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顶风雪复起,寒意刺骨。王峰站在观景台边缘,任凭雪粒扑打在脸上,丹田内那块“振兴道门”的道基板砖却温润沉凝,与脚下这片冰清玉洁的天地隐隐共鸣,方才引动云气化雷的玄妙触感仍在指尖萦绕。
“此地……甚好。”他深吸一口凛冽清澈的空气,眼中闪过一丝决断。老张头的道场,龟前辈规矩所化,云海自然之象……此地正是巩固道基、沉心修炼的绝佳之所!何必再寻他处?
他目光扫过金殿后方那片更为陡峭、人迹罕至的山崖。积雪覆盖,乱石嶙峋,几株枯松顽强地从岩缝中探出。
“猴哥,走!找个清静窝!”王峰招呼一声,身形一展,便如一只灵猿,踏着积雪与冰岩,朝着后山陡峭的崖壁掠去。白猿低吼一声,四肢并用,敏捷地跟上,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深的爪印。
不多时,在一处背风的山坳,王峰找到了一个半天然、半人工开凿的痕迹、早已废弃不知多少年的小型洞府遗址。洞口被积雪和坍塌的碎石掩埋了大半,仅容一人勉强侧身通过。
“就这儿了!”王峰也不挑剔,运气于掌,几下劈空掌力震开堵塞洞口的积雪碎冰,弯腰钻了进去。白猿也跟着挤了进来,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新家。
洞内不大,略显潮湿,洞壁渗着水珠,寒气混合着积年的土腥味扑面而来。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腐殖尘土和碎石子。白猿扒拉了几下,找了个稍干爽的角落,一屁股坐在湿滑的苔藓上,冻得龇了龇牙。
王峰清理出一块稍平整的石台,让白猿自行去山间活动,交代完毕便盘膝坐下。感受着洞内相对稳定的气息和与外界风雪隔绝的寂静,他缓缓闭上双眼。
心神沉入丹田。那块暗金色的“振兴道门”道基板砖静静悬浮,散发着沉稳厚重的气息,表面光纹流转,比之前更加凝实了几分,尤其是那丝得自云海的“灵动”意蕴,已初步融入其中。
“第一步,温养。”王峰定下心神,不再追求迅猛精进,而是以最基础的吐纳法门,引动道基,缓缓吸纳着武当山后山这清冷却纯净的天地灵气。丝丝缕缕微凉的灵气,透过洞壁,渗入地面,被他徐徐引入体内,如溪流般冲刷、浸润着道基,巩固着方才的感悟,消除着以往修炼中留下的些微浮躁与驳杂。
洞外寒来暑往,风雪雨晴交替轮回。
第一年冬,大雪封山,洞口几乎被积雪彻底掩埋,洞内寒气彻骨。白猿哆嗦着从雪堆里刨出个冻得硬如石头的野柿子,献宝似的捧到王峰面前。王峰从深沉的入定中微微醒转,眼皮未抬,只是指尖微动,引了一丝极寒灵气裹住冰坨,那凛冽的寒气顺经脉流入丹田,轻轻“铛”在道基板砖之上,冰碴簌簌而落。板砖道基纹丝不动,反而将那股寒气悄然吸收,砖体似乎更显凝练了一分。
第三年夏,暴雨如注,山洪冲刷,半边洞壁被泥石流冲垮,浑浊的泥水瞬间倒灌进来,顷刻间便淹到了王峰腰部。几只水耗子惊慌地从他腿边游过。王峰依旧闭目盘坐,周身毛孔似开似合,意念微动,丹田道基散发出一股沉厚之力,竟将那浑浊的泥水中的一丝微薄土精、水汽强行剥离、汲取!那土腥水汽涌入经脉,试图混杂灵力,却被道基板砖微微一震,“噗”地一声将杂质震散,只留下最精纯的一丝能量融入自身。砖体表面,那土黄色的光纹似乎更亮了一丝。
第十年秋,洞口那棵本就半枯的老松树彻底失去了生机,树干在风中发出干裂的呻吟,干硬的树枝不时砸落在洞沿,发出噼啪声响。白猿挠着身上新长出的、越发浓密银亮的毛发,从枯死的树根下刨出几颗干瘪坚硬的松子。王峰嚼着松子,壳硬得硌牙。他心念微动,尝试引动道基中那丝已初步融合的“灵动”意蕴,想将这凡物悄无声息地化去。板砖道基只是懒洋洋地“嗡”鸣了一下,传递出一股“杀鸡焉用牛刀”的沉稳意味,松子壳依旧硌牙。王峰哑然失笑,吐掉碎壳,心境反而更加沉淀。十年枯坐,道基的沉厚远超预期,早已非当初那般需要刻意“捂热”。
然而,或许是进展的缓慢,或许是深藏心底的一丝焦躁作祟。在某个关口,王峰忽然失去了这份耐心。他猛地发狠,不再满足于这水磨工夫般的温养!丹田内所有力量被强行拧成一股,不再引导,而是疯狂地、近乎粗暴地朝着那块已然十分凝实的道基板砖硬灌进去!灵气不够?抽!洞壁渗出的水精,石缝溢出的地气,甚至白猿啃食灵果时散逸出的微弱草木精气,都被他以蛮横的意念强行拉扯过来,囫囵吞枣般塞向道基!
