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陵渡的冰河映着玄甲铁骑的寒光，沐林雪血螭刀锋遥指西岸。赵之龙断腿处的鲜血在冰面洇开刺目的红，咽喉处的刀锋寒气刺骨，他筛糠般颤抖，嘶声力竭：“开…开寨门！放大帅过关！”
吊桥轰然砸落，沉重寨门洞开。沐林雪收刀，一脚将烂泥般的赵之龙踹下望楼，声音穿透寒风：“捆了！押送京师，交刑部论罪！”三千玄甲如同黑色洪流涌过冰河，马蹄踏碎黄河坚冰，卷起漫天雪尘，扑向烽火连天的关中腹地。
西安城，西直门。
往日雄浑的城墙此刻千疮百孔，巨大的豁口处尸骸堆积如山。守军士卒眼窝深陷，倚着残破的垛口，机械地挥舞着卷刃的刀枪。城外，是望不到边的流民营寨，简陋的云梯、冲车如同蝗群附骨，昼夜不息地冲击着摇摇欲坠的防线。刺鼻的尸臭、焦糊味与绝望的哭嚎混杂在寒风中。
“顶住！给老子顶住！援兵…援兵就快到了！”新任陕西巡抚倪元璐一身染血的绯袍，须发散乱，挥舞着缺口长剑嘶吼，声音已然沙哑。他身旁，京营总兵满桂满脸血污，肩头插着一支断箭，兀自挥刀劈砍着攀上城头的流民。但守军防线如同被蚁群蛀蚀的堤坝，随时可能崩溃。
城下，“代天抚民大元帅”王二骑着一匹抢来的高头大马，头裹黄巾，手持一柄九环鬼头刀，眼中闪烁着贪婪与疯狂。他身旁，一个身着素白莲衣、面笼轻纱的神秘女子（白莲圣女妙音）手持玉瓶柳枝，声音空灵却极具蛊惑：“弥勒降世，真空家乡！打破西安城，米山面海，金银满仓！杀啊！！”
“面山面海！金银满仓！”饥民的眼珠被狂热烧红，如同行尸走肉般再次涌上！守军防线，岌岌可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呜嘟嘟——！！！ 一阵穿透云霄、带着凛冽金属煞气的号角声，如同九天龙吟，陡然从流民大军侧后方——灞桥方向炸响！
王二狂笑凝固，猛地回头！ 只见灞水冰封的河面上，雪雾轰然炸开！一支浑身漆黑、人马皆覆玄甲的铁骑洪流，如同地狱岩浆冲破冰层，卷着漫天雪尘，以排山倒海之势，朝着流民攻城部队最为密集拥挤的腰部狠狠撞来！当先一骑，玄甲如墨，猩红披风如燃烧的血旗，手中狭长青黑长刀撕裂寒风，直指王二帅旗！
“玄甲！是玄甲铁骑！！” “沐魔头来了！！” 城头上，绝望的守军爆发出绝处逢生的狂吼！倪元璐老泪纵横，嘶嘶力竭：“开城门！接应沐帅！！”
“锋矢！凿穿中军！擒贼擒王！”沐林雪清叱裂空！血螭刀化作一道撕裂战场的青黑色闪电！三千玄甲瞬间结成一个巨大的三叠锋矢阵，以她为无坚不摧的箭头，狠狠刺入流民大军的软肋！
轰——！ 钢铁洪流与血肉之躯的碰撞爆发出沉闷的巨响！长槊穿刺，带起蓬蓬血雾！重甲战马的铁蹄无情地踏碎挡路的一切！拥挤不堪的流民阵型瞬间被撕开一个巨大的血胡同！混乱如同瘟疫般蔓延！“米山面海”的狂热在冰冷的铁蹄与死亡面前，瞬间消退！无数流民哭喊着四散奔逃，反冲乱了后续阵型！
“拦住她！放箭！火铳齐射！”王二惊骇欲绝，挥舞鬼头刀狂吼！他身边聚集的数千“老营”流寇（前官军溃兵、悍匪）装备着缴获的简陋火铳、弓箭，仓促对准冲锋的玄甲锋矢！ “玄冰玉骨·凝！”沐林雪冰眸寒光大盛，周身玄冰真气轰然爆发！
嗡！ 一股肉眼可见的淡蓝色冰寒涟漪瞬间扩散！射来的铅弹、箭矢速度骤减，轨迹扭曲，如同陷入粘稠冰浆！更有甚者直接被冻结坠落！老营流寇的攻击为之一滞！ “破！”沐林雪厉喝，血螭刀凌空一斩！凝滞的战场被无形巨力劈开！玄甲锋矢阵速度暴增，如同一柄烧红的巨锥，瞬间杀透阻截，直逼王二帅旗！
