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熔金,泼洒在汴京城的断壁残垣之上,将碎裂的青砖、凝固的紫黑血泊、以及散落的箭簇断刃染成一片刺目的猩红。焦糊味、血腥气、尸体腐烂的恶臭混合着尘土,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肺叶上,每一次喘息都带着铁锈般的痛感。
远处,金兵冲锋的号角如同地狱的呜咽,铁蹄踏碎骨骼的脆响、濒死的哀嚎、兵刃交击的嘶鸣,交织成一首毁灭的挽歌。
黎童覆盖骨甲的右手下意识地紧握着另一只冰凉纤细的手,仿佛那是锚定混乱现实的唯一支点。掌心的触感真实而脆弱,却又传递着不容置疑的存在。他猛地转头,熔金色的竖瞳撞进一双同样写满震惊与风暴的暗金眼眸里。
完颜雪半跪在瓦砾之中,凰翎长剑的剑尖深深没入染血的地砖,支撑着她微微颤抖的身躯。残阳勾勒着她沾满烟尘与血污的侧脸轮廓,几缕汗湿的乌发贴在光洁的额角,随着她急促的呼吸轻轻颤动。她目光扫过这片炼狱般的街巷,掠过那些倒在血泊中、穿着熟悉宋军衣甲的残缺躯体,最终定格在黎童紧绷的脸上。唇瓣翕动,无声地吐出两个浸透了硝烟与尘埃的字眼:“…何时?” 不知“何处”。是“何时”。
石匣幻灭前投射的汴京末日景象,此刻竟以最残酷的真实碾压在眼前。时间在此刻扭曲,未来与此刻的界限轰然崩塌。 黎童没有回答。他猛地抬头,熔金竖瞳瞬间锁定了前方巷口!沉重的皮靴践踏声伴随着粗野的呼喝,如同滚雷般逼近!
“这边还有活口!宰了!” 一声带着浓浓金人腔调的怒吼炸响! 五名身披厚重皮甲、手持滴血弯刀的金兵重步兵(铁浮屠)如同移动的铁塔,蛮横地撞碎半塌的坊墙,堵死了狭窄的巷口!他们脸上全是血污与杀戮的狂热,冰冷的视线贪婪地扫过巷内残存的抵抗者——几个背靠断壁、伤痕累累的宋军残兵,以及突兀出现在战场中心的黎童与完颜雪。
“结阵!挡住!”一个满脸血污、头盔歪斜的宋军都头嘶哑地咆哮,试图挥动手中的缺口腰刀阻织最后的力量。但他身边的士兵,大多已力竭,眼中只剩下绝望的死灰。
“杀——!”领头的金兵什长狞笑着,巨大的弯刀带起恶风,当头劈向离他最近的一个宋军伤兵!刀锋未至,凛冽的杀气已冻结了伤兵眼中的最后一丝光芒! 就在弯刀即将饮血的刹那! 一道玄色的身影如同撕裂空间的鬼魅,骤然出现在金兵什长身侧!快!快得超越了视线捕捉的极限! 黎童甚至没有动用骨甲覆盖的拳头。他只是简简单单地竖起覆盖骨甲的前臂,如同挥动一柄无形的重锤,横向撞在巨汉冲锋的腰腹侧肋! 砰——!
令人牙酸的、混合着骨骼碎裂与金属凹陷的闷响炸开! 那重逾两百斤、身披厚甲的铁浮屠什长,如同被狂奔的披甲战车正面撞中!魁梧的身躯猛地弓起,双眼暴凸,口中喷出的鲜血混合着破碎的内脏!他整个人如同一个破败的草袋,凌空横飞出去,狠狠砸在后方三名同伴身上!四人滚作一团,筋骨欲折,发出痛苦的惨嚎! 最后一名金兵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魂飞魄散!他嘶吼着,试图将弯刀砍向那道鬼魅般的玄影!但刀锋只挥到一半—— 一道金红色的寒芒,如同穿透云隙的残阳,精准无比地掠过他的咽喉! 嗤——!