强行灌注!
道基板砖来者不拒,仿佛一个无底洞,吞噬着汹涌而来的杂乱能量。表面那温润的光泽迅速消失,暗金与土黄的光纹变得板结、僵滞,仿佛不堪重负!“振兴道门”四个大字被撑得微微扭曲变形,笔画边缘甚至崩裂开数道细微的、令人心惊的裂痕!王峰周身气息瞬间变得混乱狂暴,皮肤下的青筋如虬龙般扭动凸起,整个人像一个被疯狂充气的气球,濒临爆炸的边缘!
“嗷嗷!”白猿惊恐万状,感受到主人身上散发出的极不稳定、毁灭性的气息,急得抓耳挠腮,却不敢上前。
危险!极度危险!
就在这千钧一发、王峰感觉自己经脉即将被撑爆、道基即将崩溃的刹那!
怀中!
那枚紧贴心口、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冰凉一如往昔的青铜戒指!
毫无征兆地!
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剧烈的震颤!
一股冰寒刺骨、仿佛能冻结灵魂、源自九幽深处的极致寒意!瞬间从戒指内部爆发出来!如同一根无形的冰针,狠狠刺入王峰的心脉要害!
“嘶——!”王峰浑身猛地一僵!如同被万丈玄冰瞬间封冻!体内那狂暴膨胀、即将失控的能量洪流,被这股突如其来的、绝对冰冷的寒意强行中断、冻结!丹田内那块布满裂痕、濒临破碎的道基板砖,被这极致寒气一激,表面发出“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裂痕似乎又多了几道,但那股毁灭性的力量,却被硬生生地……镇压了下去!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衣衫,后怕如同冰水浇头。
他喘着粗气,心有余悸地内视着丹田内那道基上新增的裂痕,以及怀中那枚迅速恢复冰凉、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戒指。
是警告,也是拯救。
戒律……反噬?还是戒指的护主本能?
王峰彻底冷静下来,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和敬畏。蛮干,果然是取死之道!若非这神秘戒指……他早已道基崩碎,修为尽废,甚至可能身死道消!
他彻底沉下了心。抹去冷汗,再次闭目。不再追求速度,不再强行吸纳。引来的灵气重新化为涓涓细流,无比耐心地、一遍又一遍地冲刷、温养着那块伤痕累累的道基板砖。修复着裂痕,化去板结,重新赋予其温润的光泽。
裂痕,在漫长时光和精纯灵气的浸润下,极其缓慢却坚定地……弥合如初。
板结的光纹,重新变得流畅、生动,如活水般缓缓流转。
那份沉甸甸的分量依旧,却彻底褪去了死寂与僵硬,变得内蕴光华,稳如泰山。
……
洞外的老松树根旁,冒出了新的嫩芽,周而复始。
白猿身上的银毛长得几乎拖到地上,它无聊时学会了用干草编织绳索,将吃剩的果核串起来,挂在洞口,风一吹便发出枯燥的碰撞声。
王峰盘坐的身影,早已与洞壁的岩石融为一体。粗布衣衫早已风化破碎,又被自身溢散的灵气勉强维系,覆盖在身上。长发与胡须肆意生长,垂落至地,沾染了灰尘与洞内湿气凝结的苔藓,呈现出一种灰绿相间的颜色。唯有他的面容,在灵气长年累月的冲刷滋养下,非但未见衰老,反而莹润如玉,眉宇间沉淀着一种历经漫长岁月打磨后的沉静与淡泊。
三十年!
弹指一挥间!
丹田内。
那块“振兴道门”道基,早已脱胎换骨,焕然一新!
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如玉、却又坚不可摧的质感。暗金与土黄的光纹和谐交融,如同拥有生命般在基体上缓缓流淌,圆融无碍,道韵自生。曾经所有的裂痕早已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振兴道门”四个大字神光内蕴,古朴苍劲,与道基本身完美契合,浑然一体。沉,依旧沉!却是一种如山岳般厚重、如大地般能承载万物的沉!是真正的根基!
那丝得自云海悟道的“灵动”意蕴,早已彻底化入其中,心念微动,道基便响应自如,灵力运转间圆转如意,精纯凝练,再无半分滞涩。
筑基初期巅峰!
水到渠成!
只差那……
临门一脚!便可推开筑基中期的大门!
王峰缓缓睁开双眼。
眼底无悲无喜,如同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映照着三十载风雪,只剩下一片澄澈与通透。
洞外,一缕阳光恰好穿过藤蔓缝隙,投下斑驳的光点。白猿正撅着银光闪闪的丰满臀部,笨拙地用草绳捆扎一捧刚采摘的、还带着露珠的野浆果。
瓶颈!
薄如蝉翼!
一捅即破!
王峰嘴角不禁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带着成就感的弧度。
就在他心神凝聚,准备调动那圆融饱满的道基之力,向那最后关隘发起冲击的刹那!
嗡——!
怀中!
那枚救过他两次、沉寂了三十年的青铜戒指!
毫无征兆地!
猛地一烫!
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尖锐的意念波动,如同沉睡的巨兽被饥饿唤醒,带着一种极度不耐烦的、赤裸裸的索求欲!狠狠撞进了他的识海!
“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