“保护元帅！！”数名身材魁梧、手持重兵器的悍匪狂吼着扑上，正是王二麾下心腹打手“开山虎”、“裂地熊”！ “冰凰掠影！”沐林雪一声清唳，身影瞬间模糊！竟在数把重兵刃合围前，化作一道玄冰残影，鬼魅般闪至“开山虎”左侧！左手五指并拢如刀，蕴含极致玄冰真气的掌缘，无声无息地切向他毫无防备的太阳穴！ “玄冰玉骨·切玉！” 噗嗤！ “开山虎”太阳穴处瞬间凝结出诡异的蓝色冰晶！他双眼暴突，庞大身躯轰然倒地，颅骨竟被一掌切开！
“大哥！！” “裂地熊”目眦欲裂，挥舞双锤疯狂砸来！ 沐林雪冰眸冷冽，不退反进！血螭刀划出一道羚羊挂角般的弧线，刀尖精准无比地点在双锤力道流转最薄弱的连接轴处！ “叮！叮！” 两声脆响！“裂地熊”只觉双锤如同砸中铁砧，一股沛然巨力混合着刺骨寒气透锤而入！双臂剧震，酸麻难当！ 就在他招式用老、中门大开的刹那！沐林雪右脚闪电般踏地，身形借力腾空，左膝如同攻城重锤，狠狠顶在他毫无防护的下颚！ “碎岳！” 咔嚓！ 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裂声！“裂地熊”下颚粉碎，脖颈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后折，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掉脊梁的破麻袋，软软瘫倒！
兔起鹘落，连毙二獠！沐林雪身影毫不停滞，血螭刀锋直指脸色煞白的王二！ “妖妇！我跟你拼了！”王二彻底疯狂，九环鬼头刀带着凄厉风声劈头砍下！ “米粒之珠，也放光华？”沐林雪冰眸闪过一丝轻蔑，血螭刀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劈在鬼头刀最脆弱的刀环连接处！ “断！” 叮！ 刺耳的金属断裂声！鬼头刀应声而断！半截刀身旋转着飞上半空！ 沐林雪刀势不停，顺势一抹！青黑色的刀光如同新月，掠过王二粗壮的脖颈！ 噗！ 一颗覆盖着蓝色冰霜、兀自圆睁惊骇双眼的头颅冲天而起！无头尸身喷涌着血泉轰然栽倒！
“元帅死了！！” “跑啊！！” 老营流寇魂飞魄散，瞬间崩溃！帅旗倾倒，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百万流民大军彻底失控，哭喊着四散奔逃，自相践踏者不计其数！
“弥勒降世…万民同福…”白莲圣女妙音看着势不可挡的玄甲铁骑和彻底崩溃的流民大军，空灵的声音带着一丝慌乱。她猛地将手中玉瓶摔碎在地！ 噗！ 一股浓郁刺鼻的粉色烟雾瞬间弥漫开来！烟雾带着强烈的迷幻与麻痹效果，靠近的流民甚至玄甲士卒纷纷头晕目眩，动作迟滞！ 妙音身影一晃，如同鬼魅般融入混乱的人群，朝着远处山林飞掠而去！
“妖女休走！”沐林雪冰眸寒光一闪，岂容首恶逃脱！她猛地一夹马腹，“乌云踏雪”长嘶，如同黑色闪电般追出！同时左手在腰间一抹，三枚特制的螺旋破甲锥带着凄厉尖啸，呈品字形射向妙音后心！ 妙音仿佛背后生眼，素白莲衣飘舞，身形诡异一扭，竟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了两支破甲锥！第三支却“嗤”地一声，深深钉入她左肩胛！血花飞溅！
“呃！”妙音闷哼一声，速度却丝毫不减，反而借着前冲之势，猛地掷出几枚淬毒银针射向沐林雪面门！同时身影如轻烟般没入一片密林！
沐林雪挥刀格飞毒针，策马追至林边。林中瘴气弥漫，藤蔓纠结，马匹难行。她勒住战马，冰眸锁定那抹消失的素白，杀意凛然。此女不除，后患无穷！但此刻首要，是稳住西安大局。
她拨转马头，血螭刀高举：“传令！收拢流民！开仓放赈！凡放下兵器者，既往不咎！顽抗煽乱者，杀无赦！” “得令！”玄甲铁骑轰然应诺，如同黑色的潮水开始分割、引导、安抚崩溃的流民海洋。