凰翎长剑的剑尖带起一蓬细密的血珠,留下一道焦黑的灼痕! 金兵的动作瞬间僵直,弯刀脱手坠地,双手徒劳地捂住喉咙,嗬嗬作响地倒了下去,眼中残留着无法理解的恐惧。 电光石火!五名精锐铁浮屠,瞬间毙命!
巷内一片死寂。那几个残存的宋军士兵如同泥塑木雕,嘴巴微张,茫然地看着地上瞬间毙命的敌人,又看看巷中那两道如同神魔降临的身影。 黎童缓缓收回手臂,骨甲上沾染的血迹在归墟之力流转下迅速湮灭、脱落,光洁如初。他熔金色的竖瞳冰冷地扫过地上的尸体,确认再无威胁,才微微侧身,目光落回完颜雪身上。
她已收剑回鞘,金红神韵在周身流转,将试图靠近的尘埃与血腥气微微排开。方才那精准绝杀的一剑,消耗仿佛微乎其微。只是她的脸色在残阳下依旧显得有些苍白,那是精神与力量双重消耗的印记。她迎着黎童的目光,轻轻点了下头,示意无碍。 短暂的沉默被那个宋军都头带着敬畏与急切的呼喊打破:“壮…壮士!郡主!帅旗!岳帅的帅旗不能倒!就在前面长街!金狗的拐子马冲阵,兄弟们快撑不住了!求援!求援啊!”他用尽力气指向巷外传来最猛烈厮杀声的方向,眼中是孤注一掷的恳求。
黎童与完颜雪的目光瞬间投向那个方向。越过破碎的坊墙,可以看到前方更宽阔的街道上,烟尘弥漫,人喊马嘶!一面残破不堪、却依旧倔强挺立的“岳”字大旗,在汹涌的金兵潮水冲击下,如同怒海中的孤舟!围绕着帅旗,人影翻飞,刀光剑影,惨烈的搏杀已至白热! 没有丝毫犹豫!
“走!”黎童低喝一声,身影已如离弦之箭,率先冲出小巷!完颜雪毫不犹豫紧随其后,金红身影如同贴地飞掠的流火!
第一幕:长街破阵 秽影惊鸿 (地点:沦陷汴京,长街帅旗战场) 刚一冲出巷口,更为惨烈的景象扑面而来! 长街已化为血肉磨坊!地面堆积着层层叠叠的尸体,宋军的,金兵的,被践踏得不成人形。残肢断臂混杂着破碎的甲胄、断裂的兵器,四处散落。燃烧的房屋噼啪作响,滚滚浓烟遮蔽了部分天空,却无法掩盖那面浴血的“岳”字帅旗——它被数十名浑身浴血、结成紧密圆阵的宋军将士死死拱卫在中央!阵型如同礁石,承受着惊涛骇浪般一轮又一轮的冲击! 冲击的主力,是金国最令人胆寒的精锐——拐子马!这些身披轻便锁甲、手持弯刀或长矛的轻骑兵,如同灵活的恶狼,在有限的战场空间内高速迂回穿插,利用战马的冲击力一次次凶狠地凿击宋军步阵的薄弱点!
每一次冲锋掠过,都带起一片血雨腥风!宋军将士用盾牌、用长矛、用身体死死抵挡,不断有人倒下,缺口不断被撕开,又不断被后排的人用血肉之躯堵上!帅旗之下,一个身材魁梧、满面虬髯、铠甲破碎了大半的将军(显然是岳家军的重要将领)正挥舞着一柄卷刃的巨斧,声嘶力竭地指挥作战,每一次怒吼都伴随着喷涌的血沫! “保护帅旗!死战不退!”
“拦住左翼!别让拐子马冲透!”
“顶住!顶住啊!” 绝望的呐喊在金兵铁蹄的咆哮中显得如此微弱。 就在此刻,一支格外凶悍的拐子马小队,由一名手持狼牙棒、头盔插着鲜艳翎羽的金兵悍将带领,再次加速,如同淬毒的尖锥,狠狠刺向圆阵刚刚被撕开的一处狭窄缺口!目标直指阵中挥舞巨斧的将军!千钧一发! “将军小心!”阵中将士目眦欲裂!
