇岳,食指中指并拢如慧剑斩业,无名指小指屈曲如慈悲锁链!此印非残卷所载,乃他此刻佛心怒焱与守护执念所化——伽蓝手印·同辉!
“净!”
印诀落下,虚尘的右掌带着璀璨的琉璃金光,毫不犹豫地、重重地按在了沐林雪左臂那道深可见骨的墨黑刀痕之上!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插入万载寒冰!又如同清泉灌入滚沸的油锅!
璀璨的琉璃佛光与污秽的墨黑死气疯狂侵蚀、湮灭!沐林雪左臂剧震,肌肤下的血管如同有无数小蛇在疯狂扭动、挣扎!钻心的剧痛让她身体猛地绷紧,额头瞬间布满冷汗!但她死死咬住下唇,未发一声,冰封的凤目深处,倒映着虚尘那因剧痛和专注而扭曲、却无比坚定的侧脸,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如潮水般冲击着她冰封的心防。
虚尘更是如遭酷刑!他不仅要对抗那污秽死气的疯狂反扑,更要承受枯荣秘匣内因佛力逆灌而引发的邪念反噬!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他体内疯狂冲撞,如同要将他的身体和神魂一同撕裂!他脸色瞬间由白转金,又由金转灰,嘴角鲜血如同小溪般汩汩涌出,按在沐林雪伤口上的手掌剧烈颤抖,却如同生了根般死死压住!
“秃驴疯了!他在引邪入体!”蛊婆花蛛失声尖叫,眼中第一次露出真正的恐惧。 “趁他病,要他命!”骨笛鬼曲幽眼中凶光爆射,强忍伤痛,仅存的左手捏起骨笛,凄厉的控心魔音再次刺向虚尘! 巨力鬼石魄也咆哮着举起鬼头刀,欲要劈下!
然而,他们的杀招尚未发出——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伴随着骨骼碎裂的脆响! 苏青竹脱手砸出的药锄,狠狠砸在苏临渊的后心!这含恨一击力道十足,苏临渊前冲刺向玉璧的身形猛地一滞,踉跄一步!
就在这踉跄的瞬间! 坑洞之中,那缕被断刃死气暂时压制的净髓玉璧蓝光,如同受到某种感召,猛地大盛!一道凝练如实质的湛蓝光束,如同苏醒的巨龙,轰然射出,不偏不倚,正正照射在苏临渊手中那柄缭绕着污秽黑气的“锋绝”断刃之上!
滋——啦啦啦!!! 如同烈阳融雪!湛蓝光束照射之处,断刃上缠绕的浓烈污秽黑气发出凄厉的尖啸,如同活物般剧烈扭动、消融!那柄饱饮邪力、怨毒冲天的断刃,在纯净玉光的净化下,竟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刃身上暗红的血槽迅速褪色、黯淡!
“呃…呃啊!!!” 苏临渊枯槁的身体如同被投入熔炉,发出非人的惨嚎!他浑浊空洞的双眼中,那深沉的、如同凝固淤泥般的黑暗,在玉璧蓝光的照射和断刃邪气被净化带来的反噬下,竟如同沸水般剧烈翻腾起来!一丝极淡、却无比清晰的痛苦与挣扎之色,如同沉船般艰难地浮现在他扭曲的脸上!
“爹?!”苏青竹捕捉到那一闪而逝的熟悉眼神,心脏如同被重锤击中!
与此同时! 虚尘按在沐林雪伤口上的“同辉印”光芒也达到顶点!在玉璧蓝光的无形呼应下,那缕顽强钻入沐林雪血脉的污秽死气,终于被彻底逼出、净化!墨黑的刀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邪异,只留下一道深红的皮肉伤口!
“噗!”虚尘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喷出一大口混合着金灰两色的淤血,整个人如同被抽去筋骨,软软地向后倒去。背后枯荣秘匣的光芒瞬间黯淡,邪念的躁动也暂时平息,但那灰白与赤金交织的混沌之色却并未完全消散。
沐林雪左臂邪毒尽去,麻木消退,剧痛却依旧清晰。她顾不得自身,右臂疾伸,一把揽住虚尘倒下的身躯。入手处,僧袍已被冷汗和鲜血浸透,身体冰冷而沉重。看着他面如金纸、气若游丝的模样,感受着他体内如同风暴过境般混乱枯竭的气息,沐林雪那冰封的凤眸深处,如同冰川炸裂,掀起从未有过的惊涛骇浪。一种混杂着恐惧、痛楚与某种更深沉灼热的情感洪流,瞬间冲垮了所有冰层。她揽住虚尘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指尖深深陷入僧袍。
祭坛上,玉璧蓝光依旧纯净,映照着倒地的佛子与玄帅,映照着苏临渊在玉光中痛苦挣扎的枯槁身影,也映照着九幽四鬼惊疑不定的面孔。枯禅之路,血仍未冷,佛心映雪,同辉一瞬,照亮了这深渊绝域中最深沉的黑暗与最炽烈的情感。禁林邪物的低吼,仿佛自地底传来,带着被惊扰的狂怒。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