西安城头。
硝烟未散，血腥扑鼻。倪元璐、满桂拖着疲惫的身躯迎下城楼。沐林雪翻身下马，玄甲染满敌血，猩红披风破碎数处，冰眸扫过疮痍满目的城池与城外哀鸿遍野的流民，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沉重。
“臣倪元璐（满桂），叩谢大将军救命之恩！”二人深深拜倒，声音哽咽。 “起来。”沐林雪抬手虚扶，声音带着长途奔袭的沙哑，“城内粮秣如何？可支应赈灾？” 倪元璐面露难色：“贼围城日久，官仓近乎耗尽…城外流民百万，杯水车薪…” “无妨。”沐林雪打断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玄铁令牌，“持此‘招讨令’，即刻派人飞驰汉中、河南！命两地巡抚，调集所有存粮，水陆并进，星夜运抵西安！沿途敢有阻拦、克扣者，立斩！另，传檄关中豪强富户，凡有囤粮居奇者，破家灭族！捐粮助赈者，赐爵授勋！”
雷霆手段，杀伐决断！倪、满二人精神一振：“遵令！”
安置方定，忽闻城楼下一阵喧哗。只见城门洞开处，一队风尘仆仆却异常精锐的缇骑护着一辆玄色马车疾驰而入！马车停下，车帘掀开，一身玄色常服、外罩墨狐大氅的朱慈烺，踏着仆从放置的马凳，稳步下车。
“陛下？！”满城军民，尽皆骇然！天子竟亲临险地！
朱慈烺目光掠过破败的城墙，扫过城外绵延的流民营地，最终定格在那个玄甲红披风的身影上。琉璃佛眸深处，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担忧、赞许、心疼，还有一丝尘埃落定的释然。他大步走上城楼，群臣将士慌忙跪倒高呼万岁。
沐林雪单膝跪地：“臣沐林雪，参见陛下！流寇已溃，首恶伏诛，臣…幸不辱命！”声音清冷依旧，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朱慈烺快步上前，竟不顾帝王威仪，双手将她扶起。宽厚温热的手掌隔着冰冷的臂甲传来力量与温度。“林雪…辛苦了。”声音低沉，带着难以言喻的沙哑与温柔。伽蓝碎玉在衮服下流转清辉，螭龙佩在她怀中灼灼跳动。
他解下自己肩上的墨狐大氅，动作自然而坚定地披在她已被寒风浸透的肩头。指尖不经意触碰到她冰凉的颈侧肌肤，两人皆是一震。大氅上残留着他的体温与松柏龙涎的淡淡气息，瞬间将她包裹。一股暖流从肩头蔓延，熨帖至疲惫不堪的心尖。
寒风卷过城楼，吹动他玄色的衣袂与她肩头墨狐大氅的绒毛。他站在她身侧，并肩俯瞰着这座刚刚从地狱边缘拉回的古城，以及城外那片需要拯救的苦难汪洋。破败的城池为背景，血腥的战场为底色，帝后二人披着同一件大氅的身影，却成了此刻西安军民心中最坚实的柱石。
“传旨，”朱慈烺的声音恢复帝王的沉凝，响彻城楼，“即日起，陕西全省免税三年！凡流民愿归乡者，朝廷贷给耕牛、种子、口粮，助其复耕！无家可归者，就地安置，筑堡屯垦！以工代赈，疏浚渭河，重开郑白渠！朕…要这关中八百里秦川，重现天府之国之盛！” “陛下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山呼海啸般的声浪，打破了古城的死寂，点燃了生的希望。
沐林雪立于他身侧，冰眸映着城外初升的朝阳，肩头墨狐大氅传递着沉甸甸的暖意。千里驰援，烽火重逢，纵有千般艰险，有此并肩一刻，便足慰征尘。螭龙佩在怀中灼灼跳动，如同两颗紧贴的心脏，在这劫后余生的城楼上，无声共鸣。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