黎童的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那支拐子马冲锋的路径上!他没有选择硬撼战马的冲击,而是在对方即将撞入缺口的刹那,覆盖骨甲的双脚猛地踏碎脚下染血的地砖!身体如同炮弹般斜射而起!人在空中,右臂如鞭,裹挟着风雷之势,狠狠砸在领头金将胯下战马的脖颈之上! 喀嚓——!!!
沉闷的骨裂声中,那匹雄骏的战马发出一声悲鸣,脖颈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折断,庞大的身躯轰然侧翻!马背上的金兵悍将猝不及防,被巨大的惯性狠狠甩飞出去! 黎童落地,看也不看翻滚的敌将,身影毫不停顿撞入因主将被阻而稍显混乱的拐子马小队!覆盖骨甲的双拳化作两道模糊的残影! 砰!砰!砰!砰!
如同重锤擂鼓!每一次沉闷的撞击,都伴随着骨骼碎裂的脆响和血肉爆开的闷响!首当其冲的两名拐子马骑兵连人带马被轰飞出去,砸进后方的同伴之中!黎童如同一头冲入羊群的洪荒巨兽,所过之处,人仰马翻,骨断筋折!高速冲锋的骑兵阵势瞬间被他一人之力搅得天翻地覆! 缺口处的压力骤减!
“杀!!!”宋军圆阵爆发出绝境逢生的怒吼!将士们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盾牌猛推,长矛攒刺,硬生生将冲入缺口的几名金兵捅成了筛子,暂时堵住了破绽! 与此同时,另一侧!
数名狡猾的拐子马骑兵见正面强攻受阻,竟策马绕过混乱的战团,试图从侧后方偷袭帅旗!弯刀闪烁着寒光,马蹄高高扬起,狠狠踏向护旗士兵的后背! 就在铁蹄即将踏落的瞬间!
一道金红交炽的剑光如同九天垂落的赤练,毫无征兆地横亘在铁蹄与士兵之间! 嗤——!!!
剑光并非斩向马腿,而是精准无比地划过数匹战马前蹄关节处最脆弱的肌腱! 噗噗噗!
战马凄厉长嘶,前蹄瞬间失去支撑,庞大的身躯带着巨大的惯性狠狠向前扑倒!马背上的金兵惊叫着被掀飞出去!
“凰翼?燎原!”完颜雪清叱一声,身影如同穿花蝴蝶,在倒地的金兵之间一闪而过!凰翎长剑划出数道优美的弧线,金红剑尖精准地点在他们的咽喉或心口要害!灼热的涅盘之火瞬间焚毁生机!她身形飘落,稳稳挡在帅旗之前,素白的披风在烟尘与血腥中猎猎飞扬,如同守护神只! 帅旗周围的压力再次一松!残存的宋军将士看着这两道如同战神般的身影,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与希冀! “援军!是援军!”
“杀鞑子!跟他们拼了!!” 士气瞬间暴涨! 黎童如虎入狼群,每一步踏出都如同重鼓轰鸣,每一次挥臂都掀起腥风血雨!骨甲就是最坚不可摧的壁垒,拳脚就是最恐怖的攻城锤!金兵引以为傲的重甲在他面前如同纸糊,弯刀砍在骨甲上只溅起一溜火星!他如同移动的死亡风暴,硬生生在密集的骑兵阵中犁开一条血肉通道!
完颜雪则守护着帅旗核心区域,剑光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金红神焰所及之处,无论是刁钻的冷箭,还是悍不畏死的扑击,皆被焚烧、洞穿、瓦解!她的存在,让那面浴血的帅旗如同定海神针,牢牢钉在战场中心! “结阵!随我冲!”那虬髯将军抓住战机,挥舞着卷刃的巨斧,怒吼着率领残余将士,以黎童打开的缺口为锋矢,悍然发起反冲锋!如同炽热的刀锋切入凝固的油脂! 兵败如山倒! 黎童与完颜雪如同两柄无坚不摧的神兵,所向披靡!拐子马的凶悍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被彻底粉碎!残余的金兵终于胆寒,看着同伴如同割麦子般倒下,看着那两道如同魔神般的身影,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 “魔鬼!他们是魔鬼!”
“逃!快逃啊!” 崩溃开始了!幸存的拐子马骑兵再也顾不上军令,调转马头,亡命地向后方溃逃!踩踏着同伴的尸体,只想远离这片地狱! 长街之上,短暂的寂静被伤兵的呻吟和劫后余生的喘息取代。血腥味更加浓郁。
虬髯将军拄着巨斧,大口喘息着,走到黎童与完颜雪面前,布满血丝的虎目充满感激与敬畏,抱拳深深一礼:“在下岳帅帐前统领,张宪!谢过二位壮士(郡主)救命之……” 他的话戛然而止! 一股极其微弱、却令人灵魂深处泛起极度恶心与厌恶的阴冷气息,如同毒蛇般悄然滑过这片刚刚平息的战场! 这股气息…黎童和完颜雪太熟悉了!巫神陵核心深处那滔天的污秽本源!只是此刻微弱了无数倍,并且带着一丝竭力隐藏的、匆忙离去的轨迹! 两人眼神瞬间一厉,同时猛地转头,熔金与暗金的竖瞳如同探照灯般锐利地扫向金兵溃逃的方向!在混乱的烟尘与溃兵背影中,隐约捕捉到一个极其模糊、穿着暗金色祭司长袍的身影,正混在溃兵中,以一种违背常理的诡异速度,悄然隐入不远处一条燃烧的小巷! “秽气!”黎童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凛冽的杀意!
“祭司!”完颜雪握紧了凰翎长剑,剑身嗡鸣! 张宪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和两人身上陡然爆发的恐怖气势震慑,愕然问道:“什…什么?” 黎童没有解释,目光如电般扫过战场。视线立刻锁定在不远处一匹因主人战死而徘徊在尸体旁的、还算完好的拐子马战马! “马!”黎童低喝一声,身影已如离弦之箭射向那匹战马! 完颜雪心领神会,毫不犹豫紧随其后! 黎童一把扯断缰绳,翻身跃上马背!
战马感受到他身上洪荒巨兽般的气息,惊恐地嘶鸣扬蹄! “驾!”黎童低吼,归墟之力微吐,瞬间压制了战马的躁动!他猛地伸手,一把抓住正欲掠上旁边另一匹马的完颜雪的手臂,用力一拉! 完颜雪轻盈的身体借力旋身,稳稳落在黎童身前马鞍之上!后背紧贴着他覆盖骨甲的胸膛,近得能感受到那坚硬冰凉的触感下,奔涌着如同火山熔岩般的磅礴力量与滚烫的温度! 这个突如其来的亲密姿势让完颜雪身体瞬间一僵,耳根微微发热。
但战场形势容不得半点迟疑。她立刻稳住心神,左手下意识地抓住了身前冰冷的马鞍环扣,右手紧握凰翎长剑,剑尖直指那祭司消失的巷口! 黎童同样浑身紧绷。怀中温软的触感与鼻尖萦绕的淡淡血腥味混合着一缕清冷的发香,形成一种奇异的冲击。他强压下心头那一丝不合时宜的悸动,双臂环过完颜雪纤细却蕴含着惊人韧性的腰肢,牢牢握住粗糙的缰绳,骨甲不可避免地蹭过她腰侧的软甲。
“追!”他低沉的嗓音带着灼热的气息,拂过她鬓角的碎发。 战马嘶鸣,四蹄翻腾,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如同一道离弦的黑色箭矢,撞开弥漫的硝烟与破碎的障碍,向着那藏匿着污秽与阴谋的小巷,狂飙而去! 只留下身后长街一片狼藉的战场,以及张宪等人呆立当场、充满无尽震撼与疑惑的身影。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